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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萧长春死了媳妇,三年还没有续上。

都说“二茬子”光棍儿不好过,萧长春本身还沉得住气,最心急的人,倒是他爸爸萧老大。

儿子的婚事成了老头子的心病啦!这些日子,他只要见到对劲的人,就要唠叨一顿:“你们总说拥护长春,拥护,拥护,他有难处,你们都看着不管!”

有人故意逗他说:“老萧一天到晚都是乐呵呵的,还有什么难处呀?”

老头子拍着大腿、喷着唾沫星子说:“唉,我看你们是骑驴的不知道赶脚的苦哇!事情不是明摆着:一家子人筷子夹骨头——三条光棍,没个娘儿们,日子怎么过呀!不论办什么事儿,长春都是听你们的,你们应该撺掇他赶快说个人呀!”

人们说:“这是老萧的私事,外人可不能干涉。”

老头子把大眼泡子一眨巴说:“嗬,什么公事、私事?我就不信这一套!平常日子,这家生孩子,长春给请老娘婆,那家没有买盐打醋的钱,长春转着腰东摘西借;他敢干涉你们的私事,你们就不敢干涉干涉他呀!”

说实在的话,在东山坞农业社里,关心萧长春婚姻事儿的人并不少,真心实意帮忙使劲的人更多,光当过媒人的就有十几个。说过的人家,不是这一头不随心,就是那一头不如意;加上萧长春本人没白天黑夜地忙工作,实在顾不上在这种事情上多花脑筋,就拖拖拉拉地搁下了。

这几天,韩百仲的媳妇大脚焦二菊正在热心地跑腿说媒。

她给萧长春说的这个人,是她姨表嫂的娘家侄女,住在南庄;二十六岁的坐家女,心高眼高,一般男子,一般人家,全都瞧不上。萧家原籍在离庄,距南庄很近,根底全都知道;一打听萧长春这个人,更没有别的话说了;东山坞今年生产又搞得特别出色,附近村子没有不喝彩的——三事加一功,那个姑娘点头乐意了。问起女方的人才相貌,大脚焦二菊更是满打满包。她说:在东山坞最漂亮的闺女要数焦淑红,最手巧的人要数焦淑红,可是南庄那个人儿,只能在焦淑红以上,不会让她比下去;要说缺欠,就是思想差点劲儿,文化不高;话儿说回来,萧家娶媳妇是为了过日子,并不是选举干部,思想、文化怎么样,自然不能算大缺点了。大脚焦二菊还说,光凭媒人的嘴说好说坏不行,最要紧的还是当事人亲自瞧瞧;她说,只要萧长春跟那个姑娘一碰面,她这个大媒人就算当成了。

