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停车准备买点回去尝尝鲜,就见四个半大小子将手推车围上了。
车后面的中年男人连忙绕过来挡住他们:“你们想干什么?我们娘俩在这生活了一辈子凭什么搬走?我跟你们说多少次了,阳光城关门和我没有关系!我一个小老百姓哪有那种本事?”
“让你滚你就滚!麻溜的给小爷卷铺盖滚蛋!别以为傍上陆家就能野猪鼻孔插大葱,没戏!你把老家人都得罪光了你自己就能吃香喝辣?我呸!哥几个,给我揍他!”
“王俊生走的时候怎么没把你这条忠心耿耿的狗带走啊?大户人家养条狗也得养纯血统的,哪能养你这种野狗啊?今天就把你们娘俩赶出去,去当流浪狗!”
“刘长风,你老子娘就是个烂货,独门配方是个屁!美食街也是你们能去的地方?给我打!”
沈瑾掏出手机报警,不一会儿警车呼啸而来,几人落荒而逃。
路两旁是待拆的旧房,道路又窄又破旧,四面堆满了废弃的杂物,警车开不进去。
手推车早已被砸得稀巴烂,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刘长风捡起被砸漏的铁锅不禁老泪纵横。
“这些钱你拿去,带着母亲搬家吧,你有手艺换了地方也是一样活。”
沈瑾不忍上前安慰道,刘长风正要拒绝,抬头突然惊叫道:“沈、沈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你认识我?”沈瑾大感意外,刘长风猛点头。
车向远郊的一处农家乐驶去,沈瑾包场清退所有无关人等,然后点了一大桌菜,刘长风喝下半杯烈酒才缓过神来,将小半年来的剧变竹筒倒豆子般向她诉苦。
美食街的门店没开到四个月就被刘庄的亲戚们搅黄了,关门之后那些人也没放过他,只要是沾亲带故的都跑到他家来借钱,他怕母亲担心一开始没把实情告诉她,不想却被那些人钻了空子,等他知道时母亲已经两手空空。
“我跟她大吵一架,后来才知道她是生病了,医生说她小脑萎缩很严重,借出去的钱没有欠条,没个凭证不可能要得回来了。最近好几次她想不起我是谁,唉……”
刘长风又喝了一大口酒,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只是运气差,可是经过美食街这件事他才明白过来他不是做买卖的料,本想既然外面的不成,那就老老实实回阳光城做工。
但前脚阳光城整改完毕,后脚一夜之间关门,所有员工一个不留发了四个月工资的遣散费。
“阳光城是陆家的买卖,整改后大家干劲十足,想着小少爷亲自发话……”
沈瑾猛地睁大了眼睛:“等等,你说什么!小少爷?陆天麟的儿子吗?”
刘长风也愣了,眼见她酒没下人却糊涂了,狐疑地问到:“这,外面不是都说陆麒宇是您和陆总的孩子吗?”
陆麒宇……?
这个名字宛如一柄巨锤砸向胸口,沈瑾喘不过气来,眼前阵阵发黑。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如此熟悉?
为什么一听到她就忍不住眼泪?
“沈小姐!沈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刘长风吓了一跳,连忙掏出手机准备叫急救车。
沈瑾惊醒过来按住他的手:“你有没有他的照片!小孩的!”
一小时后,沈宅。
跑车轰鸣冲进大门,沈瑾一脚刹车在主楼大门前停下。
客房里方乾正在给陆天麟换药,被愤怒的女人一脚踹飞多远。
沈瑾将一大摞照片用尽全力砸在陆天麟脸上:“陆麒宇人在哪?你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方乾爬起来死死地抓住她的手:“大嫂有话好说,小宇他……”
“他死了。”
陆天麟沉声打断他的话,凌厉的眼神一横,方乾毛骨悚然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六年前你生日那天有了他,你以为我不会接受你们,我承认那几年确实对你不够关心。”
陆天麟垂眸,直接越过了中间的部分:“他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我作为丈夫不称职,作为父亲不够尽心,一切错都是我的错。所以,这一切是我罪有应得。”
方乾急得不行,老大疯了吧?把一切揽到自己身上,大嫂怎么可能再接受他啊!
五岁。
沈瑾手上紧紧握着她和儿子的合影,眼泪奔流而下,她心底却一片荒凉。
方纾没骗她,身体真的是有记忆的,她连儿子说话的声音都想不起来,心却寸寸尽碎。
他会甜甜地叫她妈咪吗?
他喜欢吃咸香的还是清甜的?
他养过小猫还是小狗?
他蹒跚学步时有没有跌倒大哭?
……
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记得他酷似陆天麟。
原来失忆是上天对她的怜惜,不忍心看她在丧子的痛苦中徘徊。
可为什么又要让她再一次怀上他的孩子……
眼前一黑,沈瑾在失去意识前用力攥拳,疼痛让理智骤然回神。
“大嫂!”
“小瑾!”
白菱兰冲进来将方乾推到一旁,她和庄昭如扶住摇摇欲坠的沈瑾:“够了!没看她已经承受不住了吗?你们到底还想让她重复多少次这样的痛苦才肯罢休!”
“我没事,菱兰,送我回主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沈瑾面若金纸,见状没人敢拦着,她一个人在主卧呆了大半天,直到日暮西斜才按铃。
管家立刻推门进来:“大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我饿了,准备点清淡的饭菜,还有,给我预约孕检,要最好的医院最权威的专家!”
沈瑾对于怀孕的态度180度大调个在方乾的意料中,虽然过程和他们预计的不一样,但好歹她愿意留下孩子,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陆天麟没那么乐观,原本想靠着孕期跟她重温旧梦,这下她的注意力全被孩子抢走了。
不想当天夜里,当他做好了失眠的准备时,她却抱着薄被出现在客房门外。
“陆天麟,你欠我一个孩子。”
撇下这句话后,沈瑾二话不说上床睡觉,拉住他大手的小手非常用力。
监控器前,众人面面相觑。
方乾无法从医学的角度解释她的转变,除了沈瑾所有人这一夜都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