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以武术而论,和阿方旗鼓相当,一场架打下来,往往互有头破血流之状。可那只是比武场上,单以武术较量的时候。私底下二人动手,阿方从来不会只用武术。数次因私怨而致的打斗,他从来没有赢过。
阿方怨毒地摊开手掌,稍稍聚力,手中化出一条真力氤氲的蓝棍来。
史香喊道:“龙少,你别怕,我这就去叫谢老先生。”
龙少心中大振,难道谢老先生已经回来了?忙道:“你别管。”循声看去时,已不见了史香的身影。此去望天门,来回少说一刻钟,只怕已来不及。他见阿方屡屡回头,脸上满是贪婪好欲之色,便知是觊觎史香丰腴的身子,心中厌恶已极,道:“看你妈!”
无常讪笑道:“小色胚,你跟史老先生女儿所做的龌龊之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么?”
龙少道:“不要你管。”
无常道:“她可是个浪荡人儿,阿方也尝过甜头,是不是?”
阿方脸色一红,唯唯诺诺地道:“有……有过。”龙少哈哈大笑道:“真不要脸,她可讨厌你得很呢!你身体带电,谁愿意靠近你?”
阿方羞得满面通红,仿佛最丑陋不堪的事情被人知晓。心中怒极,一棍挥出,棍至中途,忽而成鞭,势挟劲风卷向龙少的后腰。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不单单是把龙少,便是身处外围的其他弟子也都吓了一跳。龙少忙即矮身,鞭子擦着头皮划过,登觉焦糊味刺鼻,才知鞭梢化火,已烧了后颈的一大撮头发。
刚刚仰起头,真力化作的蓝鞭又迅速抽来,好似峰顶落下的闪电。心中骇然:竟是无常得意的如意术!只知无常一贯偏袒阿方,私底下严加指导,传了好些术式给他,却没想到连如意术也教了。
此术变化多端,须得真力绵长,施力奇巧方可连环使来。如意术一成,境界又自不同,施术如意,便可随意掌握手底下的万般变化。
阿方已入了如意境。
此时再看他的双掌,粗糙多茧,想来私底下没少受无常的责备。
龙少自知难以抵敌,连连后退,可瞥眼所见,却已被众同门团团围住。看他们脸色郁郁,眼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心道:“只怕是都误会我毒了座雕啦!”呼哨一声,空中咕的一声相应。
与此同时,无常却也向他走近,总不超出两丈远去。一会儿瞅瞅空中,一会儿看看龙少,脸上大有胜券在握之色。
两丈之内,能否逃脱呢?龙少暗暗思忖,忽听阿方喝道:“还反抗?今儿还能让你跑了?”当头一棒打来。
龙少想真术虽不成,武术总是可以用用的,运起十二正经里的内息,连拍两记空掌。内力呼啸而出,迫开身前两人,道:“小怨妇,你拦不住我的。”仰头一看,一个黑影扑下,正是小弟。
无常待那黑影飞近,陡然拍出五六团凤凰火,包夹座雕前后左右四路。龙少见状,忙尖声呼啸,提点小弟,随即便见座雕身子急矮,恰恰避过火团,往崖边掠去。知机不可失,倏地转身奔向崖边,连发几掌,想逼开身前四五人。
这几人见他凛然不惧,正面与己方冲突,心想你一个八脉皆死之人,何来的胆气这般狂妄?齐化蓝棍打去。棍影重重,龙少左支右绌,先后挨了两棍,只觉痛不可当。阿方瞅准时机,一鞭抽在他腰上,龙少惨呼一声,不由自主地斜飞出去。
将要落地之时,身子本能地用上了移形换影里的黄泉路远一式,如灵猫一般翻转身子,稳稳当当地落在地面。
他讶异地瞧着自己的双腿。
所有人都惊奇地瞧着他。黄泉路远一式,极尽移形换影轻身的精髓,主要讲究急落缓坠四字,哪怕是从五六丈高的地方跳下,也能平稳落地。
龙少试着运使真力,真力源源不断,涌向八脉,涌向手脚四肢,涌向肌肤各处。整个身子内外,说不出的舒适爽利。心道:“难不成因祸得福,生死关头逼通了八脉?可脉络并非不通,而是他们所说的受损,难道还能自行修复不成?当真是每日服食青莓白莓的效用么?”
众人见他气色由病恹恹的转为大好,心里委实想不明白。阿方只道他死马当活马医,服用了什么强提真力的药物,喝道:“你这么胡乱吃药,不怕成为废人?”
龙少充耳不闻,真力越是运使,身子越是舒泰。周身肌肤都隐隐泛出蓝光来。众人都“哇”的一声,惊呼连连。想这小子莫非吃了仙丹妙药,竟已通神?若以宗师而论,真力可自肌肤放出一点也不奇怪,可他一个八脉皆死的人,怎么可能连肌肤上的微小脉络也能畅通?
也许真是吃了强提真力的药物,即便短时间内能大幅加速真力运使,可药力一过,必使才劫所致的损伤更为严重,几乎形同废人了。便都不忙动手,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们哪里知道,龙少这三年来虽一用真力便要遭受巨大的痛楚,可仍然勤修不辍,如此的修习,比之正常人的修习要艰难了百倍,一朝八脉恢复,自然也就有效了百倍。
龙少这一番真力运使,力气耗费不少,顿觉腹中饥饿。知不能久待,身子骤起骤落,以一式天外飞仙接一式黄泉路远,出人墙两丈远外落定。
有见多识广的人惊呼道:“莫非是天外飞仙?”众人才知他仅仅是片刻之间,已然从初境入了大成境。且瞧他轻身术的熟练度,只怕已近如意境了。
阿方追上去,道:“龙死八,不管你用了什么歪门邪道,今日都逃不了的。”抖开真力所化的蓝色长鞭,朝龙少面门劈去。龙少知体力不济,不宜久战。避向崖边,寻找上空小弟的身影。
崖边风势骤大,外衫于猎猎声中,卷向了后空。忽觉身后有异,回头一看,无常竟似幽灵一般,陡然飘到了跟前。他鹰隼一般的双目之中,满是惊疑之色,好似在问:你竟能运使真力了!?
