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种山从北京出差回来,已经是下午。
他在机场给林平裕打了个电话通知她自己已经平安回到杭州,就直接去办公室了。林平裕本想在电话里跟他啰嗦几句,可像往常一样,承种山说完话就径自挂断了。
也好,我亲自去。于是林平裕亲自开着大奔到院里来找承种山。
她一进门就喜滋滋地叫了一声:老承。。。
咦,你怎么来了?承种山无限惊奇。
林平裕道:今天这么好的天气,我决定微服私访。
承种山看了一眼窗外,道:嗯,天气是不错,不过你的心情好像更好。
承种山露出探究的神色。林平裕笑而不语。
承种山又道:刚才打电话你没说你要来啊?
林平裕:我没说自然有我没说的道理。没说我就不能来了?
承种山:好,来的好,来的好。我正要脱下鞋子放松一下双脚,你顺便帮我看看,看我这鞋子里有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硌脚。
林平裕:是吗?我可不是给鞋子看病的医生,不一定能看明白。是不是进去了小沙子粒?
承种山:我刚才看了,什么也没有,可穿上还是硌脚。从机场回来,一路上都是这个感觉。
承种山脱下鞋子,林平裕接过来看了看,又伸手拿过一张报纸,在报纸上磕了磕鞋子,什么也没发现。
她把鞋子往桌子上一放:哎,等一下再看,我可不是为了干这个来的。
承种山把另一只鞋子也脱下来,对着鞋子左看右看的:那你来干什么?
林平裕看了承种山一眼,咧开嘴,喜不自胜地:咱儿子有对象了。
承种山波澜不惊地:是吗?我说你怎么专程跑来了?原来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啊。
林平裕:当然了,这么重要的事,我当然得亲自来告诉你啊。你说目前咱们家还有什么事比这件事更重要啊?
承种山似乎不相信:你这消息是打哪来的?听谁说的?
承种山说着把另一只鞋子也放在报纸上。
林平裕:当然是儿子自己亲口跟我说的。
承种山:是吗?老子这才走了几天啊?你见着人了吗?什么人?做什么工作?芳龄几何?
林平裕:我哪能这么快就见到人家?这些。。。这些细节他都没说,他只是说这姑娘简直完美,保管老爸老妈都特别满意。
林平裕抑制不住兴奋。
承种山高兴:哦,那好啊。呵呵,看来咱们这个浪子终于要回头了。
看你说的。林平裕嗔怪道:前年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研究生院,不就已经表明浪子回头了嘛。537名学生,总分第一哎。
林平裕掩饰不住得意与自豪。
承种山不露声色:侥幸而已。
此时,门外有敲门声。
进来。承院长大声说了一句。
门开了,进来的是缪清,手里拿着文件夹。见院长夫人也在,缪清礼貌地点点头。
缪清:承院长。
承种山:哦,缪老师,稀客稀客。
见缪清进来,林平裕假装不经意的样子检查鞋子的质量。
缪清把文件夹递给承种山,说道:承院长,我刚才路过黄书记办公室,他让我顺便带给你过目。
承种山接过文件夹,道:好的,我看完给你打电话。
缪清道:那个。。。给黄书记打电话吧,我还真没看是什么内容。
承种山:好,看完我找老黄。
缪清对林平裕微微点头,礼貌地离开。
见缪清的背影已经到了门口,林平裕开口道:哎,今晚你早点回家行吧?我把逸儿也叫回来,咱们一起吃晚饭。
承种山问:哎我说,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你怎么能确定这小子是真的要。。。?
林平裕:这有啥不能确定的?他把咱们家的宝贝都拿去做了定情信物了。
门外,刚刚把门合上的缪清听到这句话,瞪圆了眼睛,身子紧贴在门上不敢喘气。
哦。。。承种山似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大概是桌子上的文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忽然他好像醒过神来:什么?你,你刚说什么?你说咱们家的宝贝?
是啊,那桶兰香普洱不是你的宝贝疙瘩吗?
缪清估计林平裕是笑盈盈地说着这话。
林平裕的话音还没落地,只听得好像是文件夹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叫道:那桶茶是我在嘉德拍卖会。。。你说的是那桶兰香吗?
门外的缪清吓得大气不敢出,赶忙蹑手蹑脚地离开承院长的办公室。
过了一会,只听得楼道里高跟鞋敲得蹬蹬蹬一阵乱响,缪清人仰马翻地滚蛋了。
缪清连跑带颠地来到唐隽晖的文学教研室所在的B1楼,站在楼门口喘气。
此时,承院长办公室的战争还在继续。
承种山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说那混账东西拿走了我那桶兰香?
