三人小心谨慎的穿行在巨木之下,一些黑色的树干上蠕动着乳白的幼虫、黑色的叶子上是成脉络状的细长的线虫。幼虫堆积,化茧成蛾;线虫伪装,伺机寻找宿主。
地上枯叶堆积,看似平常,实际由下而上漂浮着一股腐烂的气息。三人走在上面,枯叶之下发出毒虫爬行的声音。
幸而,紫衣早已用蛊虫掩去三人的气息与身形,避免了大部分危险。
一路向前,一棵千年古木诡异的出现在三人前面,拦住她们的去路。
古木参天,枝繁叶茂,在瘴气中无风自动,发出飒飒的声音,悦耳动听、引人入胜。垂直的枝柳、细长翻飞的叶,白色的‘柔光’飘飞下来,像是初雪般柔情,又像是初晨般静美。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觉得这棵树非常亲切,让我想要靠近……它好像在呼唤我!
曼荼有片刻的恍惚,她抬脚迈出一步,遂又像是想到什么,一瞬间的迟疑,仿佛定格在那里。她静下心来,去掉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感觉,摇摇头,收回已跨出去的但还未落地的脚,动作细微,一切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紫衣注意到曼荼的变化,清冷的声音如泉水般流出,“小心,叶子发出的声音可以迷惑人心。”紫衣顿了顿,转过脸说到,“意志力还需加强,但刚才做得还不错。”
“啊?”曼荼回过神来,在听清紫衣后半句话之后,脸颊发烫的回到,“嗯,我会努力的……谢谢。”
“这棵古木怎么刚好拦在我们面前,是巧合还是它知道我们在哪里?”曼荼
“对于这种存在千年甚至更久的变异物种,毒雾森林中一些细微的变化都会引来它们的注意,蛊虫虽然隐去了我们的身形与气息,但它们仍能感觉到变化的方位,只是它们不知道我们具体在哪里。”紫衣
“那我们怎么过去?”曼荼
毒雾森林中,万木峥嵘,直插云霄;植被茂密,瘴气弥漫,一旦改变方向,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辨别自己所处的位置。
“从其它方向走的话,危险会增大很多,而且到达传送阵的时间肯定不够。”绿衣皱起眉头,当机立断,“我们沿着古木,直接绕过去。”
“距离太近,它会不会发现我们啊?”曼荼
“不会,只要不发出太大的声音,它就无法感知到我们(具体)在哪里。”紫衣
“那就好。”曼荼
曼荼小心翼翼的向古树走去,绿衣走在曼荼的前面探路,紫衣走在后面保护曼荼。
在即将绕过古树的时候,曼荼抬头向上看去,上空被枝叶遮挡的内部与外面所表现出来的截然不同。
外面是柔光点点飘于空中;内部却是恐怖的黑,在繁枝、茂叶下掩饰下,野兽般窥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等待时机,将猎物撕咬、啃食殆尽。
明明没有深入内部,明明还在‘柔光’之下,就只是看那么一眼,就令人心生胆寒、恐惧颤栗。
“咔、咔……”,似骨头嚼碎,又似牙齿相互摩擦的声音,阴森诡异、似有若无的从曼荼的耳边响起。
曼荼的心怦怦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自己。
一粒石子落进湖水,如果放任不管,一旦荡开就会泛起越来越多的波澜。
曼荼控制住心里的恐惧,打算一探究竟。因为只有了解过后,她才能放下心来。
她放缓步子,细细听去……
突然,一面目全非、模糊不堪,全身上下滴着黑色流液的圆形蠕虫,从树上倒挂而下。
两嘴大张,牙齿密布,一圈圈的缠绕进身体里面。双嘴内壁裂开无数道口子,里面流出浓液,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味,紧盯着她。
本就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毒物又毫无预警的出现在她的眼前,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这样出现了。
曼荼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剧烈起伏,一双水眸大大的睁着,里面满是惊恐,一口气憋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就像是随时都会尖叫出声。
紫衣悄声向前,出现在曼荼的左侧,捂住曼荼的嘴,“嘘,别怕,它不知道我们在哪里。”
毒物嘴里的液体滴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个焦黑的坑洞;白色的发着光的眼睛里面,两个瞳孔轮流转动,一会之后,毒物闭上转动的眼睛以及大张的双嘴,又缩回那颗美丽的大树。
一切恢复如初,毒物不曾出现过,古树之景依旧幽美得如同人间仙境。
