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听了这话，心里也闷得慌，抬手拿起那瓶贵人道，给张大力满上。张大力吞咽了口唾沫，突然按住林风的手。
林风手抖了下，酒差点撒在外面。
“大力哥，怎么了？”
“我······”张大力把手缩了回去，神情很不自然。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冒犯了林风似的。
他甩甩手，然后抽抽鼻子，拿手捂住脸。冰凉的掌心敷在他因醉酒而滚烫的脸上，这就如同烧红的铁侵泡在水中，过冷与过热的体验的交替间，张大力获得了几分清醒。
林风已经隐隐约约觉察到，他们之间的交情，悄然发生了变化，好似有什么东西，已经编制了。这让林风感到有些悲哀。明明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中间却好像隔了条鸿沟。
林风待不下去了，把老板叫了过来，付了账单，逃也似的，离开了牛肉汤馆。晚风习习，林风把手插进头发里，把头发整得乱七八糟。
一辆三轮车横在路边，斗子里放着一个用油罐改的炉子。炉子旁亮着一盏小灯，一个大爷倚在车座上，腰带上挂着一台收音机。那是个卖红薯的，腾腾的热气在清冷的灯光下氤氲着。
林风望向那边，莫名的感觉到一丝暖意。
他摸了摸兜，兜里还有几块零钱。浓郁的香气钻进他的鼻孔，林风迈开脚步，朝那个卖红薯的大爷走去。
“大爷，拿个地瓜，大点的。”林风探了探头，嘴巴里的唾液开始加速分泌。
大爷应了一声，往炉子那边一靠。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大爷一边挑地瓜一边问道。
林风嘴角僵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回家？回那个家？接着，他就想到了苏瑶。一想到回家要和苏瑶待在一个空间里，他就开始浑身不自在。
他大概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排斥再见到苏瑶的原因，只不过，他不敢承认罢了。
“回家啊，回家之前，就想在外面转转。”林风敷衍的语气说道。
“你还年轻，不知道家里有婆娘的好处。大爷我前年老伴走的，一回家，那叫一个冷清。还不如出来逛逛。”
“那，大爷，你怎么不学那些大妈，出去跳广场舞？”
大爷摇了摇头，“广场舞有什么好跳的？跟个傻子似的，我可没那么厚的脸皮。再说，卖了红薯去买排骨，熬上一锅汤，他不香啊？”说完，大爷就发出爽朗的笑声。
林风一琢磨，理儿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吗？这时，大爷也给林风把红薯给挑好了。照林风说的，大个儿，烧的皮焦。拿出来，光是闻味儿，就让人食欲大增。
大爷把那地瓜用个纸袋一装，在往秤盘上那么一送，两眼眯起来，在灯光下，看着秤杆上的斤两：“巧了，一斤半。五块钱。”
说完，那大爷就手脚麻利的把那个装着地瓜的纸袋往林风手上送去。林风付了钱，望着烧的黄橙橙的地瓜，他却突然没了胃口。
街上车来车往，林风提溜着那袋地瓜，似孤魂野鬼一般沿着路沿石游荡。走着走着，他突然看到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上亮着空车的牌子，这时，林风突然想去医院，看看他闺女。
于是，他就伸手，把那辆出租车给拦了下来。
坐在出租车上，林风不禁开始想大爷说的那句话。家里有个婆娘还能热闹点，最起码有点人气。林风降下车窗，扭头望着窗外，远处高楼灯光如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了，还是他无法集中精神的缘故，他眼里那些灯光或是分离或是重叠。就像是万花筒一样。
这不是矫情，而是人真的有些时候，在特定的气氛，特定的时间，地点，或是看到了什么景色，是真的会觉得寂寞。就像林风现在这样。
那种难以排遣的孤独将他包围，他特别想要逃离，心焦气燥。然而一次次挣扎之后，林风无奈的认识到，逃不掉的，真的逃不掉。准确的说，是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方式去排遣这种感觉，只能任由种种负面情绪就以指数爆发状膨胀。
因此，林风越是久坐，越是觉得如坐针毡。
不被理解的人生，果然糟糕透了。
林风这时突然产生一种打砸东西的冲动，出租车师傅是个有点白头发的中年大叔，林风一上车，他就注意到了林风的情绪很是消沉。这一路上，他一直闷得像个榆木疙瘩似的。直到林风下车付钱时，出租车师傅才对林风说道：“要是实在憋不住了，就找个地方哭一场。哭出声来，就好受多了。”
林风听到这话时，他手里攥着司机师傅递过来的零钱。他突然有些触动，司机师傅眼中有着几分善意的暖意，林风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
“这么晚了，还在拉客，都不容易啊。”
“花钱如流水，挣钱却很难，都是生活所迫。”
林风笑了，笑容颇为无奈。他把零钱揣进兜里，推门下车。出租车师傅降下副驾驶座那边的车窗，用充满担忧的眼神望了林风一眼。
林风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不要小看人生啊！”出租车师傅丢下这么一句话，发动了汽车。
林风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虽然不怎么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出租车师傅发动汽车，绝尘而去，消失在了鸦色夜幕里。
林风收拾收拾自己的情绪，迈开步子，朝他闺女的病房的方向走去。
出乎林风意料的是，苏瑶也在林小雨的病房里。
床头柜上，放着喝了一半的粥。一个小勺子就放在饭盒旁边。
林小雨睡着了，苏瑶坐在病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见林风来了，苏瑶合上书本，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林风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本书的封面上。
那是一本考公务员的教材，林风坐在苏瑶对面。气氛莫名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打算考公务员？”林风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很蠢的问题。
“有这个打算。”苏瑶小声说道。“你喝酒了？”
苏瑶闻到了林风身上的酒气。
林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大力哥碰上点难事，我这不请了个客，托托人，拉他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