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季看了一眼连忙将视线收回,想来是位寄居此处的可怜人儿,自己可不是变态,没有偷窥之欲,若是早知是位女子,自己怎也不会前来查看的。
唉,还是唐突了,祝福姑娘早日康复。
郭季有些尴尬,紧走几步,进了正殿大门。
正殿之内有座神像,其上未落浮尘,这座神像颇大,不像平常土地像那般小巧,相貌也与普通土地那和蔼的老者样子不同,竟是一位髯脸大汉,莫不是这洛阳之地,连土地都要年轻力壮一些方能护持不成?
神像面前有张贡台,贡台虽说陈旧,其上却是无一点尘埃,台上放一燃香的极小炉鼎,炉鼎也是十分干净的模样,只是不见青烟,应是未曾燃香。
贡台前有一蒲团,蒲团像是经常使用。
这里倒是有人维护的样子,如今年月,敬神也不管饥饱,又有谁会这般好心?
郭季心中疑惑,却也不再多想,慢慢走到蒲团之前,有些迟疑起来。
也不知这写信之人有何怪癖,竟要自己做这等事情,若是这里无人还好,侧房还躺着一位女子,这不明摆着要令自己丢颜丢面吗。
还好自己改了装了,就算被他人看去,也无多大关系。
郭季暗叹一声,按着那信上所说,直接跪在了蒲团之上,双手高举头顶,摆出一副十分虔诚的模样,接着口中大声喊出:“还请土地爷现身!”
郭季声音颇大倒是用了男声,同时身子向着前方地面磕头拜去……
那信上所说,要如此反复三次,不过在郭季抬头的间隙,忽地看见身前贡台底面,粘着一张信纸。
郭季心中一动,站起身来,从贡台底面将那信纸取了下来。
拿到眼前细看,字迹刀锋挺立,对方确是要获知自己几人此行目的,而小曼被劫持之处,竟是城北荒庙!
郭季将信收入怀中,心中不免气愤,这人真是耽搁了自己许久,看了看殿外天色,这一南一北,也不知自己需要多久才能到达,元常与仲康若是回了客栈,定然猜到自己来了城南,可这城北一事,又该如何及时告知他二人?
还未及细想,正殿门外忽地传来一阵细密轻巧的脚步声。
郭季疑惑回头,莫非那写信之人未发现百两银子,追了进来?
念头还未落地,一个矮小瘦弱身影,逆着日光踏了进来。
郭季微愣,写信之人难道是位孩童?
孩童也是一愣,刚刚本是听见一男声拜祭,见了面了怎就变了性别?孩童虽是疑惑,但还是大声喝问:“何人在此?”
这喊声嗓音虽大,不过稚嫩童音依是极为可爱,震慑作用全无,倒是惹得郭季十分想笑。
孩童进了正殿,光线方才没那么刺眼,孩童样子映入郭季双眼。孩童不及黄口年岁,身形瘦弱,肤色黝黑,眉目倒是清秀,只是少了许多幼儿应有的肥态。
“你又是何人?”郭季并未回答孩童问题,而是捏着嗓子开口问道,虽说郭季也不相信这孩童就是写信之人,不过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孩童也没想到对方会直接问自己问题,有些反应不及,倒是将郭季是男是女的疑惑抛在了脑后,窘了片刻,黝黑的小脸都有些泛红,惹得郭季在心里又是一阵发笑。
“我姓何单名一个晏字,刚刚可是在蒲团跪拜?”这孩童说话,还端着架势,竟是将刚刚的问话撇开,又问了一个问题。
郭季抿嘴轻笑,这般小大人的姿态着实可爱。
“确如小友所言,不知小友为何在此?”
名叫何晏的孩童,见郭季应承下来,看着那座神像愣了片刻,眼角竟是透着悲意。
“既是参拜过了,那叫我平叔即可。”何晏回过头来,看着郭季,虽说郭季此时相貌不忍直视,但女子形象仍是显得亲近,何晏无甚戒备的说道:“我本住在这里,母亲病重,去刨些药草。”
郭季闻言,眉头一挑,参拜神像就能告知字号,这是哪般说法?
