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樱鹊阁的二楼。
此时一袭简单白袍的凌虚正坐在靠着窗边的座位,越过一米高的红木栏杆,看着外面天都街道上的繁华景象。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辆穿行,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一副生机勃勃的气派。
他又看向街道旁边上的一排排樱花树。
些许的嫣红点缀着干枯的树干,微风轻轻吹过,携带一朵粉嫩的花瓣在空中飘荡。
看着在空中摇曳的花瓣,凌虚的思绪似乎也飘向了远方。
天都不仅以它的富饶闻名,还以它的美丽出名。
到了春季,天都道路两旁的樱花绽放盛开,那将是一场浩大的花之盛宴。
粉红的花海在春风的吹拂之下,飘零洒落,如同白雪一般的飞舞。
那时的景致让无数文人骚客诗兴大发,让无数鸳鸯眷侣彼此相拥。
这就是天都,是富庶之国,也是樱花之都。
凌虚拿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看到窗外天都中心那座悬浮的壮阔巨塔时,心里叹了一口气。
成为天帝,对过去的凌虚来说,是坚定的不已的梦想,是至死不渝的道。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真的跟一场梦没什么区别。
我这就成帝了?重生三百年来的千辛万苦,本以为属于自己的天帝之劫本该是一场盛大的独奏。
但天帝之位却是如此轻而易举般地就达到了?
我靠,这天劫也太水了吧。
他看着翠绿的酒杯,心情苦涩又喝了下去。
自己这天劫有些许的古怪之处。
还有通过天劫之后,自己总感觉与这天都有了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就好像是家一般的亲切。
一想到家,身为天帝的凌虚的脸上有些怅然与无力。
但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我的故土应该是在...
可真的很奇怪,就突然没由来生成的一种很奇怪的情绪。
家...这里...是家…
凌虚看了看远方巨石飘荡在四周的悬空高塔,又看向了最高的塔顶,那是混元宫宫主的住所,羽灵宫。
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身姿卓绝,穿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孩。
心里又忍不住叹息一声。
自己对不起她啊,那天道重器混元塔本是柳老弟留给他弟子成帝用的。
结果混元塔便宜了我这个外人。
自己这算是夺了晚辈的机缘啊。
他把酒杯放下,拿起筷子对着面前飘香的美食开始吃了起来。
似乎是要在最简单的口欲之乐中,暂时忘却令人操心的事情。
樱鹊楼的二楼里,最中间的一张桌子上,几个穿着道袍,扇着纸扇,外表儒雅的青年俊才,在高谈阔论。
”大家都应该知道,前几日的那场壮观的天劫吧。那可是难得可见的帝劫,那时我正有幸就在混元宫下面不远处的紫兰阁里,因此那位渡劫的时候,我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句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看了过来,也有人则是抿着酒,竖起了耳朵。
那桌子间的一个体型肥胖的俊才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关注,装模做样展开纸扇,纸扇发出一声脆响,露出一个遒劲有力的“强”字。
”我靠,强哥,可以啊,给兄弟们几个说说。“
旁边的一个瘦小的红袍男子,闻言脸上跃过一片红,十分的兴奋,便连声催促。
”好,那我就说说!“胖子又摆弄他的扇子,这会儿扇子又翻了个面儿,扇面上是一个”大“字。
于是乎胖子又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他对于凌虚渡劫的目睹所闻。
而身为当事者的凌虚也竖起耳朵,听着那胖子口若悬河。也听得是津津有味。
还别说,这胖子还挺有讲故事的天赋。
那夸张的表情和言语倒是描绘了一部惊心动魄的史诗大作。
”...那时,我看到漫天雷霆都如同一柄柄长矛一般刺向那位帝君,天上到处是纵横交错的电流和白光,简直就是不可力敌的灭世灾难啊!我吓得心脏都给停了一下。“
胖子心有余悸的说道,实际上,他说的都太夸张了。
不过有点没错,当时他看到这场景,确实吓得半死,当场都瘫软在地,不过他是不会说这些。
他估计以后若是渡劫都有心理阴影了啊。
”但,就在这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顿了顿,又撑开扇子扇扇风。
”快说啊,卖什么关子。“同座的友人敲了敲桌子,一脸急迫地想知道后续的事情。
”别急,别急,容我喝口水。“胖子大口地喝了一杯茶水,又继续说道。
”就在这时,一道黄色的光芒突然从混元宫的塔尖,直刺入那帝君和漫天雷霆之中...“
凌虚闻言点了点头,这胖子说的黄光想必就是自己的混元塔了,唉,说起来,这明明是柳老弟留给自己徒儿的天道重器,怎么就便宜我了呢。
而突然间,一些前尘往事的记忆片段突然涌上心头。
等等,不对,不对,有些地方好像不对。
他猛地想到什么。
那是一段成年旧事。
那时同柳老弟一起参观混元宫时,他曾经问过这位于混元宫最上端塔顶的一个灰蒙蒙的其貌不扬的小黄塔。
”这是啥玩意啊?“
”天道重器,混元塔。“对方毫不在意地说道。
”天道重器!真的假的,我拿走了啊。“他吃了一惊,随即说完就作势要拿去那古朴的小塔。
”拿嘛,你能拿的了,我叫你做爸爸。“对方嗤之以鼻。
他一试,发现还真不对,这小塔竟然重如一座山一般,任凭他用法力或是气力都拉不动分毫。
对方看到他这样,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废力气了这是天道重器,除非是天帝,不然谁都不可以控制的了。“
”连你也不行?”他满脸狐疑,对方可是混元宫的掌门,难道也不能控制这东西吗。
对方闻言转头,自嘲地笑了笑,“除非混元宫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不然混元塔也只是这上面的一块石头旮旯而已。”
“混元宫里没人能控制的了吗?”
