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俤恍然间抬眼,顿时觉得暖意上心头,细柳吹拂过了整个冬。
璟榕此刻正从容地坐在上面,翻阅着考卷,脸色镇静,漆黑深邃的眼眸在他修长手指翻阅的考卷下流动。
此时考场内的各个女眷有些沉不住气。
上面坐的可是那风姿卓然,才学渊源的榕王殿下啊。
璟榕在梦国的名声音甚好,尤其是在女眷里,因身得一副风姿俊逸的样貌,加之自幼才华横溢,受到了许多女子的爱戴。
“今日可不知修了多少年的福气竟有幸榕王殿下巡考。”
又是一身长叹。
周围的些许声音尽数入了娆俤的耳侧。
她眼里满是柔情和欣喜,还好是他,还好是那个一眼万年的璟榕。
璟榕就坐在上面,低头沉静地数着卷册,而下面的娆俤,眼里装满了整个星辰。
待卷册拿到手里时,娆俤稳了稳心神,提笔奋书起来。
上午考的是国情,学子们需合理分析出国家的现状并提出优劣,优则取之,劣则列下改善方法,总而言之,是要考察学子对国事的分析能力和处事能力。
这样的国考,对常听国事的男子而言不算什么,可对待在闺阁不问世事的女子而言却是难上加难,这也是女子难入百名榜的原因。
而对于在榕王府旁听的娆俤,却在这些沉闷的考题里却算不上陌生。
她低头提笔,神情专注地细写着,额间的碎发随着笔的上下移动而起伏着,轻眨的睫毛扫过光滑的脸颊。
榕王此刻正端坐在考桌旁,眼神悠远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什么时候,那个在府里笑容满面,个头娇小的女子出落得这样好了呢。
他原本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不见深底的眼神里也微微露出些许光泽。
他回想起娆俤少时在榕王府的场景。
一个抱着高高一沓书卷的娇小女子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
“今日先生将的课业好难,我要将这些卷册全部带回去,看到万家灯火熄为止!”
那女子的语气笃定,稚嫩的脸颊上满是不符合那个年纪的坚毅。
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璟榕笑了笑。
他慢慢意识到,他好像从来没有问过娆俤为何如此执着于学业,为何一介女流之辈,为了学业如此拼命。
眼前这个亭亭玉立在他面前如同白纸的女子,突然被笼罩了一成模糊的白纱。
国考还算顺利,娆俤行云流水地写完后便拿起卷册缓缓起身,向台前走去。
带着些小心和含蓄,她将卷册缓缓放在了璟榕面前。
“写好了吗?”
璟榕正低着头慢慢地翻阅着娆俤的卷册,没有抬眼看她。
“好了。”
娆俤的语气带着些羞涩和欣喜。
是璟榕啊,初次末考她的考官竟然是她心心念念的璟榕。
待璟榕简略翻阅后,他缓缓抬眼,墨色眼神里带着温和。
“好好休息。”
这句话说得极小声,小到刚好两人听见。
说完又将目光移向太厅,面色端庄,一副大公无私的模样
娆俤捏着腰带颔首笑了笑,便转身向门外走去。
上午的国考完了,未避免聚集交谈,学子们尽数回到考场提供的房内休息,期间还有人送上午饭。
流云和娆俤分在一间房内。
也不是什么巧然,是流云死缠着皇后娘娘私下派人调的,说什么要沾沾娆俤身上的学术气息。
此时的两人正在房内用饭。
“唉,我这次好像又凉了。”
流云神色倦怠,语气尽显忧愁,拿着筷子的手无力地敲打着桌子。
“才考到一考,你就凉了?”
娆俤专心地吃着饭,随意含糊着。
“嗯,彻底凉透了。”流云叹了口气“那些题目我还是一看就晕,一写就忘。”
她开考前可是闭关了整整半月,皇后娘娘请来了皇家最有名的先生给她口干舌燥地传授了十几天啊。
“我真的不是这块料。”
流云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
娆俤不想接她的话,又自顾自地喝着一大碗汤,汤碗很快就见了底。
“这饭菜一点油水也没有,你怎么吃得下啊……”
饭菜是考场备的,没个学子都一样,也不许有列外。在皇宫内娇生惯养的流云自是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清汤寡水。
“那姑奶奶你就饿三天好了,反正适才你也说了,凉透了。”
娆俤抬眼看了看流云,又继续吃着饭,不想再理会。
到了下午,两人在房内简单补了个觉便往各自的考堂走去。
刚要分别时,娆俤停了停脚步看着流云道:“下午考民生,你若实在想不起先生的教语,也千万不要空着。”
流云立马停下脚步看着娆俤轻声道:“那我写什么?”
“就写平日在集市上的所见所感,分析不出来也不要紧,一定要写满。”
“知道了。”
娆俤考了这么多次,皇后肯定不指望她进什么百名榜。
梦国官眷皇亲不比百姓,他们只需考入前五百便有官职,而流云考这么多次,肯定是连五百的边也没沾上,才会数次辗转在考场内。
她的先生只会教她如何如何将考卷答得完美,却未曾想素来疲懒的她连空都写不完。
“唉……”
娆俤叹了口气,又正了正衣着往场内走。
她脚步轻快,带着些小女子的活跃,柔软的长发随着轻快的脚步飘荡着。
考官是璟榕,她原本焦灼的心瞬间得到了安慰,什么末考年考的在她心里就如同浮云。
待娆俤坐在考场时,她悄悄理了理额间的碎发,又理了理身上的褶皱,静静端坐在位子上,如同一坐神像。
下午的考试都会有些沉闷,考生们的兴致也没有上午的高涨,都静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声响。
还是暗红色的衣袍,黑色的长靴,娆俤余光看着来人的身影,嘴角微微扬起,眼睛流露出笑意。
她在笑时,考场的学子们却皆吸了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浑圆,原本安静的考场顿时成了死寂,气氛登时冷到了极点。
“天呐,今儿是没看黄历吗,战……战王怎么会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