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里的人年纪十八时都要离宗磨炼。
出了宗门,便暂时与宗门没了关系。
死也好杀人也罢。
在能拿着做出些成就或是门面上装点过去的事回到宗门之前。
宗门绝不会插手。
在一个艳阳天里,我刚与太阳打完招呼。
一群人就要出行了。
一群年纪十八的少年。
他们有些人已经娶了二房,有的孩子甚至都会走了。
他们的家人都围在这帮年轻人身边。
我跟离一站在平坦的高石上。
我将目光投向他们。
阳光有些刺眼。
我也十八岁了,父亲不让我下山。
他说:“娶一个女子。”
我心里装着下山的事:“我十八岁了。”
他摸摸我的头:“你是我儿子。”
我说:“我想下山。”
父亲说:“找你母亲去吧,她不让你下山。”
我把手握成拳头:“父亲不让我下山。”
父亲笑了。
父亲在笑什么,我不清楚,可能是笑我,笑一个傻子。
竟会谋生出下山的想法。
但我能听到远方在唤我。
呼唤着傻子。
我的眼前出现成片的黑影,阳光温和起来。
我继续看着这些满面春风怀着期待的少年。
他们开始朝山下走去了。
恍惚间,他们好像变成了一头头肥猪。
道路两旁挂满了屠夫的刀。
傻子的眼睛又出现了问题。
我转过头对离一说:“我看到了猪。”
穿着黑衣的离一说:“我也看到了。”
我继续说:“你真的看到了吗。”
“真的。”
我的心情好起来。
我把头转回来,视线里一头猪也没有了:“对不起离一,是我害你不能下山。”
离一说:“我不想下山。”
“你真是个傻子。”我说。
离一不再说话了。
我忍不住流出泪来。
“有空的话,我们一定要下山。”
“好。”
有空的时候来得很快。
父亲要给我娶一房女子。
可我并不想娶妻,我知道傻子生出的孩子是傻瓜,傻瓜的母亲不会开心。
傻子是罪人,傻瓜是罪人的孩子。
我不想有一个傻瓜,也不想再被人恨。
我的妻子一定会恨我。
因为我是一个傻子。
被恨的滋味不好受。
我穿着红色的衣服,我跑到一个彩灯照不到的阴暗处。
我对离一说:“我们下山吧。”
离一放下手里的酥糖。
我继续问:“你想下山吗。”
离一一口吃下酥糖。
“想。”
我们跑下山来。
傻子做出了这一辈子最傻子的傻子事。
可傻子听到草木在说,月亮在讲。
夜是一个满月天。
傻子心跳不已,第一次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剧烈而又激昂。
离一的支玉诀修炼到了六成。
我们很容易地跑出了宗门。
在黎明的早晨,我喘着粗气。
我对离一说:“我饿。”
离一拿出一块干粮。
我吃下就不怎么饿。
我们跑到了一个小镇,一个不属于韵珩门的小镇。
空气似乎格外清新。
我说:“我们跑下来了。”
离一说:“跑下来了。”
“跑下来了。”我嘴里喃喃着。“跑下来了。”
有人说:“你们是哪来的。”
我看过去,一个脸上糊着半截狗皮膏药,浑身破破烂烂的人走来。
他笑着作揖行礼,狗皮膏药抖动:“两位爷。”
我点头。
他嘴咧得更大:“两位爷叫我小圆子,第一次来?”
我看向离一。
小圆子自顾自说起来:“两位爷来这,想走些暗门溜个便宜好处找我小圆子准没错。”
我说:“我是傻子。”
小圆子说:“我小圆子见过傻子,大爷您不像傻子。”
我问:“我年纪十八,不叫老爷,大家叫我少爷。”
小圆子簇起豆儿大的眼睛:“得嘞,少爷。”
我继续说:“你知道一个叫‘远方’的地方吗。”
小圆子摸摸毛秃的头颅嘿嘿笑起来:“少爷说的远方可难倒了小圆子。”
“可小圆子能带少爷和……”
“离一。”
“哦哦哦,……离爷去一个好地方。”
于是他带我们去那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