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锦烨抬了宽大的袍袖帮她轻轻擦了，修长的指节抚过她的额眉，眼睛闭了闭，蹙起的眉峰越拧越紧……
娜儿缓缓抬高纤指按住他的，“不关……关你的事，是我……我自己希望……能……能死在……你的剑下……死在你……你的怀中……我咳……咳……很幸福。”葱白般的手臂啪地一声垂下身侧，最后三字犹如吐气成音，轻弱的已经没有一丝重量，她的眼定定的贪禁地放在他勾动人心的俊颜，呼吸从她的鼻冀嘎然停止，娇艳的面貌婉如深睡一般，恬静详和带着淡淡的满足的笑容……
却深深砸痛了锦烨的心，他垂首在她胸前、握紧双拳。
“公子！二公子中的针器有毒！”吴坚安置好锦月，经过诊看，急急返回来禀报，他垂眸看了眼娜儿眉头皱了一下。
“什么？”锦烨一惊，起身急奔了两步突又顿住，他扫了吴坚一眼，褪下外面的罩衫半跪下膝将娜儿惨烈的身体包严，然后起身命令道：“抬回王府！”
吴坚犹豫了一瞬，随既恭敬的回了句是。
“锦月……你感觉怎样？”米米担忧地望着趴在床上的锦月，声音里，面容上越来越难掩饰发自内心的害怕……
锦月唇色发青，一张俊脸颜色变化莫测，背部从小小的针孔处不断淌出墨黑色液体，令一向强健的他，冷汗自额角不断滚落……
“我没事……别怕。”他看着她，温柔的微笑。
“公子……”
“公子……快别说话了……”
李氏夫妇与几名粗使奴仆，见到这情况全都吓呆了，空气中除了念珠的哭声，紧萧的再没一丝呼吸响起……
锦烨奔到近前，看了看锦月脸色，攥紧了眉头，盯着那些针器斟酌了半晌，抬手刚要封住锦月穴道，冷不防一个小小身影向前扑来——“坏蛋，你别碰我家公子！”念珠一脸愤怒，张嘴就咬住了他的手臂，死命向后拽，不让他接近锦月。
这个坏人，原本她们生活的好好的，他一来，公子就受伤了……
“念珠……快松开！他是公子的哥哥，他不会害公子。”米米赶在锦烨发火前，赶忙一把护住念珠，将她抱到一边。
“可是……姐姐他……”念珠一脸不解，包适室内众人也是目光游移，疑惑的望着她。
米米抱紧念珠并不多语，只是忧虑的盯着锦月。
锦烨喘了口气，抬手利落的点住他的几大要穴，阻止毒气继续上行，然后将锦月半坐于床，与他对面双手于胸前，提内力至丹田，慢慢凝于双掌，瞧了锦月一眼，命令道：“凝神，收起真气！”锦月顺从的点头，噗随着双掌拍出，从他口中喷出一大口黑血，几道银光从背部飞出，锦月身体晃了几晃，然后直直倒向一侧……
米米眼明手快及时接住，安抱在怀，她抬高惊慌和担扰小脸看向锦烨：“他现在怎样？”清莹的珠水顺着白净的面颊淌下……
这个男人一直很宠着她，她是能感知到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下应该刺向她的毒针？她何德何能，值的他陪上性命相救？
“我家公子到底怎么样呀？”李妈向前探了身子有些急切。
“情况并不妙，我只能逼出表面上的毒。”锦烨抿了抿唇，眼色复杂的看了眼米米抱紧锦月的双手及面上满满的心痛神色，“带他回京吧！”说着，锦烨站起身来。
“不，我不回去！”出声反对的是锦月，他淡淡的笑着，虚弱的看着他，“哥，给我自由。”
“锦月……可……可是你病了……”米米更泣不成声，前一秒，他还生龙活虎，现在却病入膏幌模样！都是她害的……都是她的错……
“我没事……”锦月盯着她的脸，静静地，久久地，忽然他眯了眯眼，面上的表情突地转变，接着神密的笑了，眨着眼对她轻轻地说：“我记得你说过，要找一个阳光灿烂却又热不到你的一天嫁给我的，所以，我还要等……”
什么？他……
他这话……他？
米米震惊的瞪着他，当她的目光与他对上，望进那双柔情似水的黑眸时，隽秀的脸孔仿佛被人用力扇了一把掌，完全被什么吓到了一样，她徒然双手抱紧了他的脸颊，盯紧他的黑眸，樱唇哆嗦着许久吐不出一字来……
“我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对你的爱更没有放弃过一天，雪！我爱你。”锦月的容颜没有改变，但从他漆黑的瞳眸中映出的，和说话的语气与神态完全是她熟悉的——一个多年来念念不忘的男人……夜磊西！
