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青灰色影子
水灵摇着头说：“绝对不可能，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芊芊问道：“那对于这件事，祖父打算怎么处理？”
水灵说：“本来是想抓到元凶的，但是你父亲无论如何也不让，只好不了了之。”
芊芊知道这一定是莫非和阴影特意交代过了，也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结果，不过如果小倩仍不知收敛，那么这也许只是个开始。
那天晚上在茅山道士灭了吴月后，上官沧海命人摆下酒菜，与那道士高谈阔论，直喝倒三更，那道士喝醉了才罢休。小倩实在熬不住，只好回去房间睡觉，但是经过惊吓，她已不敢一个人睡在房间，便叫来心腹画儿和自己作伴。
她们刚躺在床上就听见衣柜里发出奇怪的响声，难道是吴月阴魂不散么？小倩缩在被子里不敢露出头来。画儿胆子还大些，她蹑手蹑脚地靠近衣柜，颤抖着的手缓缓打开衣柜，眼前的景象竟然比看见厉鬼还要可怕。
柜子中整洁的衣物上爬满了毒蛇、蝎子、蜈蚣、蟾蜍和蜘蛛，它们正在光滑地丝绸衣物上蠕动着，拥挤着，甚至互相攻击着。柜子一打开，这些毒物像被释放了一般迅速在房间里布满了，一块包在白布中血淋淋的看起来好像是蛇的尸体碎片顿时洒了出来。它们便一拥而上顿时将这些碎片消灭地精光。但是这些碎片显然无法满足它们，于是正用好奇冷酷的眼神打量起床上颤抖着的这两个庞然大物来。
小倩和画儿紧紧相拥在一起，惊恐地望着那些恐怖的毒物，嘴里不断大喊着：“救命啊！救命啊！”但是随着这些毒物的渐渐靠近，小倩惊吓过度，再也支持不住，顿时晕了过去。
上官沧海一听到小倩房里传出的尖叫声，立时打开门想要冲进去，但是他马上退了出来，因为那些毒物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想要爬出门外。上官沧海赶紧关上门，但一想小倩还在里面，就心急如焚，本想求助于那道士，但是他早已喝得醉死过去。情急之下，突然想起莫非和阴影，嘴里喊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他们仿佛就像是在上官府住着似的，没有一刻钟，他们便赶来了。
当他们进去的时候，画儿已经被啃噬得只剩一堆白骨了，幸好，那些毒物已经半饱，但看着昏死的小倩，互相争夺着，谁也不肯相让，小倩倒是逃掉了一劫。莫非和阴影一挥手，这些毒物就被收进一个黑色木制箱子中。
上官沧海来不及像他们道谢，就赶忙冲到床前看小倩。她的衣服被撕烂了，身上有许多伤痕，她的脸色发紫，看来已身中剧毒，幸好有画儿，不然小倩早就尸骨无存了。
莫非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药丸，放进小倩的嘴里，扶起她的身子，运了一会子功，小倩嘴角突然喷出黑色的血液，却仍然没有醒来。
上官沧海忧虑地望着她，阴影劝他说：“你别着急，现在她体内的毒已经被逼出来，只要安心休息几日就好了。这是外用的药膏，只需每晚洗完澡后，涂抹在伤处，她的身上就不会有疤痕了。”
上官沧海连忙道谢，阴影阻止道：“咱们的关系还用说谢吗？只是你不要跟你家人提起我们就好了。我们对你家所有人撒下的迷魂散药性也要褪了，醒来看到我们就不好了，那我们在你们府后的树林等你，还有话要和你讲。”说完他们二人就消失了。
上官沧海也奇怪，为何小倩那么大的呼喊声都没吵醒别人，原来是他们搞的鬼。他们真是神出鬼没，让人摸不透。
上官沧海忙烧开了一壶水，用毛巾帮小倩擦拭伤口，小倩似乎感觉到了痛，皱着眉头轻轻呻吟着。上官沧海看到小倩痛苦的样子，暗暗发誓势必要将罪魁祸首抓住好好审审。
水灵一大早就被丫头吵醒了。她一向都起得晚，下人也不敢来打扰她。但今天既然这么早就来叫她，那一定出了大事。她看着芊芊还在熟睡，一边穿衣服，一边轻声问丫鬟：“出什么事了？”
那丫头答道：“少奶奶，姨奶奶昨夜受了惊吓，现在还昏迷着呢。”
水灵好奇地问：“受了什么惊吓？什么东西吓着她了？”
那丫头一脸惊恐的神色，浑身颤抖着说：“听说姨奶奶房里爬满了毒蛇、蜈蚣、蜘蛛、蝎子之类的毒物，画儿也被那些东西吃掉了。”
水灵惊呼一声：“什么？怎么会有那些东西？是谁干的？那小倩要紧吗？”
那丫头说：“姨奶奶中了剧毒，但是已经被高人救了，至于是谁干的，少爷正在调查呢。”
说话间，水灵已经收拾妥当，她重新照了照镜子，方才出了门。当她来到小倩房里的时候，上官青云和白柔正在大发雷霆，屋外黑压压站满了上官府所有的下人。上官青云狠狠地训斥着他们，大骂废物，气的极了，他就用拐杖用力地敲着地板。那些下人都被老爷子吓得战战兢兢地，大气都不敢出。
