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水灵之死
芊芊实在是忍不住，才开口说：“娘，您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找他们玩了。还不行吗？”
水灵看着她问：“他们到底什么来头，看着可不是普通人啊。”
芊芊陪着笑说：“他们参加了革命军，就像非哥哥一样啊。他们都是闹革命打仗的。”
水灵一听到司空非，心口就一阵刺痛，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她有些心酸，便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回去睡觉吧。”
芊芊有些狐疑地看着她，感觉母亲的脸色不大好，也许是因为想司空非了吧。她不想再惹母亲生气，便回房睡觉了。
水灵心里一阵难受，非儿哦，她现在是多么想念他。他是那么博学风趣，从前就爱讲故事给自己听。而且他又是那么英俊潇洒，虽然是个孩子，却掩饰不住他的远大志向。他交了很多革命党朋友，虽然革命打仗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但是他却一直向往着。
他是个多么优秀的年轻人啊，他生来注定就是要做大事的，而不是在这种小地方过这种深宅大院的生活。
她知道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非儿的选择也是正确的。因为他们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想到非儿跟自己告白的时候，也想到了那封临别信。她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竟想去书房看看。
于是她扶着自己的腰，缓缓地走进书房。上官沧海睡在小倩的房里，他是不会来的。那就让她好好享受这夏夜的静谧吧。
天更闷热了，水灵摇着头说：“又要下雨了。”
她走进书房，坐在书桌前随意翻看桌上的书籍，可是没有一本是自己想看的。她支着下巴发了会呆，便有些乏了，走到床前，躺了上去。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记得床下放着一口木头箱子，她的好奇心又被提起来了。
她挪下床，笨拙而艰难地弯下腰身，看到箱子居然没锁。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就好像要发现什么重大秘密似的。她居然有些紧张，打开箱子后，竟然有些失望。因为除了几本破书，什么也没有。
她叹了口气，自嘲一笑，无聊地拿起《聊斋志异》翻看。书中忽然飘到地下一张纸。她有些好奇，放下书，弯腰捡起那张纸。
她打开一看，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原来正是莫非与上官沧海签的新协议：待水灵生产后，芊芊将随莫非阴影夫妇二人回到魔鬼城，从此和上官家断绝关系。如若违背，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协议上署名居然是上官沧海！
水灵支撑不住，跌坐在床上，夫君怎么会签订这么恶毒的协议？他竟然要将芊芊送走，难道他就真的这么讨厌芊芊吗？魔鬼城又是什么鬼地方？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去处。天哪！难道丈夫要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吗？
她的第二个孩子还没出生，上官沧海就要着急处理第一个了吗？他残忍了，太可怕了。他可是自己嫁了七年的丈夫，是自己最亲密的人，他心里竟然藏着这么可怕的秘密。而自己竟然毫无知觉。
府里人人都藏着一个幽深而可怕的秘密，但是她却无法承受，自己爱的夫君竟然瞒着自己，要害死自己最爱的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很不招人喜欢，也经常惹自己生气。但是不管怎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里能不心疼呢？
她紧紧抓着那张协议呆坐在床上，天突然电闪雷鸣，刺眼的闪电，震耳欲聋的雷声。她又想起了自己生芊芊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天气，只是那个夜晚并没因为新生命的降临而增添喜气，反倒是增加了几丝诡异恐怖的气息。
五年已经过去了，芊芊也长大了。她的心思阴沉，说话刻薄，态度蛮横无理，一点也不像是个大家闺秀。但是她还是爱她啊，毕竟芊芊对自己还是很贴心的。
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害死自己的女儿。她要去找她说清楚，让他改了主意。
水灵躺在书房的床上一夜未眠，好容易等到天亮。她便起身走出书房，下了一夜的雨还是没停。外面散发着泥土的气息，她撑着伞来到小倩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小倩问道：“是谁？怎么这么早？”
水灵说：“是我，夫君在吗？我找他有事要问。”
上官沧海问道：“灵儿？大早上的，你要问我什么？那你先回房等着，我马上就去。”
