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至。
作为清林城中最大的势力,城主叶峰很快便得知了消息。眼看归元宗生变,自己却无能为力。
因为帝国早有明文规定,无论是世俗武道还是修真门派,只要不挑衅帝国的威严,不损害帝国的利益,官方是不能直接插手其间的纷争,这也是天道帝国创立之日起,便立下的规矩。
叶峰也很是理解,天道帝国那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心中所想。
人如蝼蚁,命如草芥。只有在乱世中,生存才会成为奢望。为了生存,人才能激发出无限可能,突破境界,催生出更多的强者,为帝国所用。而一旦天下太平、饱暖安乐,人也便会沉浸享乐,没了忧患意识。这帝国,将来还有可用之人吗?所以,只有物竞天择,优胜劣汰的丛林法则,才是保持动物野性的唯一手段。
虽然他有如是想法,但他脑海中,仍不断浮现出今日比武中姚远那惊艳的一击。再一次暗叹起来,那姚远年纪轻轻便达到如此境界,以后如若能到天道学宫深造,脱俗入真,绝非笑谈。甚至,脱真入圣也未必不可能。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进入帝国的玄甲重骑,成为帝国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然,这一切,必须是基于他能活过今夜。
“只能听天由命了!”他轻叹一声,为姚远而叹。
……
此时,姚远正在浴血奋战、生死搏斗,虽击杀了最后一人,但他浑身刀口纵横,元气更是所剩无几。
此时,雁徇的心情,就如这电闪雷鸣一般,悲愤交加。
此次行动,共出动了门下弟子十余人,且多半是运元期弟子,可谓双刀门中坚力量,更是双刀门屹立于武道中的依仗,而此刻仅剩下他一人。更为关键的是,还未能将姚远斩杀。
现在,终于到了决一死战的时候。
雁徇双手紧握着双刀,头上的斗笠早已不知落在何处,尽管暴雨如注,拍打着眼睑,但他始终怒目圆睁,一眨都不眨。眼前这少年,太过诡异,虽没施展什么惊人的武技,却招招皆为杀招,以命相搏,快准狠脆,绝不拖泥带水,让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半点大意。
就在雁徇如临大敌之际,姚远做出了一个让他大跌眼镜的行为。
只见,姚远竟转身而逃。
雁徇见姚远遁逃,不由得气急败坏,便调动气海中仅剩的元气,注于足下,手提双刀,迎着风雨,快步纵身追去。
他的速度本就了得,且杀戮心切,不一会,便追至姚远身后,他便抡起右手,挥刀横扫而去。
而姚远已然听到后面传来的脚步之身,急速向前踏出一步,躲过了横扫而来的刀锋,在足尖落地的瞬间,他突然将身体回旋,右手化指,顺势突刺,直击雁徇的心脏所在。
雁徇已在高速行进中,又因正面迎着风雨,眼力稍微迟缓。突见眼前的变故,心中大急,糟了,元气不足,护体元罡无法施展,不好,这小子手上有神通……脑子中有万千思绪飘过,可他的身体,已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就这样硬生生的将胸口撞在了姚远手指之上。
突然,一声惊雷炸开。
而这声响,雁徇却已听不清楚。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坚硬的突刺贯穿了,身体顿感被抽空,已无任何气力,双手一松,手中双刀坠地。随即,血海一阵翻涌,冲上了口中,禁不住的从嘴角溢了出来。而他的眼中满是荒谬错愕的神情,怎么也不敢相信,今日竟是他的死期。
“好一招北雁南飞!”