水灵轻轻绕过人群，转进小倩屋内，看到上官沧海正在为小倩擦拭伤口，她心里一酸，走过去轻轻说：“我来吧。”
上官沧海一看是她，便把毛巾放在她手中，感激又充满歉意地看着她，水灵冲他柔柔一笑，他的心都麻掉了，但想起莫非和阴影还在树林等着他，便找了个借口，匆匆去了府后的树林。
阴影交代他关于此事最好不要再查下去，因为对谁都没好处。他心里起疑，但又不敢多问，只好点头答应。谁知他刚和他们说了几句话，芊芊居然也来了。看着莫非和阴影宠溺着芊芊，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芊芊跟他们竟比跟自己还要亲，可是芊芊是自己的女儿，但是她总是充满敌意地看着自己。他却忘了自己望着芊芊时厌弃的眼神。还有上官家所有人对芊芊的冷落和漠视，也难怪芊芊对他们那么冷漠了。
他看到莫非和阴影的儿子的时候，心里突然就有个念头冒出来，这孩子和芊芊天生就是一对。而且看来他们夫妇也有意在撮合芊芊和他们儿子。虽然他对他们夫妇俩一向是又敬又怕，而且也知道他们不是好人，但是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芊芊在他们身边一定不会受委屈。
上官沧海正怔怔出神的时候，听见家人正在寻他，他怕人起疑心，匆匆告辞便回了府内。
水灵一直在悉心照顾着小倩，其实本来这些事情是应该让水灵来做的，毕竟她是少奶奶，是没有道理来照顾小妾的。但是她坚持要这么做，别人也没办法。上官青云一直很喜欢这个儿媳妇，如今看着她竟能放心身段，去照顾丈夫的小妾，心下更是佩服，对这个儿媳竟升起了一种敬重之心。他知道儿子最近和小倩打得火热，忽视了水灵，他真想大骂沧海一顿，这么好的媳妇都不懂得珍惜。
白柔此时也放下了偏见，顿时对水灵肃然起敬，因为如果是自己，她是断然做不到的。估计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上官沧海更是满心的感动和柔情，他悔恨自己前段时间对水灵的冷落。他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待水灵，再也不让她伤心了。
直到第七天，小倩才醒过来，但是她却有点神志不清了。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恐惧地防备着四周的一切，紧紧缩在被窝里，不肯吃饭，就连水也不愿喝一口。她的脸颊已消瘦得皮包骨头了，嘴唇干裂地都出血了，但依然只是躺在床上，用两只干枯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环视着四周。
上官沧海找了很多大夫，他们都摇头说：“心病还需心药医，他们也无能为力。”他在心里暗骂庸医，可是小倩始终回转不过来。
上官青云劝他说：“只是个小妾，何必这么上心，大不了再给他娶一个更好的，不然只要水灵也行。”
上官沧海心里鄙视父亲根本不懂感情，他和小倩是相爱的，和水灵也是很相爱的，无论是谁，他都无法抛弃的。但是他不能跟父亲解释，只是闷闷地不肯说话。
白柔心疼儿子，埋怨丈夫说：“他心里难受，你就不要说那么多废话了，由他去吧，只要他愿意就好。”
上官青云也只得作罢。
水灵看着憔悴如斯的小倩，心里满是心疼，早已忘记了那些让她痛彻心扉的过往，如今只想一心一意地照顾她，让她恢复过来。就算到时候她跟自己抢沧海，她也不会计较了。
芊芊看着母亲照顾小倩很辛苦，但是怎么劝都不听。这个傻女人，竟然会全心全意地去照顾自己的情敌。早知如此，她就不会用这个法子了，这下子可把上官府所有人都报复了一通，父亲和小倩就是直接的受害人。下人挨训了，祖父和祖母看着儿子如此憔悴，心里也难过极了。而水灵看着丈夫难过，心里也就更加难过，所以才要尽心照顾小倩，让自己最爱的男人少吃点苦。
芊芊看着母亲这样，自己心里也不是滋味，心疼着自己的母亲。一旦和母亲沾边的人事，她想以后是不敢轻易下手了。以后做事还是要三思，思索好了再做吧。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件事竟能间接伤害到自己，但是这个由头既然是自己引起的，那么就由自己来终结吧。
一天深夜，母亲和父亲回房睡觉，小倩则派了两个丫头照顾，那俩丫头靠在床边早已熟睡。芊芊轻轻走到小倩床边，看了她许久，阴笑着说：“倩姨，你好些了么？”
小倩转了转呆滞的眼睛，惊惧地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芊芊着说：“很好，既然能听进去我的话，那就好说了。实话告诉你吧，你衣柜里的那些东西都是我放进去的。”
小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果然是你，我想整个上官府也没哪个人有这个胆子。”