水灵回到房间，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协议，手微微抖着。她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开口跟丈夫说起这件事。
上官沧海满腹狐疑地跟小倩说：“少奶奶怎么了？大早上就来敲门，出什么大事了？”
小倩唯恐吵醒自己的宝贝儿子，轻轻说：“是不是又你那宝贝女儿闯祸了？”
上官沧海说道：“不能吧。芊芊要是闯祸，只派下人来请我就好了，何必还亲自跑一趟。看来事情不小呢。我还是赶紧去吧。唉！心里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小倩劝慰道：“少爷也别太担心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上官沧海匆匆离去，他走进水灵房间，看到水灵正一脸严肃地望着自己。
他更奇怪了，问道：“灵儿，什么事啊？这么着急把我找来。”
水灵站起身走向他，恨恨地望着他，突然把攥在手里的契约放在他面前，冷冷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沧海心中一凛，遭了，自己那天放进去竟然忘记上锁了。她怎么偏偏这么巧，就看到了。他满头大汗地望着她说：“这是个秘密，我不能说。”
水灵生气了，“你要把我女儿送到什么魔鬼城，你就要害死她了，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说什么秘密？跟我解释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上官沧海突然感到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不知该怎么说话了，结结巴巴地说：“芊芊，不是……不是去送……送死。魔鬼城的夫妇看……看中芊芊作为他们将来的继承人。他们权势很大，还说要做大事，至于到底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芊芊是自愿的，不是我逼她的。不信，你问她。”他觉得既然已经瞒不下去了，还不如干脆坦白了，水灵怀疑地望着他，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她冷笑道：“夫君，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吗？竟然跟我编这种故事，我以为我会相信吗？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上官沧海尴尬地笑着说：“灵儿，这是真的。我没骗你。”
水灵觉得真是好笑极了，可偏偏上官沧海是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她冷笑道：“那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上官沧海嗫嚅着说：“这不是怕你伤心么？”
水灵哈哈大笑道：“那你突然把芊芊送走，我就不会伤心了吗？”
上官沧海一脸悲戚，“我也很难过啊，可是人家势力大，我能怎么办呢？”
水灵问道：“他们为什么会选芊芊做他们的接班人？”
上官沧海摇着头说：“我也不知道，可能芊芊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吧。”
水灵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要把女儿往那里送？如果芊芊出事了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娘，你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芊芊突然进来说道。
水灵忙把契约拿给芊芊看，问道：“好孩子，告诉娘，这不是真的，你和你爹在骗娘，对不对？”
芊芊看着泪流满面的水灵，很镇静地说：“娘，这是真的。不是我爹逼我去的，是我自己要去的。”
水灵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主动去魔鬼城？你不要娘了吗？不要这个家了吗？”
芊芊淡淡得说：“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水灵问道：“什么意思？”
芊芊一脸的淡如止水说：“娘，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这是了然大师的说的。我觉得很有道理。”
水灵一脸的茫然，只是流着泪说：“娘舍不得你，娘不能让你离开。”
芊芊淡然一笑，“凡事不必强求。我去魔鬼城是要做大事的，希望娘不要阻止我。”
水灵愣愣地看着芊芊，突然觉得她好陌生，她的眼神竟是那样的冷酷无情，身上散发出阴冷的气息，给人一种阴郁的感觉。这还是自己的女儿吗？这是那个乖巧懂得逗自己笑的那个小女孩吗？这分明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
她茫然失措地望着芊芊，又看看上官沧海一脸的无奈，她突然感觉自己承受不住了，胸口压的透不过气来。她的喉头突然有些甜甜的腥味，忍不住张嘴吐了一口血，喷在地上，看上去触目惊心。