林平裕:是啊。哎,你不是说过那桶茶,等将来逸儿结婚的时候可以作为大礼的吗?
胡说!糊涂!我说的是结婚的时候,就算结婚的时候也不一定;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他就把我的宝贝送出去了?
承种山有些歇斯底里。
这时候承种山桌子上的电话响。他一只手去拿电话,一只手指挥着自己的老婆:你快打电话,打电话,让他给我拿回来,换成别的,什么都行。
承种山接电话,说了几声:好的,好的。挂断了电话。
林平裕没有行动。等承种山挂断了电话,她道:我知道逸儿他已经把那桶茶送去了。
承种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这个混蛋东西。
林平裕:哎呦老承,不就是一桶茶叶吗?我这万贯家财都是儿子的,还只怕他不稀罕呢。
承种山:你知道个屁!
什么?林平裕十分惊讶。她左右看了看,幸好这装潢得古色古香的办公室除了字画瓷瓶和书柜,没有任何人。
林平裕道:你竟然出口说放屁?
大概承种山以前从来没对老婆说过放屁这类的话,尤其是在办公室这样的场所。
承种山不理林平裕的指责,自顾自地发泄:这个混账东西。上帝啊,他是我几辈子的冤家啊?那可是我在嘉德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宝贝啊,自己又养了这么些年,肯定又升值了啊。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中二!
林平裕愤愤地:你这又是上帝,又是中二的,说什么呢?我虽然不明白“中二”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意思。
林平裕抬腿往外走,边走边道:丢不丢人啊你?不就是一桶茶叶吗?我记得你是花了十几万,十八万,是吧?多大点事儿啊?真是的。你放心,晚上到家我保证让你见到你的十八万。。。二十万,我给你二十万。
承种山对林平裕的后背喊:不是十八万,是八十八万,八十八万!
承种山气急败坏,抓起一只鞋子使劲往地上一摔,那鞋子在地上蹦了几个高,最后有气无力地落在了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林平裕楞了一下,转身回到承种山办公桌前,问道:不是十八万,是八十八万?就那一桶破茶?
承种山:破茶?我的兰香啊!饼身丰满而富有韵致,饼沿厚薄不均带有强烈的节奏感;手触养心,目测美眸,可谓赏心悦目至极。兰香醒脑宁神纯洁高贵,红宝石一般的茶汤犹如琼浆玉液。。。
承种山滔滔不绝如醉如痴,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你懂什么?
我不懂。我虽然不懂可听起来你不是在说茶叶,倒像似在说你的秘密情人似的!
林平裕颇有愤怒之气,接着又道:你那兰香姑娘芳龄几何啊?
承种山愤愤地:这才叫对牛弹琴!
林平裕也愤愤地:活该!谁让你骗我。
林平裕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转身问道:逸儿知道那桶茶是八十八万吗?
承种山看了林平裕一眼,扔出个不置可否的表情包。
林平裕拾起门口的尖头皮鞋,晃了晃,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当时就知道是你们爷俩合起伙来骗我的。如今我儿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人家,八成是真有戏了。他不是傻子,更不是你说的什么中二。母子一脉,我的儿子我知道。哼,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知子莫如母,你根本就不了解逸儿。
承种山动了动嘴,没说出什么来。他见林平裕拿着他的鞋子在手里,道:你拿我的鞋子做什么?
林平裕把鞋子放下,用尖头皮鞋把两扇门支开了一只鞋宽的口子,然后露出一脸的满意,走了。
秘书小金拿着几本画册来找承院长,见此光景不知道院长和夫人这唱的究竟是哪出戏。他忙对林平裕点头哈腰,道:林总,您好。
林平裕回了一句:你好。就匆匆走了。
下楼的时候林平裕想: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竟能让逸儿如此痴迷,如此礼遇,把老爸的宝贝都送出去了,这可是开天辟地没有的事情。他们认识多久了,自己怎么一点也不知道消息?是同学吗?还是让逸儿画画的模特?
想到这,林平裕掏出电话给承安逸打电话:儿啊,妈只问你一句话——昨个早起那桶茶,你已经给人家送去了,对吧?听到对方的回答,林平裕露出嘴角上扬、眉毛弯弯的表情包,连声说了几个:好,好,好。
哎呦,好长时间以来,林平裕的心情从来没有这么舒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