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熟人在哪里?
金叔也不清楚了,多少年没联络的关系,能找到就算是不错了,想喊人家帮忙,也不看看自家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金叔可以肯定的是,那辆尾随了自己半天的黑色轿车,就是自己需要的“老熟人”。
“到了,到了!”
在左拐右拐的开到了一个填海造陆的工地旁,金叔才停下了车,像是赶小鸡一般把程自怡和余向雁喊了下去。
“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我先去打声招呼,一会儿我来领你们去!”
金叔说完这句话,也不顾程自怡和余向雁一脸疑惑的眼神,就猛地一踩油门,带着一路烟尘将车开向了远方。
程自怡觉得这阵仗不小,怕不是要去见一见什么传说中的大佬。
可想着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和那手上提着的可怜身家,他就实在是搞不明白,有哪位大佬会见自己,又或者是有什么必要,得把自己引荐给这些大佬们。
突然,他灵光一现。
“对了!”
这一声“对了”,不仅发于内心,也脱出于口中。
余向雁投来疑惑的目光,而程自怡则假装无事发生。
他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一个自己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难道,余向雁的爸爸就是一位隐藏的巨佬吗?
听他那剁赵天和手脚的语气,再想着余向雁说余光远年轻时得罪过不少人。
程自怡明白了。
他明白了——这一切,不过是余家老爹设下的套。
余光远欠债千万?这根本就是假的。
现在的一切,不过是余光远在考验自己,考验自己这个未来可能成为他女婿的人。
好像,生活在一瞬间又来了一次排水渠过弯。
此时,程自怡有点得意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他为了自己那不多的骨气与尊严,抗住了让普通男人把持不住的诱惑。
现在,苹果树上的苹果熟了,之前自己的举动,也将会在此时得到回报,那又红又甜的果实将会被自己摘入囊中。
甚至程自怡还有些惶恐起来,他想着自己之前会不会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要知道,如果余向雁的老爹是个大佬——看样子多半还是黑社会的大佬,那他们江湖中的规矩不比公司里白纸黑纸贴在墙上规矩少。
“雁儿……雁雁,你老爹,以前是干什么的?”
“啊?他以前,是商人。”
“再之前呢?”
“是……我没印象了,那时候我还小,后来爸爸也没给我说起过,我们只知道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当然了……曾经是成功的商人。”
没错了,没错了!
程自怡的思路变得异常清晰,连基本的逻辑学都搞不明白,数学从来都不及格的程自怡在一瞬间如同是福尔摩斯附体,他将自己老爹作为参照,与余向雁老爹的举动两相对比。
前者,巴不得大家知道他都干过什么,因为作为一个劳动人民,一个生活所迫之下的全能型选手,他会干的事情太多了。
他需要让大家知道他的能干,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注意到“贫富”之外,那个真正的他,发掘出一个普通劳动者的光辉一面。
而后者,一个成功的商人,虽然光凭借这一点,就可以掩盖住身上百分之九十的不足,甚至看在钱的份上,他会如金佛一样耀眼,但是无论如何,他没有必要掩盖自己的过去,哪怕曾经走的是一条崎岖不平的弯路,但是只要说给自己的后代听,多少能让自己的晚辈从中汲取一点教训。
从这个角度来讲,不仅不用藏着掖着,还可以坐下来,泡杯茶,心平气和的聊到聊到,绝不至于闭口不提。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了——余向雁老爹年轻时不是什么“好人”,至少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好人”,他过去走的不是弯路,而是在悬崖峭壁上攀岩,以至于这段黑历史甚至都不必向后人提起。
是什么样的黑历史才能不向后人提起呢?
真的是大奸大恶,他早就被关监狱了,现在估计都还在牢房里蹲着,要不然就是早早的被枪毙了,但若是一般的小偷小摸,那也难成大器,而且也得罪不了什么人,只有赚到钱后洗白了的涉黑涉恶商人,比较符合程自怡的推测。
程自怡有个毛病,就是越想越觉得这事情自己想的没问题。
学生时代考试时,一估分,感觉这自己这把应该是年级上都排的上号的高分了,结果等到成绩出来了,倒也没问题,只不过是倒数而已。
当然了,也没有这么夸张,总之,此时的程自怡越想越觉得这事情有内味了。
他停止不住自己的脑补,明明自己掌握的信息只是冰山的一角,可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冰山的全貌。
没了一千万债务的束缚,程自怡的心是放下了,不仅放下了,还放开了。
他能够直视自己的感情,承认余向雁是个不错的姑娘,是能够当自己媳妇儿的女人。
那只能闻闻的双手,已经可以被自己握在手中,那只可远观的女孩,此时仿佛已经穿着洁白的婚纱被自己抱在怀里。
资本主义会异化人的情感,程自怡向来是信的,多少美好的情感被黄金白银做成的枷锁牢牢套住。
现在,这枷锁一下子被人拿走了——程自怡并不指望余家能够给自己带来什么荣华富贵,但至少,自己可以放下心来寻找自己此生中的第一段恋情。
看着程自怡不断变换然后又归于平静,如此周而复始变动着的容貌,余向雁除了疑惑外还是疑惑,可最后的一瞬间,她捕捉到了程自怡神态中的一抹轻松。
再看着男孩那因为戴着眼镜而被破坏了美感的双目,似乎里面多了一份坦诚与温柔。
“滋……”
之前尾行的那辆黑色高级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除了司机外,里面下来了四个面色不善,穿着普通的男青年。
看他们的肤色,不像是本地人。
对了,他们一定不是本地人。
程自怡第一次来澳门,他不知道本地人的肤色会不会因为纬度的降低与日照的充盈而变得更加黝黑,但是敢肯定的是,即便是再强烈的阳光,也不会晒得人连人种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