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
昏昏沉沉中,唐诺的意识苏醒过来,他举目四望,发现身处一个清幽的山谷里。
谷中树木林立,鸟兽啼鸣,一条潺潺的溪流沿着山势蜿蜒盘旋,横穿出峡谷后消失在远方。
溪流两侧,一大群豺狼聚集在一起,数量有五十头之多,成年豺狼分散在领地四周,对外保持警戒,而年幼的小豺狼们吃饱喝足,盘踞在茂密的树荫下打闹嬉戏,惬意的生活好不自在。
豺狼是母系社会,为首的是一只健硕的母豺狼,它四肢有力,一身灰白相间的皮毛光泽油亮,体型足足比普通的豺狼大上一圈有余,就算和丛林里的狮虎比起来,个头上也不遑多让。
怀孕已经好几个月,母豺狼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趴伏在一块空旷的岩石上,此时正处于分娩的关键的时期,剧烈的疼痛让它无法忍受,嘴里不停的低声吼叫。
十来头成年豺狼围绕在周围,为幼崽的降生保驾护航,一切顺利的话,只需一盏茶的功夫,偌大的豺狼群就会再添一名新成员。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突起,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翻滚,雷霆游走,狂暴的飓风吹过四野,将需要数人合抱的大树连根拔起,天地呈现出一副末世来临的景象。
“这不是巨鼎掉落时,老窝山的天象吗?”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唐诺内心一声惊疑,当初这一幕可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绝对不会有错。
随即天空中雷鸣交加,无数惊雷开始漱漱的往落下,在巨大而持续的轰鸣声中,大地开始震颤,山林化为焦土,无数鸟兽受到惊扰,哀鸣着四处奔逃。
面对这种诡异的天象,豺狼聚在一起,吓得瑟瑟发抖,听着惊雷在耳边炸响,看着掀飞的尘土遮天蔽日,惊恐之中它们开始乱跑,各自寻找可以躲避风雷的地方。
母豺狼被独自抛弃了,幼崽即将出世,它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逃窜,空旷的岩石成了活靶子,一道雷霆携天地之威,直接朝它落了下来。
轰!!
一声巨响,岩石碎裂,地上被击出一个数米深的大坑,强大的力量摧枯拉朽,将周围的一切焚毁殆尽。
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抗,母豺狼被直接命中,当场殒命。
劲风吹拂,焦黑的大坑里,母豺狼的尸体残缺不全,冒着滚滚黑烟,让人诧异的是,在这样巨大的灾变中,它腹中的幼崽却侥幸存活了下来。
此刻分娩进行到了一大半,只差一点点幼崽就能脱离母胎,降临世间,然而就是这最后的一步,母豺狼却没有机会来将它完成。
根据天地轮转的规则,生灵身死命陨,灵魂需入六道,过轮回,渡过茫茫无际的忘川河,等待下一世的重生。
眼见幼崽就要胎死腹中,母豺狼灵魂飘荡着不肯离去,强烈的护子之心生成烈火,在灵魂深处熊熊燃烧,最后一刻母豺狼心中演化出执念,竟让它意志不灭,重聚魂魄,强行驱动残缺不全的身体,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呜!”
一声长啸,凭借执念所生成的一口气,母豺狼要完成它的使命,让幼崽顺利降世。
生命诞于天,承于地,要在大千世界生存,就必须遵循天地间的规则。故古人曰:天地之威,不可视,更不可触,违者必诛!以此来表达对天地的敬畏之情。
然而眼前的母豺狼,死后灵魂不入轮回,已然触怒天威,还妄图凭一己之力,改写幼崽的命运,可谓是逆天而行,此举以触及天道极限,立即引来了天惩。
轰,轰,轰!!
天空接连响起爆裂似的炸响,黑压压的云层中,雷电缠绕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金色电弧,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威压从天而降,笼罩着母豺狼。
放弃还是抵抗,两个选项等待母豺狼抉择。
放弃可入轮回,等待重生,抵抗则魂飞湮灭,从此消失在天地之间。
自从意识出现在山谷,唐诺仿佛与母豺狼有着某种联系,他能直观的感受到母豺狼的喜怒哀乐,此刻天威加身,在这股浩瀚无垠的威势面前,任何生灵都不敢生出半点的反抗之心。
“吼!吼!吼!”