这是雁徇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便匆匆向阎王报道去了。
这一切,其实都在姚远的计划之中。他心知,以现在的状态,想击杀雁徇,实非易事。只有出其不备,取其性命。而这夜色中的狂风暴雨,就是他要利用的手段。逆风而逃,引雁徇急速追踪,利用暴风雨对雁徇造成的视觉影响,从而减缓了他的反应时间,给自己创造最好的下手机会。
姚远缓缓抽出右手,雁徇的身体轰然倒地,胸前赫然出现一个小洞,正汩汩的冒出鲜血。
此时,姚远终于可以松口气,他屹立在天地之间,狂风依旧肆虐,暴雨依旧瓢泼,不断冲刷着他身上的血迹,却总也冲刷不尽他身上的血迹。
当然,这一切他无暇顾及。此时他的心思,都在南岭真人的安危。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姚远想到这句话,明知凶险万分,但仍义无反顾。于是,他便行色匆匆,消失在这个茫茫的雨夜之中。
这是他作为徒弟的责任。而责任,不是他应该去做的事,而是他必须去做的事。
……
未至山门,姚远便听到山上传来阵阵厮杀声,其中,还掺杂着刀剑相交的金鸣之声,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哀嚎声。
虽然暴雨依旧滂泼,山顶的归元主殿的方向,却透出一片火光。
“不好,师父危险!”想到此处,姚远发疯似的往山顶冲去。一路上,姚远看到很多尸体,横七竖八陈于山路之上。不知是血,还是水,殷红一片,沿着山路不断向下冲刷。
平日里,这静谧的归元宗,今夜俨然成了人间地狱、修罗道场。
快至山顶,两派人马混战在一起。姚远放眼望去,归元宗弟子已所剩无几,但仍在拼命抵抗,而大部分人身着黑衣劲装,应是双刀门弟子。本想停下,助归元宗弟子一臂之力。但心系南岭真人的安危,便趁着雨夜的掩护,偷偷绕道,到了山顶之上。
来到归元殿外,里面好像已停止了打斗。姚远悄悄来到大殿之外,他并不担心被发现,因为这风雨声巨响无比。他便弓下身子,矮在墙角,透过门缝偷偷地向里面望去。
归元宗主殿内已一片狼藉,东西殿中,已燃起了熊熊烈火,火光一片。而中堂的房顶已被损坏,有一丈多宽的大洞,暴雨从中倾泻而下,撞击在大殿之上,发出“哗哗”的巨响。同时,这倾泻而下的暴雨,也控制了火势的继续蔓延。
南岭真人头发蓬乱,满脸血污,无力跌坐地上,背倚殿墙,紫色的道袍上遭到无数次刀剑的划割,尽是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看来,他刚刚经过一场殊死之斗。
此时,他甚是狼狈,俨然就是一个待宰的羔羊,不过眼神中仍充满着倔强与清高,在姚远看来,那眼神中,还有着视死如归的悲壮,没有一丝乞怜的悲悯。
在他的身边一丈开外,躺着鹤长老的身体,准确的说,应该是尸体,因为他已没了任何声息。
“现在你把《太清感应经》奉上,我可饶你不死。”洛人王嘴角含笑道。
南岭真人怒道:“休想,此经乃我归元宗镇宗之宝,怎能给尔等宵小之辈。”
“宗主所言差矣!洛前辈只是观摩一二,《太清感应经》仍留在我归元宗。而宗主之位,由冯长老取而代之,这经书理应由冯长老看管。”孙长老面向冯长老,一脸谄媚道。
听到此话,南岭真人开始咆哮道:“冯蛮,你竟敢欺师灭祖,谋权篡位,我归元宗百年基业,将毁于你手!”
“大言不惭!归元宗交与我手,我定将它发扬光大。今日只诛杀你一人,与归元宗无关,更谈不上毁了归元宗的百年基业。”冯长老驳斥道。
“哈哈,你也配做这归元宗的宗主?哈哈。”南岭真人大笑起来。
“死到临头,竟还逞口舌之勇!”瘦小的王长老,见南岭真人仍口出狂言,快步上前,以手为刀,携万钧之势,直向南岭真人面门劈去。
姚远见此,不由得心中大惊,想掠身而去,不过马上又平复了下来。
南岭真人见掌风将至,顿时臂上青筋凸起,眼中闪过冷光,仍坐于原处,挥手斜劈,刹那间烈火喷溅,封挡住了王长老的全力一击。
王长老显然没有意识到,南岭真人还能施展出如此的手段,立刻抽身急退,不过他的袖口之处,已燃起火焰,不由得乱作一团,丑态尽显。
“成事不足!”洛人王嘴角蹦出这四个字,抬起一脚正中王长老的背部,可怜那瘦小的王长老,惨叫一声,竟飞了出去,正落到了屋顶破漏下方,暴雨瞬间熄灭了他袖口的火焰。
就在洛人王抬脚之际,跌坐在墙角的南岭真人,右脚蹬地,飞身跃起,施展出火云掌法,双掌烈火浑雄,向众人排山倒海般袭来。
冯长老、王长老等人,见此掌来势凶猛,下意识弹跳开来。
宋朝山,因一时情急,下意识之中,竟也施展出火云掌法,只见他双脚前后,交叉马步,平推双掌,想硬接下南岭真人这一招。
“不好!”冯长老见状,大声惊呼。
“你找死!”南岭真人怒吼道。
当宋朝山感受到那股灼热的气流以及四溢的热浪的时候,便已自知,自己绝非南岭真人的对手。但避让已来不及,且双掌已出,不得不发。
“轰”的一声,宋朝山被这一掌震飞了出去,双掌被锵然震裂,双臂已节节寸断,仰躺在地上,昏死了过去。这人即便不死,也成了废人一个。
众人还未缓过神来,南岭真人脚尖刚一落地,便又是一个飞身跃起,竟从众人的包围中,突围而出。
人群中,突然有一道黑影,凌空倒翻,一剑长虹突然化做了无数剑光,密集如雨,向南岭真人背后洒了下来。这一剑之威,已足以震散人的魂魄!
而南岭真人,已被剑气笼罩,且身在空中,剑气又从身后袭来,无法封挡,更无任何方向闪避。
只听“锵”的一声,火星四溅。
姚远的手,竟不偏不倚迎上了洛人王的剑锋。就在这一瞬间,满天剑气突然消失无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