雪？
只有一个男人可以这样唤她……夜磊西！
米米忽的呜大哭了一声，揪紧了他的衣衫，拳头雨点一般落在锦月肩头。
这情形，就算是锦烨再吃味的握紧了拳头，他自然也瞧出了事情蹊跷，之后他转身对屋内那几位更一脸疑色的众人道：“公子需要休息，你们先去外面迎着大夫。”说着，锦烨展臂半推半送将几人赶到屋外，然后将门关闭。
再返回床前来，他把开米米，伸手将锦月一把揪了起来，“你再给我装神弄鬼，信不信……”但不知为何，当他与他对视，脑海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画面，当他想抓住，却瞬间闪过，令他心海暮然痛了一下，锦烨甩了下头，继续凉凉的道：“信不信我将你关起来……”
锦月的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柔和的眼神带出几丝邪魅光采，挑眼看他，“你会吗？我们跳动着同一颗心脏，试问，你会自己伤害自己吗？”轻柔的声音透出柔软的温暖人心的语调。
“还好，本道没有来晚。”
僵持中，屋中突然传来一声低吟，一道蓝色身影赫然立于几人面前，来人拂尘一甩，一对精锐仙眸缓缓落在锦月身上，拈指念念有词，忽然他的眉峰皱了一下，闭目而语：“尘归尘，空归空，艳阳照清风……施主！因因果果，果果因因，静然是福，浮燥是祸，你又何必急于一时？”
几人定神一看，竟然是一名道骨仙然的道士，米米眼瞳一亮，惊讶道：“你……你是缘木道人？”
来人淡笑，眯眼凝了凝她，微一颌首道：“不错，正是贫道。”
锦烨定着道人，他确认从未见过，但是，这抹淡然随和的身量就是令他有种沉垫垫地压迫感，一股异样感觉从脑中呼之欲出，却如何也抓不住，看不晴晰……
“仙师，您可算来……”米米惊喜，她边说边向前奔去，胳膊却被只大手一把拉住，锦月将她扯到身旁，面色肃然转变阴沉，他向来人冷冷的抬眸，击唇反问：“我不必急于一时？呵呵……”仰首发出一串凄凉的笑声，接着眸光一凝，突然吼道：“那我问你十世的光阴可短？缘木！你身为修真之人，植下如此恶果，心中无愧？”
面对质喝，来人淡如止水，垂眸缓缓地道：“渡世救生，本道何罪之有？十世情结，千年的情殇，虽有人为，谁人可知不是命中注定？”
锦月冷笑，眈目嗤道：“逼死花季；封存脑印；恶毒诅咒；令有情人可遇，可爱，却不可相守，世世阴阳两相隔，死者煎熬，生者狐守一生；难道这就是道家人之大善？”压抑许久的愤怒腾的升起。
“自然不是。”缘木坦然对视，一对精炯仙眸深透幽渊，说话的语气依旧阴阳顿挫讲的十分悦耳：“命向走势与天数而生，本道念众生之计，才向宁王道明，生死完全取决于他大忠大私、一念之间，不是本道可以左右；封存脑印，负龙脉之身当以国事为重，怎可苦苦旋于一个情字，本道何错之有？对于后一条……”
缘木略沉思一下，仙目中似乎闪过抹怜悯之色，轻叹口气道：“确是本道一时疏忽，令邪恶之人趁本道封印做法时，同时下咒，令你们世世情爱残缺。”
米米的心猛然一紧，她看向缘木，忍不住插话问：“仙师你这样说……难、难道是说……磊西他已经不在人世？而锦月是他的前世么？”
缘木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点点头，道：“不应说他是他的前世，而应该说他们是他的前世才对。”他伸指从锦月、锦烨二人身扫过，淡淡的说。
“什么？”米米跟锦烨同时惊颚。
锦月冷讽笑了一声，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沉了一会儿后，他盯紧缘木问：“如果真不是你所为，后世为何你渡不过肉身，苦修无果？转而舍得丢弃三世阳寿来改变世事，扭转这件事情？”
“因中因，果中果，皆为因果报应，圣神仙晰，误生恶业，本道自然渡不得真身，休不得仙缘。”话落，缘木拈指一算，一双精锐仙眸不由瞠大一圈，再出声时绷紧了声线：“施主！你在月王爷阳气最弱时近身，此时你的阴气占据上风，再久了怕是令他无法还阳，还是快快离去吧！”拂尘一甩，两指在唇，口中念念有词。