仰天咆哮,面对半空中翻动的滚滚天雷,母豺狼丝毫不惧,就算拼尽一切,它也要为自己孩子换取一丝存活的契机。
母豺狼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它选择了抵抗,它选择逆天而行,它要战天!
霎时间天空中金光闪现,一道碗口粗细的金色电弧一闪而逝,直接落在了母豺狼头顶。
电弧拥有强大的净化之力,所接触到的物质直接分解,让其归于虚无,母豺狼的身体在金光之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崩离析,转眼之间,它的灵魂随同一起灰飞烟灭,消失在天地之间。
最后时刻,母豺狼还不放弃,心中的执念化为一道血光,就算已经魂飞魄散,它还要做出最后的努力。
血光浓稠密实,不留一丝缝隙包裹住还未出生的幼崽,形成一道如同蛋壳一样的屏障,妄图以此来抵御天雷。
然而一切的挣扎都是徒劳,在天雷的侵蚀下,血光冒着蒸腾的雾气,如春水般迅速消融,眼见就要崩溃之际,天雷的金光突然消失,就此不见了痕迹。
天威没有思想,只遵循天地法则办事,天惩的目的是让母豺狼魂飞湮灭,既然目的达到,此事自然就告一段落,于是金雷消散。
至于母豺狼的幼崽,并没有真正出生形成完整的生命,状态处于生与死的界限之间,不在天惩的范围之内,因而得以幸免于难,至于其将来如何,是生是死就要看个自的造化了。
侥幸逃过一劫,血光包裹着幼崽掉落在地,久而久之,尘埃附着其上,遮住了血色的光芒,再经历长时间的风吹雨晒,岁月雕琢,最后形成一块看似普通的椭圆形岩石。
……
春去秋来,无数年过去了,纵然有血光的保护,石头里的幼崽早已经陷入了沉睡,然而就在今天,唐诺的鲜血滴落在石头上,不知何故,竟然重新唤醒了它。
血光为保证苏醒的幼崽可以顺利出世,它驱动石头,源源不断吸取着唐诺的血气。
唐诺的意识还沉浸在石头里,对此浑然不知,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他身体干瘪,四肢如同枯木,脸上苍白到只剩下一张皮,模样狰狞可怕,再这样被吸食下去,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为一具干尸。
血气一点点剥离,眼看就要到达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唐诺怀里的小鼎突然亮了起来,发出晶莹通透的青光,一股强大的生机通过小鼎,不断的流向唐诺的身体,填补他亏空的气血。
在蓬勃生机的滋润下,唐诺干枯的血肉迅速充盈,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慢慢的,干瘪折皱的皮肤也有了弹性,脸上也开始出现血色。
眼看就要恢复如初,石头上突然血光大盛,吸力顿时增强了数倍,这次血光不在再吸取唐诺的血气,而是通过他的身体,直接抽取小鼎内更为精纯的生机。
有唐诺的身体做桥梁,小鼎对于这种偷窃行为也不排斥,任由血光取舍,整整半个时辰,在血光疯狂的吞噬下,小鼎里面的生机仿佛无穷无尽,丝毫没有枯竭的迹象。
伴随着澎湃生机的涌入,原本死气沉沉的石头开始从里到外焕发生气,又过了大半个时辰,直至石头表面泛起莹亮的光泽,吞噬之力才慢慢减弱,最后停了下来。
有着源源不断的生机供给,石头中的幼崽被重新孕育,此时的它只需凭自己破开如同胚胎的石壁,就可顺利降生。
历经了漫长的等待,母豺狼凭借锲而不舍的努力总算救活了幼崽,缠绕多年的执念被开解,附着在石头中的血光溢出,半空中汇聚形成母豺狼的虚影。
看着生机盎然的石头,听着里面平稳急促的心跳,虚影一声低鸣,带着万千的留念和不舍,在半空中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山洞之内。
虚影消散的同时,唐诺身体一沉,意识再次受到拽扯,一阵头晕目眩之后回到了现实。
刚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由于体内血气流失严重,唐诺就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还好他及时后退几步,这才稳住身形。不过这一退也导致他手中一滑,怀中抱着的石头掉落在地,而且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脚上。
“妈呀!疼死我了。”
山洞里响起杀猪般的惨叫,唐诺抱着脚原地打转,所谓十指连心,可十个脚趾也连着心啊,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眼角都唤起了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