芊芊惊讶地望着她，“倩姨，难道你早就好了，是装的么？”
小倩咧着嘴笑着说：“不错，我就是想套出你的这番话。这些时日，我就是故意让你娘来照顾我，我知道这样你也不会比我好过多少。你别以为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说完，她沙哑地干笑了几声。
芊芊反倒笑了，“好，有意思，我以前还真是小瞧你了。那好吧，以后咱们就好好较量一下，反正我也是闲的无聊。”
小倩冷笑着说：“那咱们就走着瞧。”
芊芊看着她扭曲的干瘪的脸，冷冷地说：“你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吧，看看你自己现在那副鬼样，丑的要命，我爹也许都对你没兴趣了。这些时日，他天天和我娘在一处。”芊芊嘲讽地望着她。
小倩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仿佛睡着了。芊芊走后，她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倾泻而下，枕头都湿透了。心里却暗暗说：“好，那咱们就好好地斗一斗，我就不信我还不如一个四岁的孩子。”
可是她却忘记了这个孩子不是一般的孩子。
小倩突然在一夜之间恢复，上官家的人都惊叹：小倩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般。但他们认为这一定完全是水灵悉心照顾的缘故。于是上官沧海更是对水灵充满了感激，对她也更加全心全意地好了。
上官青云和白柔感叹着：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上天竟赐给上官家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倒是水灵仍然如常，做到了真正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她仍然是清淡如水的样子，对谁都还是那样的客气。可是下人们从来不敢轻视少奶奶，虽然她并不刻意炫耀，也对人一向也很温和，但是天生就给人一种高贵疏离的感觉，让人不敢不去尊敬她。
大概上官家只有上官沧海和芊芊能见到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她倒也不是自怨自艾，也不是顾影自怜，也许是天生的性格使然，像莲花一般清新美丽，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上官沧海经过这件事，仿佛成熟了许多，不会像从前那样，亲近这个就疏忽那个，如今他两边都照应得很好，水灵和小倩相处和睦，都对沧海照顾的无微不至，只是沧海却再也不敢提起司空非了。如今这一副表面上看起来和谐的一家，倒真应了吴月说的“尽享齐人之福”。
可是芊芊却知道这平静的表面下有多少暗潮涌动。她也许是上官家最有忧患意识的一个人，尽管她只是个孩子，却少年老成，比成年人的心机还要重。
小倩得知画儿为保护自己竟然尸骨无存，痛哭流涕地伤心了好几天，毕竟以前她们一起伺候白柔的时候，曾是心心相印的好姐妹，她升了姨娘后，便跟夫人要了画儿来。虽说如今她是主子，画儿是丫头，但是小倩从来都把画儿当做自己的知心姐妹，从来不把她当下人看。
她在洛城最好的棺材店定做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给画儿做了几套漂亮的衣服，把画儿仅存的一些残骸放进棺材。小倩还把自己喜欢的一些珠宝也给画儿留在棺木中，封馆的那天，小倩抱着棺材哭得死去活来的，众人劝了半晌，好容易才止住了。
但是小倩坚持要跟着送到墓地，她在画儿的碑前定定地站了很久，才回转身子上了马车。回到上官府时，她眼神呆滞，呆呆地望着前方，眼中虽然含着泪，但是看上去像个活死人一般毫无生气。府里人都知道她是伤心过度，劝也是没用的，只能等她自己缓缓回转过来。
上官沧海知道小倩难过，想要劝几句，可是她总是木木的，不大理人，他也觉得没意思，只好由她去了。因为他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毕竟上官府是要靠他做生意来支撑的。
水灵每天都去小倩屋里，略坐一坐，说一会话，小倩并不接她的话头。水灵像是自说自话一般，语气淡淡地讲着关于沧海的事。
那天她正讲着，突然看见小倩缓缓抬起头，她以为小倩好转了，谁知她的眼中竟然有一股邪气，冷冷地冲她笑着，她大吃一惊，觉得很不寻常，便想起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