这一回可乐坏了萧老大。

他脸上的皱纹舒展开了,罗锅腰挺直了;走路脚步更有力了,说话的声音更洪亮了。他三十七岁就死了老婆,守着萧长春这根独苗过了几十年,儿子是他的无价宝。那时候,穷日子就像张开血盆大嘴的饿狼,追的他东跑西颠逃活命,受的那份罪就无法儿说了。闯来闯去,最后只好在东山坞落户安身。东山坞是萧长春的姥姥家,亲戚虽穷,总还可以帮衬一点儿;加上边区政府在这边一扎根,过了几年萧长春又当了民兵,沟北有些富裕户也不敢欺负外姓人了,父子俩才算站住了脚。萧老大省吃俭用过日子,顿顿紧,口口攒,存下三斗红高粱,给儿子买了个童养媳妇。他实指望办一件对得起儿子的事儿,哪知道反而给儿子找了个心病——两个人不对脾气,见了面就像冤家对头一般,吃饭不肯在一个桌上,儿子宁可光着脚丫子走路,也不穿媳妇做的鞋。那年秋后,萧老大硬强着给儿媳妇上了头[1],小两口没在一条炕上睡两夜,儿子就参军走了,一去两年没回家。到了大军进关的第二年冬天,儿子从湖北来了信,说是在那儿休整练兵。萧老大打点了盘缠,带着儿媳妇去看望儿子。当时萧老大是抱定这样一个主意去的:眼下是新社会了,新社会要讲究婚姻自由,你们两个当着面说说痛快话,愿意在一块儿过下去呢,就从此和美,这更好;不愿意一块儿过下去呢,好说好散,各奔前程,谁也别耽误谁。爷儿俩经过好些日子的艰苦行程,总算找到了儿子。小两口一见面,媳妇就哭了,哭得老头子怪难受,又插不上话儿。闷了一会儿,儿子开口了,他说:“别哭啦,咱们都是穷人,都是受过害的,我往后再不嫌弃你了。”一句话把个萧老大说得起心乐,两年兵没有白当,儿子变了!小两口恩恩爱爱地住了半个月,回来就给萧老大生了个胖孙子。又过三年,儿子复员回来了,眼看就要过起团圆美好的日子,不料想媳妇命薄,没半年就暴病死去。萧家门里开始过起没有娘们的日子。其实呢,儿子要是不当干部,把心思都扑在过日子上;就算当干部,也别像眼下这个样子,一头钻进去什么都不顾,把自己的事情看重一点儿,续上个媳妇还成问题吗?儿子偏偏不能使他随心如愿。萧老大是个爱脸面的红脸汉子,他不反对儿子当干部,儿子为公家搭心搭力搭东西,他从来都不心疼,更没说过半句拉后腿的话儿。他说:“就凭咱们顶着一脑袋高粱花的泥腿子,如今在八九百口子人里边说啥算啥,走区上县平蹚,先头那个社会,做梦你也梦不着,不好好干对得起共产党呀?就是自己的事情,能想想,也得想想;说个媳妇,也碍不着你办公事,真就这点工夫都拨不出来呀!”儿子不张罗,萧老大张罗,他时时刻刻不忘这件事儿,见到过心的人就说,见着可靠的人就求。为这类的事情,儿子没少说他。说就说,你自己不办,别人办你还管呀!萧老大又不想包办,媳妇给你找好了,让你们对面相,让你们心甘情愿,这不就行了!

行了,萧老大没有白费一片心,事情总算张罗成了,他怎么会不高兴呢!

从打去年秋天起,东山坞就像一盆火炭,越烧越火暴了。一入夏季,满地的麦子随着风长,长得出奇了。萧老大活了六十五,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的麦子。庄稼人过日子指望个什么呢?当然是好收成了,有了好收成,就有了好光景,这是一宗大喜事。儿子的亲事又有了眉目,等到订妥,收下麦子过了门,萧老大的一桩心事就了却啦!儿子有了伴儿,孙子有了妈,他自己有人伺候,也能够吃口现成的,喝口现成的,成了有福的老头子了。这可是喜上加喜呀!

老头子这几天正在不停脚地忙碌着。

头一宗事儿,应当是请媒人。萧老大既好面子,也是热心肠的人,这个“场”自然不能丢下,手头再紧,也不能让人家在这大忙的日子里白跑腿儿。

大脚焦二菊连忙推辞说:“大姐夫,您怎么把我当外人看了?我可不是那种跑媒拉纤的行家,长这么大,还是大闺女坐轿头一遭儿。我什么也不图,就想办一件好事儿。外甥终年累月地为我们大伙儿忙,顾不上自己的家,我给他办办这件事儿,表表我的一片心,也是理所应当。往后,有个人把家给他挑起来,叫他塌塌地把咱们农业社搞好,就什么都有了;不嗍嗍您的筷子,跑断了腿,我也心甘情愿!您要是为这个破费钱,我可要生气了!”

