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感觉到了车马奔波。
是继续朝着北方走去吗?我醒过来。
我睡了好久,外面的天乌黑。
马车里除了睡醒的我还有离一。我唤他。
眯着眼的他也睁开眼。
我问:“我们到了哪里。”
离一说:“少主你要立马跟我走。”
我说:“去哪里?”
离一回答:“回宗门。”
我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离一说:“少主,南派一半的人被你杀光了。”
我沉默下来。
耳边是东风烈烈的呼啸,眼前是离一晦暗不明的脸庞。
我低声说:“那我更不能回去。”
离一说:“少主你太善良。”
我笑笑:“我只是一个傻子。”离一看着我。
我继续说:“从前我不想当傻子,现在我知道,我想还是做傻子的好,我真是一个傻子。”
离一叹口气说:“少主,比起你来,我们才是傻子。”
我指着自己的家伙说:“比起我的东西来,我才是一个傻子。”
我掀开车帘:“外面的风停了,我们去哪呢。”
离一说:“去域外。”
我说:“风在送我走。”
离一什么也没说。
我转过头来:“我离家越来越远了,我杀了人。”
离一说:“少主你没有杀人,南派的人是我杀的。”
我问:“这是真的吗。”
离一点头:“真的。”
我的心情好了一些:“那你杀了两个。”
“三个。”
风越来越小了,它扑在我的窗边说:“等你回来,你一定会回来。”
我问:“远方在域外吗。”
风没有回答。
谁能回答呢。
我们穿过连峰的山,成片的水,满团的雾,晚霞的时光。
我没有再吃肉,或许以后我再也不会吃肉。
营地里的喧闹少了许多。
没有人再来问我:“天主指路。”
更多的是沉默,是敬畏的目光,微微惧意的血红。
我宁愿他们是看傻子的目光。
而不是看一个会杀人的傻子的目光。
我们一直走,一直向南方迤逦。
我想起了家里的玉器,不知道玉山还哭不哭泣。
父亲的花海有没有填新花。
母亲会不会想我。
弟弟知不知道我这个傻子兄弟。
大伯的记性是不是还是差。
出去修行的年轻人回来多少。
我离家太远。
域外的山千仞绝峭,域外的水珍稀枯贵,域外的沙漫天连绵,域外的人在我身旁,域外的建筑青石大理石。
域外萧瑟,血酒多。
到域外不知多久,我从车马上下来。
沙子打进我的眼:“欢迎。”
我的眼睛被砂石磨出泪来。我不理它。
我的周围全是跪着的人,眼前一座通天高的白石城依山而成。
周围的人说:“恭迎天主。”
巫桓转过身来。我开始怀疑域外的山水本来不是这个零散模样。
它们本来是巫桓的模样。
它们将巫桓养大后,自己的风光便全被他采过去。
巫桓是域外的山水。
他说:“我们到了巫门。”
白石说:“我们好干渴。”
后面的山说:“不是我的过错。”
我们走进巫门去。
有人说,域外的瓜果是最珍贵的礼物。
我的眼前全是跪着端着果盘的人。
我吃下几个瓜。巫门的主厅里也是白色。
白色的石像,白色的桌椅,白色的果盘,白色的侍女。
陆续进来一些人。
我流出些汗,域外真是炎热。
他们坐定,啃下几个瓜果。
我很开心他们能在炎热的天气下吃上几个冰凉的瓜果。
离一也吃下好多。
巫桓没有出现。
于是只有巫察说:“天主始终是南派的主人。”
有人吭气:“天主不会杀他的子民。”
子民?我看向我的家伙。
他好久没有再硬起来过。
又有人说:“我们本不敢与天主同坐一室。”
巫察笑,眼睛眯成月牙儿:“可你们还是来了。”
瞧,巫察是一个慈祥的人,他的笑是我见过最温暖的笑容。
有人回答:“我们相信妖主。”
他又说:“毕竟我们从来就只见过妖主。”
我看向说话的人,他紧张地站起来。
我自嘲地笑起来,还会有人怕傻子。
我说:“我很抱歉杀了你们的人,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你们就把我杀了吧。”
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我有些烦躁,我只是想要偿还命债,虽然一条抵不上死去的人多。
可傻子只有一条命。
但为什么他们要跪下,他们本来应该拿着刀子,上来捅进我的肚子,拔出来再递给下一个。
可他们都跪下。
他们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