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少想到落地前曾见两只座雕入城,其中一人也许就是小红书,若给她座雕追上,可就很难脱身了,随口撒谎道:“红书姑娘,我要去鹤夕了,金条只能以后再给你。”飞身撞破窗户,滚到街上,不待郑大屠和小红书追出来,展开轻功,连翻两堵墙,往城门跑去。
一路听得后方喊声大作,郑大屠和官府的人都正追来。远远看见城门处新增了七八名守卫,戒备森严。龙少不敢懈怠,聚足真力,飞奔到城门处,双手连发隐刃分袭各人。六名守卫应声倒地,“啊哟”直叫。
其中却有一名守卫不单会使真力,术中还有电光飞溅,“哧哧”作响,不待龙少冲到身前,已聚起一张淡蓝色的蛛网,向他头顶罩来。
龙少猝不及防,被罩了个结实,众守卫以为得手,忙四面围上。哪知龙少并不触电,挥开电网,又甩出六枚隐刃。刃上似有电光闪灭,四五人中招后登时全身抽搐,像发了癫痫病。
隐刃带电?龙少诧异不已,又发几枚隐刃,确有电光飞闪,中刀者仍是抽搐一阵,方倒地不起。心中登时有些惆怅,想术式虽好用,可若就此变得和燕方一般,人人都怕,那还不如死了。又想到在落雁峰时,被雷劈之后也曾放电,想也许自己接触到电流便会放电。回头见郑大屠追近,忙展开轻身之术,幽灵一般掠至小径,一路疾行,直到听不见后方的叫骂声,才与苦行三人汇合。
苦行听到哨声,忙接他进入农家小院,便见龙潇跑出来,手里捧着一大碗饭,笑道:“五哥,辛苦了。”龙玉跟着端出一木盆雪雁汤,放在桌上,道:“五哥,下次出去带上我吧?”
龙少奇道:“你们倒像是自己家一样。”
龙玉道:“这事得问我姐。”龙潇坐在旁边,双手捧着脸,嘟嘴道:“五哥,七妹被欺负了,你管不管?”
龙少见她面色红润,娇气十足,哪里像被人欺负了?笑道:“说来听听。”几口拔完饭,又喝了两口汤,将饭碗放在木桌上,对苦行道:“打好包裹。”
龙潇道:“早准备好了。”
龙少站起身来,朝天呼哨一声,打开房门,便见椅子上绑着一胖老头,嘴里塞着脏兮兮的白布。龙潇道:“就是这老家伙欺负我,家里富得流油,却不愿给点吃的,你看这个。”
龙少见她摊开手掌,掌心中是两枚拇指大小的白净龙牙,细看那老头模样,黑胖油腻,与郑大屠十分相像,好奇道:“你可是姓郑?”胖老头“唔唔”直叫,连连点头。龙少怒道:“你儿子杀孽太重,已被官府秘密处决,特来抄家,七妹八弟大个儿,快着些。”
龙潇姐弟迅速搜刮,苦行看来看去,选了一把六尺长弓。龙少环视着阴冷的石屋,铁梁上挂着一排排铁钩,不知残害了多少的生灵。浓列得散不开的血腥气漫过来,似身处最黑暗的地狱。壁上挂满了野兽的骷髅头,各式骨架,其中一副便是龙骨。
龙玉捧了一壶长箭,和苦行一道上了龙背。龙潇最后出来,手里提着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十分开心,道:“路上不愁啦。”也爬上了翼龙。
龙潇在钱袋里摸索一阵,道:“竟有十一根,五哥,你接着。”拿出两根金条扔给龙少。龙少揣入兜里,道:“郑大屠的金子,不拿白不拿,谢谢七妹啦。”
待小弟飞高,便朝下方小院拍出一团火去,蓝火洞穿房顶,引燃了整个石屋,黑气滚滚而上。胖老头呜呜哀鸣,拼命挪动椅子,摔到了院子里。
一雕一龙低飞过两个山包,径往巨人谷。
龙潇喊道:“五哥,这是不是叫‘毁尸灭迹’?”
龙少道:“这叫捣毁老巢。”便将边城中发生的事简要说了,又道:“七妹八弟,以后行走江湖,还是多个心眼,别像你五哥,落得似个丧家之犬,四处逃亡。”
龙潇道:“我才不怕,真要遇到这样子的人,我要叫他生不如死,最好是半人半鬼,谁也不愿意和他交好。”
一行四人小心翼翼,很快绕过城郭,贴着大巴山脉丛林飞行。到傍晚时,已连过几座山峰,万道霞光照射过来,衬得众人心中一暖。一雕一龙平缓飞行,其背上之人都能凝神修炼。龙少行气走脉全身,但觉四肢百骸微微发热,即便山中寒气重,也不觉得脑门发凉了。
他见苦行左手握住大弓,大弓直立起来,与苦行等身。右手拽满弦,忽一松,“峰”的一声劲响。若真搭上箭射出去,必有穿甲透骨之力。高声道:“苦行,你的准力如何?”