“缘木……啊！”一声愤怒的吼声过后，接连着半空中传出惨叫，床面之上，锦月立时身体一软向床边倒去，千钧一发之既锦烨一把接住。
“泰浩山明光洞第七洞壁，本道印封了邪气之物，去哪里吧！以佛经护身净体，百年之后，便是春暖花开之时——”拂尘自空中划过一道优美弧度，缘木定睛忽然挥出一掌，“去吧！”一道白光自窗口飞出。
“磊西，不——”
米米扑去过，向窗口抓了一把，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心，一下红了睛珠，她瞪着缘木、窜过来愤怒的揪起他衣襟，怒喝道：“你为何要把他打到哪里？”
“为了救你们，难道……”
“小米。”不待缘木讲完，锦烨突然抓住他胳膊，焦急的插话道：“快！先救月。”
从未见到锦粉有如此慌乱时刻，米米惊讶的转头，只见到锦月犹似一具扯线娃娃，身子皮影一般斜叭叭地瘫在锦被之上，不见丁点活气，凌线分明的簿唇苍白骇人，面色更是怵目惊心，“锦月？”她放开道人，抓紧他的肩头，“醒一醒，不要睡……你不要吓我……”
“先不要碰他。”缘木道人面色不改半分，缓缓从怀中摸出个精彩瓷瓶，从中嗑出数粒药丸，放入酒盅，他抬眼看了锦烨一眼，展开只手，“明王，将手给我！”
锦烨迟疑一瞬，睨着他，抿唇将手交于他的手间。
“闭目，凝神！”缘木轻甩拂尘，双指点触在锦烨手心……
锦烨闭眸，感觉一股热浪自额间灌入，砰一声似乎冻结千年的冰川突然流淌起来，令他身体猛然紧绷……
嘶伴着刺痛，一柱殷红的鲜血自手心喷射，落于杯中与药丸瞬间混为一体，变成一汪清澈的红色液体……
锦烨眉语间深深的皱起，脑中像是时空交错，过去的种种犹似一扇密闭的石门，砰然开启，一片片，一段段，历历再现，好似发生在昨日一般……
天——锦烨痛苦的挣扎一下，比夜色还是幽深的星眸豁然撑开，眼色复杂的盯看已经服下药丸悠悠好转过来的锦月，又转头看向一脸忧色却又转变为惊喜的米米，更是百感交集……
缘木收起法力，凝神长长舒了口气，修养之躯缓缓踱下床面，边走边神乎其神道：“一切听心而定。”
“仙师，请留步！”米米有太多疑问，她一把拽住他，“难道我……我真的无法回家？磊……磊西他会怎样？”
“你的家在这里。你所说的父母他们真正的女儿已经与他们生活在一起。”缘木又转头看了米米一眼，“姑娘，命运情缘，一切自有天定。”他伸手轻轻拍了拍米米手背……
砰一道金光自眼前闪现……
曾经在梦中的情景一一再现，此时，却更是亲身经历一般……
“仙师，不、不是的……”她难以接受……
“命也，劫也，你的命向依然会扰乱皇室，如果嫁于权重，必引起皇室动荡，除非真爱你之人敢于舍弃皇家身份，才可确保国之安，权之固。”缘木语气如常，神情却极为认真。
就是说，她是祸国殃民之人！
米米倒退了二步，突然她又跑过去，拉紧他胳膊，“仙师！那么，我要怎样才能救到磊西？”
“一切听心而定！”
一道蓝光闪耀，分外刺目米米闭了闭眼，手下一空，“仙师？”她低头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手心，慌地四下查找，屋内却在没有那抹仙踪……“不要走……你回来！”站在原地，她握紧了拳头，突然吼道。
身后两兄弟静静地听着他们对话，见缘木突然凭空消失，一下都怔愣了片刻，然后旋入沉默，深沉的面色……各有所思……
“朵儿……”锦烨走近，立在她身侧，沉静的望着面前的女人，“难道一切还不明了吗？”
朵儿？
锦烨这样一唤，米米身子抖了一下，“不是！”她突然舞动起双手，不自控的挥着，“不是，不是，我不是。”
“是又有什么关系？”锦烨抱紧她，试图使她安静下来，“可以改变世世情劫，难道不是件好事么？”
“你懂什么？”米米哇的哭出一声。
多年来，她一直误会夜磊西背叛了她们的爱情，原来他已经不在人世。
他们最后一次通话，他对她说雪！我要去美国了，可能不会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