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就这样在一起了，事后也没有补办婚礼，事实上，我的父母已经不在身边，李和家人也闹翻了，办不办婚礼，其实也无所谓。我们只是请了大哥哥吃了一顿家常便饭，从来不喝酒的大哥哥，那晚喝醉了，李搀扶着他到庙里的。
我也从我的家帮到李的家。只是李家很大，却只有我们两个人住，我总觉得害怕。
直到有有一天，李的几个儿子硬说我是贪图李家的财产才嫁给李的，要把我赶出去。
李，很生气。他请来了工人，把大房子改成了小房子，房子很少，小的我原来的房子又能看到阳光了，我高兴的跳了起来，还抱着李的脖子不停地亲他的脸。李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后来，李又和孩子们做了财产分割。李什么都不要。李阴沉着脸回来告诉我说：“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儿子们，我什么都不要。”李的语气怪怪的，但我还是什么都没有能够听出来，我只理解了字面的意思。
我跟他说：“不要害怕，我父亲和母亲还给我留下一些田地，我们勤快些，不会饿死的。”李张着嘴巴，看着我，我叫了半天，他才应了一句说：“哦，好啊，我会努力耕作的，你放心，我不会饿死你的。”我看着他笑了。他也笑了。
日子又回复了平淡。我们都很快乐。
有一天，李的最小的那个儿子来了，他不是来找李的，他是来找我的。
我们是在李家门口碰面的，那时，李家门前有一排竹林，把快要西下的阳光遮住了一大部分，只有斑斑驳驳的阳光透过竹叶，照到我的眼睛里，也照到了他的脸上，因此，我无法分辨他脸上的表情。
我们不一会儿就吵起来了。
我首先冷静下来，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你母亲是我害死的吗？”
“不是，但……”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连声音也是在努力克制，维持平静的口气。他怕我？
“那你凭什么指着我？”我还是冷冷的问。
他低下头，不知在思考什么？
这时，李走到我的身边，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看到自己的父亲，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看着他的父亲，用撒娇的口吻说话。他们说的是家乡话。父子俩聊得很开心。我像个个多余的。对李说了一声“我先回去了。”然后我就离开了。
那孩子晚上留下来吃了一顿饭，大家都很尴尬。不过这以后，李家的人好像也接受了我们的关系。他们经常来找李，当然也是挑我不在的时候，有时，不小心被我撞见了，他们才会不情不愿的喊我一声“后娘”。我也尴尬的回应了一声，然后我就会找一个借口离开，直到看到他们都走远了，才回来。
我和李家的孩子就是这样，我甚至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李的孩子的孩子就更直接了，看到我的时候，就把脸扭到一边。我对他们就更陌生了。李去世以后，李的孩子有时还会回来看看我，大多是清明扫墓的时候，那时，李的孩子的孩子也都长大成人了，他们哪怕是站在门口，也不会进来喝杯茶的。几乎就是陌生人一个。我不认识他。
李是怎么死的，我就不清楚了，每当碰到这个问题，我的头总会很痛，然后那些零碎的片段就会一下子拥入脑海，紧接着心很痛，然后就再也不敢想这个问题了。
这些零碎的片段，好像是，李去世了，我一个人住在李的房子里。然后，有一天，午后，村里人（那时候村子里不断有外来的人来定居，有很多熟悉的，但又很陌生的人，这人便是其中一个），他从后面抱着我，把我摔到床上……
等大哥哥他们来的时候，我完全没有了理智。我看到桌面上的一把水果刀，然后我就随手捡起地上的衣服，胡乱的穿上了，拿起水果刀就向那人的心脏捅去。
那个人的手被反绑着，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又把刀拔出来，接连不断地捅向他，直到血肉模糊。大哥哥才把我从地上拉起来，喊：“够了，他已经死了。”
我看着那一句红色的尸体，还有那一双泛白的眼，我没有感觉到害怕，我反而觉得很兴奋。我不后悔，哪怕要我付出再多的代价。我感到的只是一种复仇的快感。
之后的事情都是尹哥在帮我处理的，我整个人的神智都是模模糊糊的，有时候只觉得外面很吵，我很害怕，然后我就躲在尹哥的怀里不肯出来。我能够清醒的时候很小。
然后，我就发现我在尹哥的哄声中，穿上了红色的新娘装，然后我看到尹哥也穿着红色的新郎装，在全村人的祝福声中，我们来到了一间红色的房子……
那房子原来就是李的房子，不过，尹哥把原来的房子拆了，然后又在那地上建起了一所新的房子，房子不大。在那之前，我一直都在我原来的房子住。
又是一个清明节，天空下起了小雨。
我来到了李的墓前，抱着那石碑哭了很久。
我的眼角的余光看到尹哥他离开了，我还记得他那天也是穿了一件白色的上衣，就像李那样，不过他比李要年轻得多。
那些扫墓的李的孩子也走了，临走前，还安慰了我几句，要我不太难过了。我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脸去，不再理会他们了。
他们轻轻叹息一声，也走了。
现在，整座墓地里只剩下我了。空气中的雨丝下的有点大，我的衣服也湿了，风吹过时，我更冷了。然后我就更紧的抱住那石碑，就像当年紧紧抱住李那样。
我从梦里醒来，是哭醒的。母亲在一旁帮我擦眼泪，一张脸因为看到我醒过来而大发异彩。我突然想起了梦里的墓和李，我冲出床，想要去找那个玻璃球，谁知我刚一下床，便跌到在床边……
母亲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看到了她一张一合的嘴巴不停地说话，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我看到放在她手里的我的脚把纱布都染红了。
母亲帮我重新包裹好后，我问她：“那个玻璃球呢？你没有把它扔了吧？”
母亲的眼突然就被泪水掩埋了，她低下头，同时用手指了指桌面。
我飞奔过去，然后我就把它抱在怀里。
当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母亲已经站了起来，幽怨的说：“一起来，就想着别人，也不问问我这些天过得怎么样？”像是喉咙哽咽了一下，几滴泪水掉落下来，她就没有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在看我。
我突然想起梦中的尹哥，然后，我问了一句，我不该问的话。
“母亲，你是女的吗？”
母亲突然很生气的夺门而出。
我追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到了长廊深处，嘴里一直不停地说着不知什么话，眼里满是受伤的眸光，然后我就看到她的眼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