想来侧房那位女子就是何晏母亲,而何晏外出刨药,也与信件无关了。
郭季看了眼瘦弱的何晏手中那几株蔫了的草植,这平叔应是孩童字号,想来也是富贵人家落魄至此,已无银钱请医治病,无论贫富,这般年幼,就要承担许多,总是令人感怀。
知晓了城北荒庙的消息,郭季应该直接离去的,不过见这何晏可怜...
“患了何病?”郭季柔声问道。
何晏似有迟疑,瞄了佛像一眼,方才下了决定,开口说道:“家母昨日淋雨,患了风寒,今日已是颇重。”
原来与自己一样,同时患了风寒,这般弱儿寡母,未曾遇见也就罢了,今日被自己撞见,倒是可以不耽搁时间,顺路帮上一帮。
“虽是风寒,但被小友胡乱用药恐会再次加重,这等时候,风寒致死之人亦不在少数,今日有缘,我可一帮,就是不知小友是否信得过我。”
郭季也不是危言耸听,在这汉时,平常人家患了风寒,大多无钱医治,只得胡乱用些土药,因风寒而死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郭季觉得自己这番话没什么问题,却是没想何晏面现防备神色,再次迟疑起来。
郭季疑惑问道:“小友可是信不过我?”
何晏瞥了郭季一眼,没有应声。
郭季微愣,莫不是将自己当了巧言的坏人,不过就这弱儿寡母,想做坏事,直接用强岂不痛快。
“小友不要多心,我若心存歹意,小友及母亲恐怕拦不住我。”
没想何晏再次瞥了郭季一眼,眼中还多了些许嫌恶,依是没有应声。
郭季说的心诚,没想又遭了白眼,不禁皱眉问道:“小友可是不信这风寒可以要人性命?”
这次何晏倒是回道:“怎会不知?”
这番对答,令郭季不禁多想了起来,若说世上有比生死更加重要的事情,定是心中隐秘,攸关生死,定会紧抓救命稻草,然而何晏对自己的这番防备,若说何晏家门本是富贵,如今落魄,不及黄口就懂得防备外人,莫不是他们母子身怀值得他人舍命之物?
“小友放心,那事物我不会索取。”
郭季话音刚落,何晏就是一脸果真如此的看着郭季。
郭季暗自摇头,何晏这孩子还真是颇为稚嫩,心思都摆在了脸上,这就漏了马脚,若是自己并非心善,何晏还能保住什么不成?
“无需再言,不用你这假善。”何晏竟是侧首闭目,一脸地刚直模样。
郭季微微摇头,柔声说道:“小友拦不住我,何不问过母亲?”
何晏回过脸来,面上有些动容,思虑了几息时间,随即面色不善,唤了声:“随我前来。”便当先出了殿门。
郭季跟着何晏出了殿门,来到何晏母亲房门之前,何晏道了句:“在此等候。”接着伴随他母亲的一阵咳嗦之声,推门进了房间。
房门再次关闭,郭季于门外等候,先是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声招呼道:“平叔回来了。”
“嗯”何晏答应一声过后,郭季便听见何晏走到母亲近前,小声说起什么。
何晏声音太小,郭季虽是听不真切,却可以猜到几分所说内容,何晏话语不长,几息的功夫,房门再次被推开。
何晏站在门前,对着郭季说道:“进来。”
当真是一个字都不愿多说,郭季不禁心中暗叹,这世道,想助人为乐,怎的都如此艰难?
何晏说完,便再次进了房间,房门处便让了出来,随之一位身披棉被,勉力端坐,徐娘年岁的貌美妇人出现在了郭季眼前。
“还请姑娘进门详谈。”
妇人俏颜一笑,更是眉目生花,没了房门阻隔,声音更显成熟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