“我都奈何不了,难道还有其他人可以?”对方不耐烦地反问道。
他回过神来。
内心如同掀起了浪涛一般,无法平静。
自己这段时间一直在躲着她,是因为自己单方面地认为是她在天劫的关键时刻,祭出混元塔,改变了形势。
但似乎并非这样,混元宫里没有人能操控混元塔,那为什么自己渡劫之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混元塔会出现在那里。
他来到自己的神识之海中,一座小塔正静静地停浮,与此同时在塔的对面是一个画着奇怪纹络的符咒。
那是前世师父留给他的符咒,竟然随着他一同来到这个世界。
他敢很确定自己的离奇重生跟这符咒有莫大的联系,但他也找不出来。
而在这三百年中,无数次生死之间游走,正是符咒这个保命底牌让他躲过一次次的生死危机。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是想把这个符咒炼作自己的天道重器。
凌虚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除了天帝,又还有谁能控制混元塔呢,整个混元宫上下没有人啊...
况且那时候护宗大阵开启,屏蔽气机,天劫也仅仅只针对我一人而已。
并没有到混元宗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那为什么这混元塔自主选择成为自己的天道重器。
凌虚只感觉想得有点头疼,看着神魂中的小塔。
颇感无奈,你要是能说话就好了。
他思来想去,终于,凌虚有了一个猜测。但他觉得这想法实在是无稽之谈。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天道无情,天道无情,天劫也仅仅留存于一线生机给予世人,又岂会...
那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又闪现在凌虚的脑海当中。
但是凌虚却难以赶走这个念头,因为他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天道在帮我,助我成帝。
可这怎么可能,不合常理啊。
而这时那边开着讲述凌虚渡劫的故事会中,有人对那胖子发问。
“强哥,那位帝君长什么样子啊。”
这句话倒是让凌虚有点紧张,万一那死胖子突然看到自己说了一句,“就那样。”
自己岂不是暴露了。
结果那胖子只是摇了摇扇子,拍着大腿惊叹地说道“那个帝君,只得听闻是混元宫的太上长老,不过帝君的长相嘛。那可真是叫一个玉树临风,风姿冠绝啊”
正在喝酒的凌虚差点就喷了出来。
亏这个胖子还说看得一清二楚。我也是信了你的邪了。
你还不如多练练一些修炼灵目的法术的吧。
对自己长相有自知之明的凌虚暗暗想到。
转头望了望天色,时辰不早了,也该回去了。
估计回去又要被她给叨叨了,自己明明是师叔,她也却摸准了自己的脾气,老是叨叨我。
一点天帝和师叔的威严都没有啊。真是丢脸。
他站起身来,看了看窗外,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一个身影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对方是一个长相普通的书生,梳着马尾辫,走起路脚上带风,英气十足。
不知怎的,对方给凌虚一种很玄妙的感觉,那书生就在街上这么走着,一会儿就拐了弯进了楼下。
不一会儿,凌虚就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看见了他。
双方的眼神交汇在一起。
对方轻笑一声,凌虚则是又坐了下来。
书生径直地就往凌虚这边走来,毫无顾忌地就坐在了凌虚的对面。
书生也拿出一柄纸扇,一扇开,一副秀丽壮阔的山水画就展现出来。
凌虚静静地看着他,若有所思。
“天都新帝?”书生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但四周的桌子上的人却是对此充耳不闻,依然该喝酒的喝酒,该吃饭的吃饭。
只有自己才能看见他。
他冲凌虚挑挑眉,似乎是疑惑他的沉默不回应。
凌虚看着他那普通至极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
书生笑了,拱了拱手。
“在下南明天帝,顾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