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这事发生得很意外。这是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吗？不，他们忘了他的大方，忘了曾经给他们的吃喝玩乐，前后还不足十天，他们忘得真快，忘得好彻底。或许，可能是记忆差的缘故吧。呵呵，其实，他们用他们黑色的眼睛在寻找金钱，故而，他们眼里只有金钱，他口袋里没有多少钱，于是，他们开始无视他的存在。这是一种心思活动，微妙的，妙如“微雨燕双飞”的鬼境。境中有一双眼，眼曰：黑暗夺去了黑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睛随黑暗去寻找黄金/用黄金铺平坎坷的友情/用黄金打造一张椅子/躺在黄金的椅子里/睁开黄金的眼/再来寻找光明时/行人竖立一面镜子/镜里镜外的眼睛里只有黄金/黑暗夺走了黑色的眼睛/留下两坨黄金嵌在黑色的眼眶里//
诗毕，眼睛的功能就这样发生了变换，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也怀抱激情，不知不觉，化成了意料之外的神奇。真是神奇的眼睛，神出桂林，奇出九寨。
于是，虚构以舌尖代替蜻蜓，如蜻蜓点水般无声而言：“我就站在你们面前，你们看见我吗？呵呵，我眼里全是生命，你们眼里大概只有宝贵的金钱和宝珠镶嵌的权杖。你们忘记了我是个人，当真有点好笑。说你们有眼无珠不算过分吧？我站在你们面前，难道你们看不见？果真没看见吗？”是的，他们看不见他，只怪他小得不起眼。他果真小吗？不，他这个移动的准园柱体占用的空间与地球人比至少中等偏上，且他那脸胡须特显赫，从表面看，眼光深邃，艺术气质尤佳。可是，他就是进入不了人家的眼里，或者说，人家眼里根本没有他。
比如，当分配功名利碌时，虚构缺席了，此乃属于他的无影无踪的消失。他自嘲地称之为“莫名”或者叫“尾了”。他经常被“尾了”，若“莫名”的有名在册，那一定是有人找到了支点撬起了那个从未有人撬过的地球。
有例为证，虚构在造林科任工程师时，每次遇到写报告材料之类的活计，朴科长便交给他，说：“你是读书人，把这个可行性论证报告写好，中午加班，今天下班前交给我。晚上我再修改，明天上午递交局党委讨论通过。”过了几天，朴科长才上交报告，之后，造补助花名册时，他没有名字，理由是：造的是夜班补助。再比如，调查飞机播种造林的成林成效，朴科长说：“你是写手，这次调查，你负责内业资料的整理，书写成林成效报告，包括小班图纸的绘图和往年的档案资料查询。照顾你一下，下乡爬山的累活交给我们几个人。爬山很辛苦的，我们非常尊重人才，让你在办公室干些轻松活，我们干些累活苦活。这是我在贯彻上级的政策。”他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复印山头地块的所有资料，分成三份，给了下乡的调查组成员之后，按朴科长的吩咐又设计十一种表格，等调查组回来后，逐一填写，然后统计汇总。又写好飞播护林协议，分发到二百五十七个村，签名盖章收上来，存入档案。下乡调查组累了一个月，他加班加点忙了三个月。上报成果后，造补助花名册时，他被“莫名”了。朴科长的说法是：“这次造的是下乡补助。”这样的事在他身上循环往复地发生，他习惯了当那个土地测量员，无论如何，永远也进不了“城堡”，虽然城堡非常美丽，虽然“堡长”形象高大，却与他无缘。
“这次你榜上有名了。”有一个雪霁后的下午，朴科长走进造林科，先对虚构说了之后，才大声宣布道，“今年我们造林科被评为省级造林质量先进单位。这是领导的功劳，领导有方啊！省林业厅没有奖金，他娘的小气！但是局里给我们一万七千块钱的奖金。还是局党委好！这个奖金由我来发，这是局长讲了的。来，老李，你功劳最大，五百块。老黄，你最年长，四百。吴胜，胡礼，季度，小陈，小牛，小朱，你们最勤快，三百。谷树皮，你二百五。今后还要努力。虚构，你统计了几万个数据，内业资料整理的质量还过得去，这次没有给我脸上抹黑。来，五十元！别看只有五十元，意义不小哩！”朴科长又问，“有意见吗？”
大家有气无力而又异口同声地说：“没有。谢谢科长！谢谢领导关心！”
朴科长说：“我做事向来喜欢公平公正公开！从来都是如此！而且我的决定从来都是正确的！没有错过一次！我就是一个只做对事的人！剩下的这些钱就由局党委领导和我平分。你们应该满足了，做人要知足啊！谁要是敢乱放屁，我没收了他的奖金！我告诉你们，有比没有要好！这一点很重要哦！”说完，朴科长出了门。
老李说：“虚构终于领到了补助。很不容易，真的！”
小陈说：“是奖金。虽然排名在后，但毕竟有名啊。这是零的突破，了不起，值得庆贺！”
老黄说：“大家说庆贺，那就庆贺吧。”
虚构说：“谢谢同志们。我一定努力工作。”
老黄说：“别谢我们，要谢就谢领导。虚构啊，几年了，今天才开了个好头。这是朴科长看得你起的兆头。多么希望你保持好这个好的势头。年轻人有前途。”
牛皮说：“奖金小，心意重。”
朱元说：“我热切盼望虚构下次领一百元。呵呵，水涨船高嘛。”
谷树皮说：“祝贺！再祝贺！”
吴胜说：“虚构的进步是朴科长的功劳。没有朴科长的正确领导，虚构也进步不了。”
胡礼说：“造林科所有的荣誉都是朴科长他老人家的。我们是沾了朴科长的光。要感谢就要感谢朴科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