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静静的俯瞰着大地。一道人影在夜色中飞速的腾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彭一。只是这时候的彭一，脸色苍白，腾转之间可以看到他的左手还在微微颤抖，身影也显得有几分踉跄。
在门外稍稍停顿了一下，彭一又挂上了那副嬉皮笑脸，伸腿踹开了大门，“哥，我回来……”话还没说完，彭一就看到了坐在那的天墨以及，左鱼。彭一二话不说，转身就准备开溜。
“回来！”左鱼轻飘飘的一句话，彭一只能老老实实低着头回来，那表情，活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脸委屈。这模样让左鱼实在憋不住笑出声，“别给我整这出，老实点。”
“我这还不够老实啊？”彭一一边给左鱼捶肩，一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这大晚上的，咋还不休息呢，女孩子家家的，要好好休息，不然对皮肤不好。”
天墨在一旁实在是看不下去，起身连连摆手，“得，你们聊，我去睡觉了。”说完，抛弃在不停对着他挤眉弄眼的彭一于不顾，转身就逃离了现场。
“我说，你就不能撤了你的幻术么？”左鱼头也不回，反而在桌面上摆开茶具。
“哪有什么幻术啊。我怎么不知道。”彭一还是嬉皮笑脸的否认到底。
左鱼也不做声，只是伸手示意彭一落座便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面前的茶具上。
洗壶，冲泡，封盖……每一个步骤都万分认真。
彭一见状，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也逃不掉了，认命一般在左鱼对面坐下，轻整衣冠，静静等候着这一壶茶。
送上一杯茶，左鱼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彭一细细的品味。这一杯茶，彭一喝的很慢，很慢。
“多少年了，你这魔女的茶，还是那么好喝。”彭一放下茶杯，睁开眼。
此时的彭一瞳孔呈现妖异的血红色，可他的眼中之中，没有暴虐的疯狂，唯有深深的沧桑。
“说说吧。”
“唉。”彭一叹口气，“当年战败，我看着你们一个个在我眼前倒下，我实在是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彭一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一幕，战火滔天，刀折矢尽，放眼望去，唯有断垣残壁。敌人的身影还屹立远方，身边的人，却已无气息。
“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彭一低下头去，摩擦着茶杯低语，“所以我打开了轮回。再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这片大地。不知多少年过去了，我才找到了天墨，再后来，你应该知道了，我安排天墨回到飞花壤，我想再开天门！”
彭一说的轻描淡写，可左鱼深知不易。本就是油尽灯枯的人，究竟是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能打开轮回，那可是，众神的禁忌。
“那，他们……”
“不知道，我不知道有几人能回来，能成功，本就是意外了。”左鱼绝对不会想到彭一是成功打开了轮回不假，但进入轮回的人，可没有他自己，更不可能想到，彭一此时的状态，甚至不能称之为生。
“原来如此么，我清醒也不过三两年，而且，魂魄不全，你知道的，我……”
“我倒是可能知道你的另一半魂魄在哪。”彭一打断了左鱼，“只不过，这事急不得。”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交给你了。”左鱼随口就揭过了这个话题，仿佛刚才谈论的事情，和她无关一般，“那么，接下来，该好好说说你了吧，是她？”左鱼的眼神扫过彭一微微颤抖的左手。
“没多大的事，只不过当年强开轮回的伤没好透罢了。还有嘛，一些旧事旧伤你知道的，难免一起闹点事。”彭一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五指开合间，竟隐隐约约有一丝灰色雾气。
左鱼显然不是很满意彭一的回答，微微皱起眉头，正欲开口，却被彭一打断。
“放心吧，没那么严重，只是看起来可能惨了点，你也知道的，什么伤丢在我身上看起来都特别凄惨。”
左鱼也知道彭一的性子，再深究也问不出什么，只能耐着性子任由彭一马虎过去。
“那你现在到底想做些什么？就算你想再开天门，可，你和天墨现在做的事，和这个有关？”
“当然有关，只差一人！”
“差一人？”左鱼不解。
“你看下去就知道了。”彭一也不多做解释。
“为什么要让天墨出面？你自己不是更好？”
“我不想再拉更多人下水了，也许，上一世，我就错了。”
彭一的话，却让左鱼彻底发火了。
“什么叫错了？你错的是带上我们么？这是我们自己的决定，你错的是到现在还放不下前世！这都多少年了，你为什么还念念不忘？不然，我姐又怎么会，梦蝶她又怎么可能……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放不下一个根本和你没有关系了的女人？这都多少年了，就算你能回去，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世界么？”
“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和我家乡相似的地方了。”彭一紧握着右拳，却低低的从鼻间挤出一缕讥笑，“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了，沧海桑田。更何况，我离开之时，我和她之间，早已没有了联系，那个世界的我，平凡无力，她，也没有那么美好。
可终究，还是放不下，逼我成魔的，可能只有这一道执念。不过，落叶终须归根啊。我，我只是……”彭一没有继续说下去，收住了眼神深处的悲伤落寞，“是是非非，我也只能走下去。”
左鱼看着彭一这副模样，气的将茶壶直接砸在彭一的脑门，茶水顺着彭一的脸庞留下，让左鱼不由的想到那个雨夜，那一天的雨水也是这样顺着彭一的脸庞。想到彭一所经历的，她又不免心疼眼前这人。
彭一却是吐了吐舌头，一瞬间，又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早了，赶紧回去吧，这俩天还得抓紧给小丫头准备过生日呢。”
左鱼只是看着彭一。
“我脸上没啥奇怪的吧？”彭一挠挠头，“看啥呢？”
“你还是这样。”左鱼太了解彭一了，不再说话，径直转身离去，门也不关的消失在夜色中。
“她真的，生气了呢。”彭一看着左鱼离去的身影，不知再想些什么。
“真的不打算告诉她么？”天墨关上门，收拾起碎落一地的茶壶。
“这一世，就让我自己来吧。”彭一就在原地缓缓蹲下，抱着双腿，将脑袋深深低下。
天墨只能看到彭一的身形微微颤抖，耳边，传来的却是彭一的轻笑声。
彭一就这么抱腿蹲在那，笑声，越来越大，直到，仰天狂笑。一滴泪水，在狂笑声中，悄然低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