龙少身子后仰,右脚撩向无常下阴。无常冷“哼”一声,灵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正想大力摔出,忽觉得他裤脚破碎处露出来的肌肤传来一股极强的电流,电得他浑身颤抖,再也使不出一分力道。
龙少见他情状有异,知机不可失,重重一脚踢在他下巴上。本来以他的修为,纵是来十个龙少围攻,也断难踢中他的下巴。此时巧便巧在他的脚腕放电,无常一时不防,登时给电得浑身软绵绵的,仰面摔出。
与此同时,阿方的如意长鞭也已抽到,龙少避无可避,凭着本能抓住鞭梢。本想用力夺过如意鞭,却听哧哧声响,鞭子上电光闪动,电得阿方长声惨叫。
龙少趁机闪身过去,撞得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借势压住,死命地打他两拳,道:“一拳抵一针,恶意伤害同门者可施雷刑。”拳头上电光闪动,电得阿方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心中恶气稍减,忙跳起身,恰见无常飘然而至,快似幽灵,旁观之人无不骇然。龙少眼疾手快,身子如天外之仙,神鬼莫测般掠过众人头顶。跟着一式黄泉路远,急坠缓落,早逃出三四丈远去。
无常怒哼一声,疾奔而来。但适才莫名被电,犹有余悸,也不敢追得太紧。喝道:“以为学了谢老的移形换影,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么?天煞鬼!”
众皆骇然,想无常先生为何称呼龙少为“天煞鬼”?是了,他适才施术驭电,与传说中的罗天飒正是一个路数。
龙少心中一沉,想自己适才的确放了电,究是因何所致?难道是因为雷劈么?这一大动,顿觉身子发虚,手脚都有些无力。知是雷劈所致,不敢恋战,往崖边掠去。怒道:“凭你的轻身术,要追上移形换影,只怕要下辈子了。”想无常的功力高深莫测,至少在天人境上,或许已到了鬼神境,不敢有丝毫懈怠。
无常大喝一声,拍出一大团凤凰火来。火舌吞吐,瞬间盖住了方圆四五丈之地。龙少吓了一跳,身子陡然腾空一跃,耳边呼呼生风,直往崖下跌落。
小弟“咕”的一声急叫,俯冲直下,直到峰腰才险险托住他。
峰峦间阴寒骤重,冷得他额头凉沁沁的,似乎马上就要感染风寒。忙于小弟背上取下一个布包裹,取了一件蛛衣换上。蛛衣质地柔软,韧性极佳,既可以御寒,又可以挡住寻常刀剑,是江湖中人一贯偏好的行头。
小弟微昂起头,盘旋而上。座雕经他驯养,飞得平平稳稳,龙少也不抓靠,只觉十分的自由舒坦。此时再挥动拳头,丢出蓝刃,电光恰似从未出现过,再也使不出来。峰上人声渐大,偶有飞石划过。崖边人丛分开,无常走到前面,一言不发。龙少扬声喊道:“无常,从今而后,你不再是我的先生。”
无常尚没搭话,崖边人丛再次分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出来,正是“云中鹤”谢贤。另有一位身材干瘦的老者,乃是历史教习史余音。史香就伴在父亲身旁,高声喊道:“龙少,你回来,院主来啦!”
龙少心上一热,真想立时回到崖上,听候谢老先生为自己洗刷罪名。
无常喊道:“你若有冤屈,大可当着谢老和史老的面说出来。”
龙少想自己行得端坐得正,何惧阿方的栽赃?只要带谢老先生去青云门走一遭,一切不都真相大白了么?忽听谢贤高声道:“你走吧。”龙少几疑听错,睁大了双眼瞧着崖上的白发老者。
无常脸色微变,疑道:“谢老,就这么让他走了?”
谢贤道:“雕儿若是他害死的,岂敢再回峰上?此时真相未明,不宜内斗。”
无常良久方道:“是。”
史余音高声道:“咳咳,劣徒,快滚吧。”和谢贤一道走了。
峰上弟子陆续散去,只史香和苦行仍呆呆地站着。苦行道:“龙少,我想和你一起走。”
史香道:“龙少,你要去哪里?”
龙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将去何处。想到就要离开落雁峰,心中无比的失落。不知不觉,小弟飞到了峰顶。符碑的碎石到处都是,昨夜尚是一座,现今已是各自相安了。
风生兽焦黑的尸体犹在,史香温软的娇躯不禁浮上了脑海。初识史香,尚只有七岁,养父母带着他来到落雁峰拜师习艺。那时的史香温婉知事,很照顾这个小弟弟。他从未想过和史香会有亲密接触。
第一次是在半年前的夏天,他独自一人在山涧中游泳消暑,从水中冒出头时,便见史香站在溪流边上,冲他微微一笑。
她穿了一层薄纱衣,微风吹得贴在身子上,浑若没穿,丰腴身材一览无遗。龙少尴尬地笑了一笑,心想:这可是历史教习的女儿,万不能有非分之想。哪知史香就轻解衣衫,潜入水中,向他游来。
他当时不着一物,吓得慌了神,又知史香比他大两三岁,其父也向来严肃古板,可不能轻易招惹。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一动也不敢动。那时正当青春萌动之龄,一时禁不住诱惑,便由得她来。
从那以后,史香常来找他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