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围坐在石桌旁,对着汤中金黄泛油的鸡腿犯了难。
嘴为四,鸡腿为一。
楚天成左右看了圈,咽了咽口水道:“啊,师父啊,你长途跋涉着实辛苦,这鸡腿孝敬你。”
他筷子一夹,鸡腿欲要往白叶碗里送,幽娘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脚。
“唉哟。”楚天成不由叫道。
筷子一松,鸡腿打了个弯,直直落进了刘娇碗里。
“楚师父,你这是......”刘娇叼着根菜叶,一低头,“咦,原来是跟我夹鸡腿啊,谢谢楚师父。这两天我肚子正闹油荤得紧呢,再不吃点肉,我估计得把自己给生吃了。”
刘娇张大了嘴,恨不能把鸡腿一口气吞下。
可未等她在朝思暮想的肉上咬上一口,突生变故。
只见左侧飞来一根筷子,生生把鸡腿打掉在几丈开外,如此箭无虚发,想都不用想就知是谁。
况且那人若还无其事的拿着仅剩的另一根,在指尖转圈。
刘娇:“......”
招谁惹谁了,狗德性!
刘娇扬起筷子对准白叶,咬牙切齿道:“你,有胆就与我去谷场比过。”
士可杀不可辱,这狗男人嚣张气焰太重,仗着自己会抛东西,时不时就拿别人当靶子,臭显摆。
以卵击石也好,不自量力也罢。
刘娇咽不下这口气,决定拿出浑身解数,也要与他比划比划,灭灭这“寒狗”的威风。
“寒狗”白叶上下打量了刘娇一番,道:“你?”
刘娇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脑门道:“就凭我!怎么,你比我年长不了几岁,少看不起人。你不就抛东西厉害点吗,论轻功,论剑法我不一定就比你这狗......比你差。”
“师父......”楚天成欲要起身就被幽娘拉坐了回去,不知为何他脸色显得极为难看。
白叶抬手:“无妨,天成,我好久也没活动筋骨了。不过这位姑娘......”
“姑什么姑,叫女侠。”刘娇大声打断他。
白叶嘴角上扬:“好,那这位女侠,我从不与人白白比武,需得有彩头才行。”
这一点刘娇倒是听幽娘提起过。
江湖中高手比武,双方需得拿出一定等价的稀罕物,以示诚意。
既表,输赢勿论,点到为止。
刘娇细想,这“寒狗”算是有点眼力,不至于无珠到看不出她也是“高手”。
间接对号入座,自封“高手”称号的刘娇问道:“你以往都拿什么做彩头?”
白叶若有所思开口:“奇珍异宝,武功秘籍,或是输家自断经脉,自挖双眼......太多了,从未输过一时也记不太清。”
刘娇:“......”
问水牛如何能上天,被此人吹上去的。
“那些彩头我们无能为力,不过若是她输了那银花就当白送于你,分文不取。
可若是你输了,需得跪地磕头,磕到我们满意为止。”幽娘开口道。
幽娘这招够狠。
男儿膝下有黄金,只跪天地、大义与高堂。
就算输了,她们损失的无非是些银两,钱财乃身外之物,那银花虽稀有,但又不是绝品,下心找找总能再找到。
但若是鸿运当头福星高照,赢了他,这狗男人少不了要受一番羞辱,出掉她们心头这口恶气也好。
想想狗男人跪地求饶的画面,岂也快哉!刘娇顿感比吃了十全大补汤,还要通体畅快。
她背着身朝幽娘竖起大拇指,幽娘点头,报以会心一笑。
现彩头已出,就看对家接不接招了。
白叶抿了口茶水,缓缓道:“彩头太小,提不起兴致。
不如这样,若我赢了,银花送我,这位女侠也需一生侍奉在侧;若我输了,不但磕头,反过来刀山火海,任凭差遣。
口说无凭,立字画押为证。”
半个时辰后。
刘娇咬破指尖,画了人生当中的第一个“高手押”。
二人在楚天成呜呼哀哉声中,一前一后,飞去了谷场。
看着消失的踪影,楚天成大腿一拍痛心疾首道:“幽娘啊,幽娘,你好糊涂。”
幽娘支着腿,讶异道:“师哥为何作如此反应,我那丫头我了解,虽内力不及那白叶,但是身手与我不相上下。
你是担心她会输?且放宽心,候着吧。”
楚天成摇头神情凝重,望着日落西山叹口气道:“幽娘,我且问你,师父武功如何?”
幽娘笑道:“师哥,你现今有两个师父,你要我答哪个?”
见楚天成脸色阴沉,并无半分玩笑,幽娘收起嬉皮笑脸正色道:“还用问?我师白拂是这天下当之无愧的一代宗师。”
楚天成又道:“那我再问你,白叶姓白,师父也姓白,你难道就没思虑过这其中缘由?
你我相识五十载有余,你当我是那种随便在半路上就捡个人喊师父的?”
一个念头在幽娘脑中闪过,她讪讪问道:“难不成......他是师父在外的私生子?”
楚天成苦笑:“非也,错了。”
幽娘不明所以:“哪错了?”
楚天成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才道:“顺序错了。
你也知晓师父本姓为杨,是第一次入世下山后才改姓为白。
这白姓,便是随白叶姓氏而来的。”
幽娘惊得起了身,筷子掉落在地,半天才艰难开口道:“难不成他就是......”
楚天成颔首:“不错,他就是师父心心念念之人。”
当年白拂刚及而立之年,听闻中原幽州有一人武功绝顶,当世无双。
从小天资聪颖的白拂,自诩世间“才”有八斗,他当得五斗,便向那人下了战帖,想一绝高下。
一比,果然名不虚传,那人武功确实在自己之上,白拂输得心服口服。
胜败乃兵家常事,白拂日后能成为一代宗师,胸襟自然不会狭隘至此。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在他欲要离开行至巷尾处时,见那人正对一十五、六岁的白衣少年郎行弟子礼,并恭敬唤道:“师父。”
谁都不会无师自通,师出有门实属正常。
只不过赢自己一大截的高手,师从竟是一个样貌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郎!
白拂震惊不已。
那画面深深镌刻在了他心里,直至死都未曾挥去。
后来,他打听到那少年郎姓白,遂自改为白姓,好让自己时刻铭记,人在江湖行,不得以长幼出处,论英雄。
而那白衣少年郎便是年少的白叶。
幽娘想起自己刚才那搓暗藏的小心机,简直如班门弄斧般可笑,羞得她无脸见人。
她顶着一脸煞白,不等楚天成作反应,便向着谷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