苦行抽出一支箭来搭上,对准长空,只听“嗖”的一声,长箭远远飞出,或有七八十丈。长箭落入林中,忽听一人长声惨叫,龙少心中一震,别是射中人了?忙往前方落地。
只见长箭刺穿一人背腹,插在地上,那人穿着粗布麻衣,五十上下,额头满是汗珠,呼救声十分虚弱。旁边放着个竹篓,装了半篓蓝花草。
龙少心中愧疚,忙跳到地上,道:“老伯伯,你怎么样了?”那人神色稍缓,脸上汗如雨下,显见十分痛苦。
苦行连声道:“对不住对不住,老伯伯。”脸上冷汗直冒,双手握住箭杆就想拔出来。龙玉忙道:“苦行哥,不能拔。”龙潇急道:“五哥,怎么办?”
龙少道:“他伤得较重,须得找个大夫。”见竹篓里全是蓝花草,连根带泥挖起来的,小株的才刚刚发芽。犹记得某图本上说过:蓝花草又名布裙草,叶边缘有刺,不但能疗伤解毒,还是可增强真力的第一等药草。落雁峰上也有,只是十分稀少。心中大奇,此人连小株的也采,究是为何?
他正想询问,忽听前方一人喊道:“大林,你怎么啦?”便见三个老者匆匆走近,都穿着麻布衣服,背着竹篓。当先一人七十上下,提着一把小锄,灰黑瘦瘪的手背上皱纹密布,怒道:“你们是谁?为何伤害他?”
龙潇道:“老伯伯,是个误会,我们经过此地,误射了您的朋友,五哥正想送他去看大夫。”
那老者将信将疑,放下背篓,蹲下问道:“大林,你怎么样?”大林腹部流了一大滩血,张了张嘴,艰难地喊了个“老张”,便疼得呼吸急促,难以为继。
龙少道:“张伯伯,须得尽快送他就医。”
姓张老者脸色愁苦,双眼噙满泪水,久久不发一语,片刻之后,大林已一动不动,就此气绝。龙少心中一悲,寻思善了之法,总得安顿好他的家人,陪个不是,守灵发丧,再去巨人谷吧?看向苦行三人,苦行茫然若失,龙玉则十分悲痛,只有龙潇,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点了点头。龙少便道:“张伯伯,请带我们去向婶婶请罪。”
姓张老者大喝道:“滚!请罪有什么用?”
龙少道:“死者虽不能还生,但生者却需要安慰,望张伯伯领路。”
另一个老者道:“大林孤苦一人,平生矜矜业业,从未做过错事,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却觉得射箭好玩,胡乱将他射死了!真他妈该死!”
龙少心知只是赔礼道歉并不管用,取出两根金条,双手奉上,道:“张伯伯,节哀顺变,人命虽非金钱可量,却也望收下。”
老者拿过金条,倏地远远扔出,道:“滚!”
龙少只好叫上苦行三人,又飞到空中,往巨人谷而去。龙潇高声道:“五哥,你要不要吃两朵?”龙少见她手中拿着一把蓝花草,奇道:“你认识?”
龙潇得意的一笑,摘了一朵小花送入嘴里。龙玉道:“不瞒五哥说,我和七姐在家时,每日服蓝花粉,各类蓝花草都见过许多。”
龙少方知权贵人家的奢侈,又想到适才的那个老者,一时好奇心起,便对龙潇道:“七妹,我们再回去看看。”
几人主意已定,便由苦行照看翼龙,其余三人都往来路摸回。三人轻手轻脚,一路走去,见到不少新掘的小坑,走了约两里路,一株蓝花草也未找到。此时天色已暗,龙潇像是突然有所发现,低呼一声,蹲低了身子。龙少给她吓了一跳,忙也蹲低身子,扒开杂木,便见前面的灰白石头上坐着一人,身子干瘦。手中拿着一把新掘的蓝花草,正给草根除泥。
不时向四周看一眼,看似随意,实则极为仔细。
龙少心中奇怪,示意姐弟二人待在原地,往旁边摸索了一段,骤见一块大石上,也有一个老者坐着,正是适才所见的人之一。再摸索一段,又见一个老者。回到原处时,已兜了一圈,总共见着四人,分在四个方向,围出了一片方地。
龙潇又给了他两根金条,悄声道:“这是刚才给老伯扔的,我捡回来了。”
三人待了一会儿,只听前方一声呼哨,那老者便背起竹篓,往后方走去。三人悄悄跟上,不一会儿,见五人汇在一起,往小路离开。龙少环顾四周,见一块长约六尺宽约三尺的泥土翻新,揣度就埋着刚死的那老者。四周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酸腐之气,使人极不舒服,他平生也从未闻过。
龙潇道:“五哥,要不要扒开泥土看看。”龙玉道:“别了,天色已晚,得多吓人。”龙潇道:“八弟,你不觉得很奇怪?刚才那老头分明十分伤心,却为何如此草草就将自己的朋友埋了?”龙玉道:“我是有疑惑,活人我不怕,可死人却晦气得很。”
龙少用脚踹了两抔土,酸腐气更重,忙道:“若想知道底细,不如将那老伯伯掳来,问个仔细?你们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