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刚挂断,那边沈瑾的号码紧接着拨了进来。
“小宇在你那里?”
陆天麟嗓音发紧:“对。”
“你把他送回来,还是我亲自去接?”
时间不早了,沈瑾低头看表,副驾驶上的庄昭如有些犯困不时揉眼睛。
“陆总,令堂不只有手腕一处伤口,现在出血量很大,她是熊猫血,医院血库的存量不够啊!”
下午岑沁被管家找到又送回到陆浜的书房,这一次老爷子的话可能说得重了些,再加上经年积威,离开书房不久后她就回到主楼的卧室闭门思过,直到晚餐都没露面。
陆浜气劲过了,让人叫她下楼一起参详婚礼头车,佣人去了很久才回来,说是夫人不肯开门,他听到里面隐隐有哭声传来。陆天麟觉得不对劲,立刻找来管家开锁,却发现岑沁躺在浴缸里,手腕上割了两个口子,血喷了一地。
陆天麟眯起眼睛:“拜你所赐我母亲割腕了,正在医院抢救。”
沈瑾一惊,见了鬼似的瞪着手机,岑沁会自尽?
但一想到陆浜当年对她的严厉,岑沁见了他跟耗子见猫似的瑟瑟发抖,说不定真的会这样。
“你们在哪个医院?”
先把庄昭如送到酒店楼下,然后飞车赶到医院。
沈瑾到场时岑沁刚刚下手术台,妇人原本葡萄般晶莹剔透的眼眸黯淡无光,身上、手术台、地上都被浓重的血色覆盖。
见到她来妇人瞪大眼睛,不知从哪涌出的力气撕心裂肺喊了起来:“让她走!走!滚开!”
陆天麟从门外进来不由分说,沉着脸拽住她的手肘将她扯了出去。
“热闹你已经看过了,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你在这她没法养伤。”
男人的冷脸让她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上难看至极,但沈瑾咬紧牙关。
“陆天麟,你中午不是这个态度!我要是想看热闹,老爷子来的时候我就不会走!”
陆浜是站在她这边的,以前她没摸透老爷子的脾气,但现在她很肯定看上去总是笑呵呵的老人家,骨子里比谁都硬气和正派。
前世他对她管教十分严格,不是因为看不起她,而是想让她独当一面。
公婆在国外定居那边的产业没办法抽身,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丈夫独力维持两个超大集团的经营,这也就是陆天麟,换成别人早就倒下了。
她作为陆氏的当家夫人,无论得不得宠,毕竟是明媒正娶的太太,很多场合她必须撑起陆家的门面——可当时她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一点不能替他分忧。
陆天麟怎会不知道她的良苦用心,但现在他只能装作不知情,不然沈瑾回家发现儿子失踪,只怕会再次发病。强行收回落在她伤口上的视线,他不得不硬起心肠。
“沈瑾以前我觉得你年纪小不懂事,现在你也是为人母亲的人了,做事还是不计后果。我觉得我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你不适合养育我们陆家的继承人!”
沈瑾倏然抬头,错愕地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偷东西的是你妹妹,不分青红皂白的是你母亲,严厉管教的是你爷爷,”字斟句酌的同时也在努力调整呼吸,生怕一个激动会痛哭出声,沈瑾咬牙道:“现在倒成了我的不对?”
男人屏住呼吸,他何尝不知道她由始至终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
真相,会让之前一切努力化为乌有,他宁可让怨他恨他,也好过她带着孩子再次人间蒸发!
“他们是我的亲人。”
他有不能说的苦衷,深知她现在不能懂,但他知道暗中一定有人盯梢。
电话说得很清楚,绝对不能告诉沈瑾,否则后果可想而知。
良久,沈瑾慢慢舒展手指,挑眉道:“既然陆总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请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陆天麟凝望着她,一语不发。
沈瑾蹙眉,看着从楼梯跑上来的方乾出现在走廊另一侧,低声催促道:“以陆总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只要你想大可以妻女成群,如意有我一半骨血,50%可能跟我一样顽劣不堪,没必要留在你身边添堵了。”
陆天麟被她气笑了,除去必要的社交性握手,他连私下邀请别人跳舞的经历都没有。
“但你也别忘了,他还有我一半基因,只要教养得当相信不会太差。”
方乾蹑手蹑脚地凑过来听了一耳朵八卦,陪着笑小声道:“大嫂,天这么晚了,就让小宇在庄园住一宿再走,他最近嗜睡,小孩子嘛应该是要进入疯涨期了!”
陆麒宇被人绑走的事方乾还不知道,但他留意到陆天麟微微抬起的左脚跟,以往他每次有些小动作的时候肯定是面临严峻抉择。
不让沈瑾带走儿子,一定是小宇的病情又恶化了!
方乾也跟着紧张起来,劝完就躲到楼上角落里给陆嵊打电话去了。
火气顿时熄了一半,儿子的身高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沈瑾犹豫一阵做出让步:“明天一早我来接他走,祝陆总早日觅得能够完成各项指标的良配。”
她前脚出门,陆天麟立刻给陆嵊打电话。
“我不是让你亲自去接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他身上携带着最先进的微型反应炉,一旦落到外人手上,后果你想过吗?”
陆天麟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泛白:“天亮前我一定把他找回来。”
沈瑾从医院出来,车缓缓向一号别墅驶去,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
以岑沁爱憎分明的习惯,讨厌一个人会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见,闹到割腕的地步是不打算回头了。就像自己用眉间伤口逼陆家给一个公道,岑沁也想用腕上伤口迫使陆浜在孙子和重孙间做一个选择。
将车停在路边,沈瑾趴在方向盘上,不知不觉竟然开到两人的爱巢附近。
落下车窗向远处眺望,腥苦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糊——这种夹杂着油腻的烧焦味儿她曾经在凌度身上闻到过,那是死神的气息!
沈瑾蹙眉慢慢摇起车窗,装作毫无察觉地模样向山道缓缓驶去。
一股凉气从脚底腾起,顷刻间将她的五脏六腑冰封。
陆天麟终于还是把他的手段用到了她身上。
山道上,火红色的超跑突然180度大调头,全速向山下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