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把那些碍事的小鬼头们哄进卧室睡觉之后,为了保险起见,马定远又和徐为民去房子的天台上继续聊了起来。
没了周围人的干扰,两人聊起来也要轻快许多,但是徐为民说的越多,马定远就越接不上话。
“……”
“……”
从最开始还能聊一聊,到后来两人都没了声,像是遇上了世纪难题一般相对而坐,相对而默。
最终,却还是马定远这个口才不怎么样的人开口,打破了这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沉寂。
“你说……这明明是他们先欺负人,怎么学校还开除你妹妹?”
“我亲自去打的人!”
“这没道理!你打人关你妹什么事?”
“他们不讲道理!”
说着,徐为民捞起自己的裤腿,让马定远看着那一条淤青的纹路。
“你被打了?这,这是钢条子抽出来的吧?是我……我就躺地上讹他们一笔钱!”
也许是起初自己扬言打架没怕过谁,现在却不敢再拿着破麻袋去找那些小恶霸的茬,马定远的面子有一丝丝挂不住,只好在一旁说着当时自己在场会怎么怎么样。
“别吧,回回,要是我装死,指不定被那帮小畜生给打断腿。”
“那倒也是,这帮家伙下手没个分寸,哪儿像我们,轻重缓急拿捏的住。”
嘴上说是这么说,马定远这所谓拿捏轻重缓急的本事,倒也是被逼出来的,真要是下手打轻了,对方有能力还手,自己得遭殃挨揍,要下手打重了,真的把对面打成个重伤残废,医药费可绝不个小数,说到底,还是自己遭殃。
可是面对这帮还被未成年保护法护着,家里面有关系罩着的小霸王们,一切似乎又都不能按“江湖”上的规矩来看,这帮家伙打残废了人,好像也付不了多大责任,最多去少管所混两天,隔着要不了多久就又放出来祸害人间了。
思来想去,找记者曝光他们,这种在马定远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的想法,竟然在此时有了那么一丝合理性,从下下签变成了上上策。
“人生于世上有几个知己……”
“回回,韩记者的电话来了,要不你先去休息了吧?”
《友谊之光》作为的手机铃声,从徐为民手机的扬声器上悠然响起,也为天台上两人的交谈划上了突如其来的句号。
马定远想着再聊下去也不过是空耗时间,不解决任何问题,便听了徐为民的话,他转身下楼,准备先去床上躺尸,看看小说刷刷短视频,可他又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心里忐忐忑忑——对了,那一巴掌,打的太冲动了。
走了没两步,他反身折了回来,在裤子里摸了摸,掏出了一百元钱,放在了徐为民的面前。
“一百元,为民,出门在外得带点钱,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真的没多了,明天还要交房租,弟弟妹妹长身体,要吃好点。”
“谢谢,谢谢!”
徐为民一边从包中摸出手机,慌乱的放到耳边,一边伸出手,在半空中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捏住了这份“厚礼”——他本想拒绝的,如今的马定远和自己一样穷的响叮当,这钱拿不得。可想着之后可能要和韩记者见面交流情况,就算是去街边最廉价的茶馆坐坐,怎么着身上也得备点钱才行吧?
或许,找银行贷款一万都很困难,但是自己的难兄难弟即便是困难如此,也能从牙齿缝里挤出一百元来塞到自己手上。
只可惜自己不过一个鸡鸣狗盗之辈,鼠窃狗盗之徒,既没资格说什么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也没本事说什么苟富贵无相忘,唯一需要铭记的,就是自己日后有点小钱,不会忘了这被自己叫做“回回”的马定远。
按下了接听键,徐为民小心翼翼的问着:“喂?是韩记者吗?”
“是我,你是小徐吗?”
这韩记者的声音并非天籁,甚至在沙哑中带着一丝低沉。
不过徐为民盼这声音实在是盼了太久了,每次这个声音响起,就像是带来希望的曙光女神降临在自己面前一般,让他觉得自己妹妹的事情有了着落。
“是是是,我是小徐,韩记者,请问……您取材取的怎么样了?”
“取材……已经取的差不多了。”
“那请问您多久可以将这件事情曝光出去,给我妹妹一个公道?”
这个韩记者,徐为民在找他前是有专门了解过的,他专门曝光一些有关校园霸凌的事情,揭露背后的黑幕,虽然是自媒体,可是看着他在网络上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就让徐为民觉得这是一个真正在为民请命的人。
听到韩记者说取材已经差不多了,徐为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仿佛是落了地,这简直是今天遇到的唯一一件能够算的上“好”的事情。
可接下来韩记者的话,就像是命运的戏弄一般,让徐为民心中那落地的石头,重新飞起到了半空
“暂时还曝光不出去。”
“啊!为什么!?”
“小徐啊,这点钱,老实说,我很难办事啊。”
“可是……可是我们说好的!你已经拿走我两千五了,我没有多的钱了!”
“是是是,小徐,你别激动嘛,我告诉你,这钱不是我自己花,是为了给舆论造势,要不然,你妹妹这件事就是扔进大海里的石子儿,只能砸起点小水花,翻不起大风浪。”
“好……那……韩记者,还要多少钱?”
“我已经帮你联系上了造势用的公关公司,他们的报价,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您说来听听!”
“最低一档的套餐只要一万五千元,当然,这仅仅只能够……”
“嘟嘟嘟。”
听到一万五千元这个天文数字,徐为民就毫不犹豫的掐断了电话。
这是为民请命?这是搜刮民脂民膏!
“喂,小徐啊?喂?”
听着听筒里面传出的嘟嘟声,韩记者也明白,自己嘴中的小徐怕不是付不起这个钱。
当然了,他也不打算回拨一个电话,去安慰一下那个连一万五千元钱都拿不出手的年轻人。
此时的他正忙着擦屁股,冲厕所呢!
比起关心一个穷鬼的不幸遭遇,这个被各种手段包装起来的所谓“韩记者”,更加关心接下来的牌局走向到底如何,也许自己的一泡屎能带走些许晦气,让自己在接下来的两三个小时里有着更好的手气吧?
这么说起来,徐为民还要感谢这泡屎呢,如果不是这泡屎,他定是盼不来韩记者的电话——人家百忙之中能抽出空来打电话,已经实属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