萧老大要办的第二宗事儿,就是赶快叫儿子去相亲。眼下儿子没在家,到渠道工地上带工去了,离东山坞抄近走还有四十里,见不到,喊不应,老头子挺着急。

大脚焦二菊给他出主意说:“工地上要干部有干部,要党员有党员,外甥离开几天也没事儿;捎个信去,说得急一点儿,不就回来啦!常言道趁热打铁,这种事情不能搁着,搁凉了再出个什么岔子,就难办了。”

萧老大立刻跑到农业社办公室,找到会计马立本,托他赶快给儿子萧长春带个口信。

这一天,会计马立本奉了副主任马之悦之命,正要给萧长春写信,当下便答应把萧老大的意思挂在信上;后来,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没写上,反正要萧长春回家相亲的这件事儿,在那封信上一字儿没有提。

三天以后,大湾供销社的一位业务员把这封信带到了工地上。

这个时候正是一九五七年春蚕结茧、小麦黄梢的季节,本县东北部二十几个乡联合挖渠引水的工程搞得很火热。

这条渠从城北牛儿山北边的潮白河引出来,沿着山根东下,直伸到这个县最边沿的东山坞、章庄一带。河水引过来以后,这边靠山区的土地干旱问题就解决了大半,还能排泄一部分低洼地的积水。这个工程是在广大农民普遍要求下开始的,足足表现了高级农业社成立以后的新气魄;虽说劈山越岭、工程艰巨,但是所有来到工地的干部和社员都是信心十足,都掏出全部力气劳动。

供销社的业务员打听到东山坞小队驻扎的村子,在办公室里扑了空;那儿的炊事员告诉他,老萧的“办公室”在工地上。业务员又折回工地,好不容易才找到东山坞的工段。

河床的形状已经在山沟、平地上出现了。高山被劈开,棱坎被削平,沟谷被填满,河床直冲过来,伸进山前边的平原上。在这绿色的世界里,它像一条黄色的巨龙,摇头摆尾地游动着,显得特别的精神。

刚起晌,民工们正干得起劲儿。刨土的,开石的,推车的,挑筐的,还有背石头的;你来我往,你呼我叫,加上呼啦啦飘动的红旗,唱着评戏的广播喇叭,热闹非常,真是一幅动人的图景!

业务员转着身子,在人群里寻找萧长春。人来人往,就是不见一个干部模样的人。他拦住一个挑土的民工问:“喂,同志,东山坞的萧支书不在这儿吗?”

那个挑土的民工把担子换了换肩,和善地看了他一眼,朝后边一指,说:“在这儿,那不是上来了!”

在一道被水冲开的土沟那边,有一队背石头的人正从河槽里边往上爬。他们都是很壮实的庄稼汉子,光着肩膀,背着木棍拼成的背架,背架上绑着大块石头,在那陡立的坎子上,弯腰哈背、吭哧吭哧地移动着脚步。这里边同样没有一个干部模样的人。

业务员朝他们喊一声:“萧支书在哪儿呀?”

背石头的人大口地喘着气,谁也顾不上回答他。直到爬上坎,打头的那个人,抬头朝他看看,紧走几步,又跨到一旁停住;等到身后的人都走过去之后,才跟他答话说:“同志,您找我吗?”

业务员转着身子仍在人群里寻找,随口说:“我找东山坞的萧支书。”

那个背石头的人把身子微微一蹲,把背架放在一个小土坎上;又从背襟里抽出两只粗壮的胳膊,活动活动肩膀;一纵身,像一只小鹿似的,轻轻巧巧地从沟那边跳了过来。他站稳之后,抽下腰带上的毛巾,一面擦着满脸的热汗,一面和气地说道:“我就是萧长春。您有什么事呀?”

业务员听他这么说,就像不相信似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位党支部书记。他刚刚调到大湾供销社,没跟萧长春见过面;可是老早就听到人们议论过萧长春。在他的想像里,萧支书应该是另一个样子,到底该是什么样子,他也说不出,反正眼前这个人不大像。

萧长春三十岁左右,中等个子,穿着一条蓝布便裤,腰间扎着一条很宽的牛皮带;上身光着,发达的肌肉,在肩膀和两臂棱棱地突起;肩头上被粗麻绳勒了几道红印子,更增加了他那强悍的气魄;没有留头发,发茬又粗又黑;圆脸盘上,宽宽的浓眉下边,闪动着一对精明、深沉的眼睛;特别在他说话的时候,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很引人注目——整个看去,他是个健壮、英俊的庄稼人。

业务员一面好奇地打量着萧长春,一面从背包里掏出一封用报纸糊成封皮的信,还掏出一张叠着的纸条,说:“这是马主任让我捎给您的。里边可能说的是重要事儿,他要我亲手交给您。这个纸条,是在半路上碰见一位女同志,她托我带给您的。”

业务员走后,萧长春急忙打开马之悦的信。只见上边写着:

萧支书:

工地所需之粮,正在操办,一二日内即派人送到。还缺何物,请来信,一定尽力满足你们的需要。

我社今年小麦丰收在望,从成色看,压倒全乡;春苗茁壮,锄草等管理也都及时,前次乡里开社干部会议,李乡长又当众表扬了我们。会后,还组织了一次参观,参与者,无不喝彩!