“这是变异的物种,与古木相辅相成,古木吸引猎物,它吞食猎物的血肉,给古木提供养分……如果惊扰到它,到时候群起而攻之,还会引来林中蛰伏的毒虫,或是一些其它未知的毒物……”
曼荼看向紫衣,没有丝毫感情的面孔冷若冰霜,丝巾下的眼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紫衣空洞的瞳孔漫无目地的回望过来,却又精准的锁定曼荼。曼荼毫无所觉,一动不动的,似在走神,又似沉迷于紫衣的眼睛无可自拔。
紫色流光一闪即逝,古井无波的眼睛,深邃中是风卷残云,誓要将曼荼卷入其中。
曼荼心下一惊,眼中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暗光,起伏的情绪逐渐平复,理智回归大脑,身体放松下来,脸上恢复一点血色,她冷静下来点点头,冷硬的说到,“抱歉。”
此时的曼荼还是一朵刚从温室里面出来的花朵,母后的惨死、父皇的失踪、国家的破灭,复仇心切、报仇雪恨的心情逼迫着她的成长。
可身为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的妖界公主,从小有着崇高的地位、优裕的环境。
在逃出皇宫的时候,有绿衣、紫衣的保护,她还没有经历过(置身于)半点血腥、暴力,阴森恐怖也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而且,从天堂置身到地狱,个中滋味,杂且乱,痛且恨,理智与情感交叠,责任与懦弱相悖,黑暗与迷茫让她无所适从、不知所措。
人生需要经历才能增长见识,提高能力;然见识、能力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厚积薄发。
曼荼还需要经历更多才能适应身份的转变,生存环境的改变;也才能改变自身的命运、性格、习惯等。
她还需要成长!
曼荼放松下来,脸色恢复如初,漆黑的眸子变得比以往深沉,里面多了一些其它的东西。
她在逐渐适应,她在逐渐变强,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
此时的她还是她,却又不是她;一切好像没变,却又好像变了。
三人越过古木,沿着传送阵的方向穿梭在林中。
“我们还有多久才到传送阵?”曼荼
“穿过湿地沼泽,就是红叶散落之处。”绿衣回道:“按照我们现在的脚程,不出意外的话,一刻钟之后就能到(湿地沼泽)。”
回望来时的路,在瘴气中隐约可见;回过头来,前路漫漫,是未知的危险、潜伏的魅影、无边的黑暗、是她要克服的重重障碍,亦是她复仇的必经之路。
曼荼挺直脊背,不再回头,坚定的向前路走去。心中是那顽强而不可屈的信念,虽不再浮现于表面,却沉寂在心头,待日后到一顶点、寻一时机,手刃仇敌、报仇雪恨,一举夺回妖族。
“前方就是湿地沼泽,一旦误入其中就会尸骨无存。”绿衣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曼荼说到,“你不会御空飞行,我带你过去。”
“嗯,谢谢。”
莹莹的‘绿光’盘旋在湿地沼泽的上空,洒下繁星点点,忽上忽下、飘忽不定。在它们的下面是一簇簇低矮的草丛,上面开着幽蓝的星星碎花。交相辉映,是星的长河,亦是灯的聚集。
草丛旁边散落着一些被树叶掩盖的空地,树叶之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绿色的‘青苔’以及褐色的‘泥土’,给它们的‘自然、无害’平添一笔真实的色彩。
花朵散发着迷人的气息,‘绿光’不时采撷,停于花间,微风一吹,又不舍的远离。
“这就是湿地沼泽吗?真美!”紫色流光从脑内一闪而过,曼荼叹息道,“可惜,越美丽的东西,越身带剧毒。”
“美丽的东西若不身带剧毒,如何生存?”紫衣
“这倒也是。”曼荼笑道,“不过,就怕你没招惹它们,它们也会找上门来。就比如在这夜色中流动的‘绿光’,若是发现我们,肯定会将我们团团包围,顷刻间致我们于死地。”
三人飞行在湿地沼泽的上空,穿梭在‘绿光’之中,‘绿光’毫无所觉。
“而且,从一开始它们就在诱骗我们走入湿地沼泽,若不是绿衣提前知道湿地沼泽的恐怖之处,我们早就成了它们的猎物了。”
“没办法,这就是它们的丛林法则。”紫衣
曼荼欲言又止,她很想问:这也是你的丛林法则吗?
什么样的人,处于什么样的环境,决定什么样的性格、思想。
突遭巨变,心理上的落差、认知上的落差以及所处环境上的落差,在短期内根本就无法接受新的做事方式、对事物新的看法以及这个世界的另一面。
更何况,曼荼的内心是懦弱的、害怕的,只是仇恨和责任逼迫着她成长、强大,导致她尽可能的忽略内心真实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