上官沧海和芊芊显然都呆住了，完全没想到水灵竟然会吐血。
上官沧海忙扶着她，让她坐在床上。然后他让人去请大夫。
水灵突然就像蔫了的花一样无精打采。芊芊看着她觉得有些心疼，可是这些事总是要面对的，也可能藏一辈子的。
芊芊接着说：“娘，其实，昨天晚上你见到的人不是革命党，他们就是魔鬼城的主人，也就是我的师父和师娘还有师兄，也就是他们的儿子。对不起，我骗了您。但是我也是迫于无奈啊。”
水灵冷冷一笑，“我死了，你就能去做你的继承人了吧。”
芊芊叹着气说：“娘，您又何必呢？难道咱们就不能好好相处这最后的时光吗？”
水灵的眼角滴下泪来，叹着气说：“我是舍不得你，不是生气啊。”
芊芊走到她身边抱着她说：“娘，我知道。我也舍不得您啊。”
上官沧海叹息道：“芊芊，你能告诉爹。你师父为什么能选中你？”
芊芊神秘一笑，“因为我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上官沧海喉头一紧，忙问：“比如呢？什么东西？神仙还是鬼怪？”
芊芊抿着嘴巴就是不肯说。
“少爷，这个少年非要进来，怎么拦都拦不住。”一个下人气喘吁吁地说。
他们一看竟然是莫清愁，他来干什么？上官沧海摆手让那个下人下去了。
芊芊奇怪地问道：“师兄，怎么啦？出什么事了？”
莫清愁一看水灵也在，便不敢说。
芊芊说：“我娘已经知道了，你就照实说吧。”
莫清愁这才着急地说：“咱们的计划暴露了，冥界的人就要杀过来了。我娘让我找你商量对策。”
芊芊大吃一惊，忙问：“咱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莫清愁说：“基本已完成，他们来犯，咱们倒还是能抵挡住的。”
芊芊拉着他的手说：“那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赶过去吧。到时候再做打算。”
水灵一看芊芊要走，突然心里一阵慌乱，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心里有一种悲戚，就好像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似的。她忙下床，喊道：“芊芊，别走。”
水灵不由得跟着他们出了院子，呆呆地站在那里，雨还在下。上官沧海拿着伞要过去给她遮雨，谁知水灵一阵眩晕，脚踩在湿滑的泥上，脚底一滑，竟然摔倒在地。一霎那间，水灵的衣服被血浸湿了，嫣红的鲜血从水灵身体里汩汩流出，不肯停止。
水灵感觉体内的一部分正在和自己分离，那是她的孩儿，还有一个月就要出生的孩子。他离开她了，永远地离开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抽空了，力量和温度正在一点点消失，她感觉自己没有一点力气。
上官沧海抱着血淋淋的她向屋内走去，雨水冲刷着地上的鲜血，似乎不忍见这样残忍的事情，一会地上的血就渗进了泥土之中。
水灵的身子渐渐冰冷，她的瞳孔开始放大，一点点在涣散。她耳边还响着上官沧海的呼喊和哭泣声。他在骂下人，让他们去请大夫。
但是水灵知道自己不行了，脸上绽出一朵微弱的笑容，虽然美丽却易碎的，让人看着更心痛了。
上官沧海哭喊着：“灵儿，你不要吓我。大夫马上就来，你等着。”
水灵笑着说：“咱们的儿子没了。芊芊也走了，我活着也没趣了，不如就让我走吧。”
上官握着她的手大哭着说：“不，你走了，我可怎么办呀？你会没事的，灵儿，睁开眼睛，不要闭上。”
水灵却笑着说：“夫君，我好累，我好困，我想睡觉了。不要摇我了，我好痛，你就让我好好睡一觉吧。好不好？”
上官沧海霸道地说：“不好。你不要睡，大夫马上就来。我给你讲笑话，好不好？”
水灵笑着说：“好，夫君还从来没给我讲过笑话呢。你说吧，我听着呢。”
这时大夫才来，一看水灵，便摇着头说：“对不起，请恕老夫无能。您还是看看尊夫人有什么遗言吧。告辞。”他摇着头慌忙离开。
上官沧海大怒：“这是谁找的大夫，为什么找了一个庸医？废物，都是废物。”
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出，忙退出去。这时小倩匆匆赶到，看到床上满身是血的水灵，捂着嘴巴惊呼一声，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姐姐，妹妹来迟了。”
水灵抓着她的手说：“妹妹，姐姐……就要走了，以后……夫君就要……拜托给你了。姐姐知道你是……真心爱夫君的，所以……所以姐姐今天……就把夫君交给妹妹了。”
小倩泣不成声得说：“姐姐，你会没事的，夫君没有你不行的。”
上官沧海抱着水灵大哭道：“灵儿，你不要离开我，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水灵凄然一笑，“你们在……在一起……好好过……过日子。”
上官沧海的泪滴在水灵的脸上，和她脸上的泪混在一起，滚到枕头上。
水灵硬撑着说：“芊芊，芊芊……我竟然……看不到她……最后……”她的头突然歪倒一边，手也垂了下来。
她的眼睛紧紧闭上了，再也不肯看这个世界一眼，她心里最后挂念的还是芊芊。
上官沧海伏在水灵身上大哭起来，小倩也抱着他一起哭。
府里的下人一向都很尊敬爱戴这位美丽谦和的少奶奶，而且他们也受了不少她的恩惠。他们知道有这样的主子的福气，但是这样的美人竟然就这样死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