家中一切事情,有我、百仲和连福负责办理。连福最近工作也很积极,再没有闹情绪。当前之事,都已安排妥当。社员劳动热情很高,工作井井有条。请勿挂念。

这次挖河引水,关系着我县半数人口的生产、生活之大计,更是为我们东山坞子孙谋求幸福。你们身负光荣重任,我们都十分羡慕。闻知你们几次得到红旗,更为高兴。望你们再接再厉。

工程正在紧张阶段,也正是领导工作最重要的时刻,完工之前,你就不必回来了。

…………

马之悦上×月×日

背石头的人们把石头放下,又折回来了。他们老远就见萧长春在默声不语地看信,一边看着,眉头微微地皱着,嘴角却带着一点笑模样,断定这信是家里来的,便都高兴地呼喊起来:

“老萧,信上都报告什么好消息?”

“要来人跟我们换班吗?”

社员们说着就把萧长春给围上了。

“嗨,不要抢,不要抢,问问老萧,别是情书呀!”

“谁像你那么小气,人家支书大公无私,情书也要公开!”

“就是嘛!我们还得给支书参谋参谋哪!”

远处推车的和挑土的社员,也都扔下工具,朝这边凑过来。那张短小的信纸,就在一只只流着汗水、沾着泥土的手上传来传去;这个还没看完,就被那个抢去了,抢到手还没看,又被别人抢走了。大伙儿嘻嘻哈哈,显得又亲密又热闹。

庄稼人是不轻易出远门的,出了门,也不像城里人那么爱写信,书信对他们说来总有点新奇的味道。况且,他们都离开家一个半月了,离家那会儿,麦子刚吐穗,眼下大概都黄梢了,成色怎么样,预分方案公布了没有,都是大家伙最关心的事儿;去年大灾荒,困难的关口他们都鼓着肚子挺过来了,好光景伸手就抓到了,谁不想听一听从家里传来的好消息呢!

等到识字的人看了信,不识字的人让别人念叨听了,一个个都像得了喜事似的咧开嘴巴笑,汗水横流的脸像是开了花。特别是那些年纪轻的人,跳着脚乐。

“听到没有,我们社的麦子把全乡都压下去了,去年我们的灾情压倒全乡,今年翻个了!”

“不见家里的信,我也猜它个八九成。开天辟地,哪年有今年这麦地耕得深,哪年有今年的麦子种得及时!不长出个样子来,那才见鬼!”

“不光耕得深、种得及时,粪底子也厚实呀!初级社那会儿,一亩地使一车粪就嚷邪了,今年咱们麦地里呢,每亩三车都冒了头!”

“我看哪,最节骨眼儿的,还是春天抗旱的功劳。正月十五压的那次雪,顶一场透雨;正吐穗的时候浇的那一茬水,分明是撒了一地白面呀!”

人们兴高采烈地说着。不爱讲话的人,嘴上没说,心里边也是热乎乎的。到工地上来的人,全是从东山坞的社员里选拔出来的,思想好,劳动也好;去年大灾以后,他们跟萧长春拧成一股劲儿,撑起东山坞的天,辛苦操劳,这八九个月真不容易过呀!如今谈论起就要到手的丰收,就要到嘴的白面馒头,自然是高兴啊!

