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又来了,没有敲门,站在虚构背后,翻读以上文字,猛然大叫:“啊,原来,我是这样死去。谁安排这种死法?没见过,还真没见过。很豪迈。谢谢。”又说,“没有铺叙,你写的什么狗屁小说?有这样的人吗?有吗?真的有这样的人在写这样的小说吗?你说要改变他的命运就能改变的?笑话。你是谁?你又能是谁?”
这一叫,吓得虚构尿湿了裤子。
老师笑得更欢,说:“我不信你胆小如鼠。一个用‘尾了’和‘莫名’讥讽自己的科长的人,莫说胆大包天,起码够得上吃了三五几个豹子胆。还写申请书,要求重新过一回生活。不满意,还要再申请。你以为你父亲是上帝老子?你以为你母亲掌管瑶池?笑死人了。还邀请时光时空管理局进入你的小说,还在等时光时空管理局的批示。一纸批文果真能改变你的命运?就算时光时空管理局开恩,批示你为科学家,你承担得起吗?你肚子里有货吗?穿了帮,你怎么泥糊?真是痴人说梦。戴顶帽子,你以为你就是人了?质没有改变,忙什么包装呢?若你能画人生轨道,何不把自己的人生轨道画得五彩缤纷呢?画十彩也行啊。来,别垂头丧气,来,按我的意愿,给我画一幅壮观的人生图画,让老师我当一天地球村的村长。这一天,我必将做尽天下的美事。哈哈哈。”
虚构脸孔通红,起身,倒一杯白开水,递给老师,说:“可见老师也很有野心嘛,只怕为不了官啊。”
老师避之,笑呵呵的说:“你没了工资卡,还不错,还有钱烧开水。你还留了一手?嗯,我培养了一个非常优秀的学生,真是我当老师的光荣啊?”
虚构说:“这本身就是铺。难道老师真的老了?难道您没看见手持批文者目空一切的狂妄劲?”
老师说:“你在屋顶上铺。总得有个基础吧?”
虚构说:“人有一双眼睛,人有一双耳朵,重要的人还有一颗头脑,看了那么多,听了那么多,在头脑里总有个印象吧?这就是基础。进到脑壳里面,就得思考一下子,不然,对不住有个脑袋瓜子。对不对?公文,或者说一张纸,正在主宰着个人的命运。是不是?形式慢慢的变得比内容更为重要。为什么?不就是人们都认为自己的质乃玉也。玉质,你明白吗?很小有人承认自己是块石头,除了我。现实正悄悄的发生变化,大概不管内容如何或质地怎样,都在狠狠地宰割事实,甚至强奸铁的证据。不用我举例,老师您懂的。我曾经拚命地工作,努力地提高自身修养。您知道的,为了给领导写报告,写报告?本来非我份内事,我接了,且认真负责,晚上加班至凌晨二三点钟,多少次挑灯熬夜,多少次累得脸色苍白,可是,谁认可呢?完成它,这需要多少第一手资料,需要击退内心多少次来自抗议的反扑啊。您知道吗?我在写报告,他们在干什么?您知道吗?他们在接受异性按摩,在享受乐趣,而我则在第一线奋斗,提前支取生命的精血。他们好啦,给予我精神力量,鼓励我往前冲。可是,他们说完鼓励的话后,干什么去了?走夜路,跑路子,抢一个又一个职位。到手后,竟回过头安慰我说,好好干,前途是光明的。做了几十年的嫁衣裳,送走了几百个不眠之夜,我得到了一些病痛,一些冷眼,一盆盆别人看不见的泪。他们背地里说我傻。这话没错。我的确是一个傻瓜。做好了份内事,做好了份外事,图不到报偿,不是傻瓜还真不行。我生活在格拉斯的《狗年月》里。这样说明可以了吗?”
老师说:“你的事我清楚,还有些是亲眼目睹了的。只是你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虚构说:“很努力了。我拿工作去争取,才是正道嘛。”
老师问:“难道没有钱真的走不通?难道他们眼里真的只有钱?唉。你完全有理由不干份外事。累垮的是自己的身体。”
虚构说:“我也曾拒绝过。可是,领导说,年轻人前途要紧啊。是的,领导说的没错。只是到了前途的边边上,领导又说,等下一次,并重复保证,语气蛮坚定。然后,到了关键时刻,又重复说机遇不好。每次都有理由拒绝我的升迁。他们真会说话,一个套路。唉,别说这些伤心话题。”
老师沉思着问:“可怜的学生。虚构,你的命真苦。嗯,若我在这个时候没来,你用什么方式补述你的铺垫呢?”
虚构说:“您会来的。写到这里,我正在等您来。您来了,顺便还可以做个见证,得到老师的首肯,我也不担心别人说我在胡说八道。可以吗?意铺,老师,您可从来没教授过。”
老师说:“那你来教我。”又问,“在时空的殿堂,金发姑娘在等你?”
虚构说:“是的。您是个吝啬鬼,教不出。”
老师仰慕地说:“我想当你的科长啊,想得不得了。”
虚构说:“谁不想呢?”
老师抬头望天,生怕天上掉下的馅饼砸碎脑壳,突然间转身跑了。
虚构在背后指着老师的背影大声说:“你的脑壳是铁打的,怕什么?”又自言自语道:“您敢做我的学生吗?”老师当然不敢,老师不想戴绿帽子。
这句话讲得不明不白,需要推理来作个补充说明。
老师是这么推演的──,既然虚构献出了工资卡,那他就没有什么不可献。也就是说,下一献是自己的老婆,如果他结了婚。谁愿做虚构的学生呢?学着把自己的老婆献给上司睡,为的是听一句好话。世上有这样的事吗?比如,某某想当个官,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带着短装的老婆敲开领导的门,闲喧几句后,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保管几天后,便如愿以偿,便欢天喜地的成了个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实用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