在人们嬉笑议论的时候,萧长春又打开另一个小纸条儿。他看了一眼,脸上那一点点笑意立刻就消散了,再看一眼,浓眉皱了一下。纸卷上写的是:

萧支书:

麦收时节到了,这是我们东山坞高级合作化以后的第一次大丰收,是个十分重要的时刻。社里的问题非常多,特别是沟北有些人,开始嘀嘀咕咕,不知道又打什么主意。家里的领导,有的不往心里去,有的往心里去,又管不了。怎么办呀,真愁死人了……我们都希望你快点回来,越快越好,千万千万!……

焦淑红×月×日

萧长春心里打个转,赶忙把这个小纸条一团,顺手塞在裤兜里,没有再给旁人看。

副队长马同峰捧着马之悦那封信反复地看着,好像在手上掂掂它有多少分量。他扭头瞧瞧萧长春的神态,眼睛一眨巴,走到那些乐得发狂的年轻人跟前说:“喂,消停消停,你们说,这信里边都有什么内容?”

“好消息呗!”

“告诉我们回去咬白面馒头了!”

马同峰说:“要我看哪,不是一张完完整整的喜帖子。”

这句话,把大伙都给说愣住了,停住嬉笑,转过脸来,听他往下讲。

有人附和马同峰说:“这话有理。看信上的口气,收割麦子,也没有人换我们班了。”

年轻人说:“人家都安排好了嘛!大伙的劲头又挺足,只要他们把麦子收上来,不换班也没关系。”

马同峰说:“安排好了?好个屁吧,葫芦里不定又装了什么药哪!收割、分配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叫支书回去看看呢?我犯疑就犯在‘你就不必回来’这几个字儿上边。”

多数人都赞成这个看法:“这倒是,我们回去不回去倒没啥,老萧还是应当回去关照关照。”

“马主任这二年办事情越来越不稳了,总想邪门,别等他一糊涂,又像去年那样,捅个大乱子呀!”

萧长春站在人圈外边,安然地从裤兜里那封信上撕下一小条,又从跟前一个人手里拉过烟荷包,倒出一点烟末,两只粗大的手指头特别灵巧地一转动,就卷成了一支纸烟;然后点着,慢慢地吸起来。任凭人们议论纷纷,他不露声色,也不插言,只是一边仔细听,一边琢磨这两封信里的意思。这两封信跟社员们的议论在他心里边顶开牛了。他想,东山坞的工作真的会是一帆风顺吗?真的因为丰收了,乱七八糟的思想都烟消雾散了,都跟社一条心了,都用劲劳动了?会不会因为马之悦去年犯了错误,现在想要讨好、表功,故意跟自己报喜不报忧呢?他又反过来想,马之悦信上说的情况也许是真的。既然麦子丰收了,集体化的优越性表现出来了,往后的生活眼看着就要提高了,还有什么问题呢,还能嘀咕什么呢?会不会因为焦淑红年轻没经验,听到一些只言片语,就大惊小怪呢?……

马同峰见萧长春平平静静地不哼不哈,怪纳闷,就凑到跟前问他:“我说老萧,你瞧这封信的意思怎么样呀?”

萧长春一抬手甩掉烟头,用脚踩灭,笑笑说:“要我看,麦子丰收,这是真的;麦子一丰收,那些三心二意的人会寻思寻思,回回头,工作比过去好搞了,咱们的农业社要巩固了,这也是真的;说的一点问题没有,那倒不一定。”

马同峰说:“对了。依我看,马主任这个人不大可靠。不要说别的,他光是工作不用劲儿,马马虎虎地在那儿对付,麦秋忙月,出点事儿关系就不小。我看你光是蹲在工地上不行啊!”

围着他们的社员,听了这两句话,都觉得在理。大伙儿就七嘴八舌地说,小心不为过,萧长春回村走一趟,把工作检查检查、安排安排,才算稳当保险。

“老萧,你尽管塌塌地回去,这边的事儿有我们大伙儿,你就不用挂心了。”

“早去早回来,你去了,替我们看看,我们在这儿呆着也踏实了。”

萧长春抬头看了看太阳,说:“现在该休息了,党员和团员到北坎子下边开个小会;其余的同志,要往家里捎东西,就准备准备,我今天赶回去。”

大家一听支书决定回去,全都乐了。

注释:

[1]童养媳正式结婚的时候,俗称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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