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唐子君被电话铃声吵醒,没等她睁开眼睛,电话里就传来了李队的声音。
“两个人,不是一个人!”李队语气中的惊讶难以掩盖疲累,这是通宵未睡的结果。
“什么,你在讲什么?哦,是李队。这么早啊,你都不睡觉的吗?”唐子君清醒过来,才分辨出李队的声音。
“你们家失窃那天,从楼里走出来的陌生人,不是一个,是两个!”李队音调不自觉提高了两度。
“当时看了监控视频不是一个吗?”唐子君不明白对方在说什么,但是显然已经满心疑惑。
“是一个,可是我们只看到第一个陌生人开车离开,并未往后继续查看监控视频。我又重新翻看了视频录像,发现第一个人离开后十分钟,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人走了出来。”
“能确定那人的身份吗?”
“摄像头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更何况还戴着帽子。不过——”
“不过什么?”
“我看那人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
“我曾经认识的一个人。”
“谁?”
“一时记不起来——我给你打电话也是想让你回忆一下,当天是否有约好的亲友来家里做客,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点线索。”李队的职业直觉早就告诉自己,有关于她们母女的蛛丝马迹都不容许错过。他关心的不是区区的失窃案,而是二十三年前那起轰动全城的杀人案。而杀人案的唯一犯罪嫌疑人就和她们母女有直接关系。虽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但是李队从未放弃过对案件的追查。
“绝对没有!”唐子君口吻决绝,是因为自从外公外婆去世之后,她们家就再也没有所谓的亲戚登门。唐子君的妈妈是独女,唐子君自然没有什么阿姨舅舅。至于爸爸的家庭情况,唐子君一无所知,仿佛爸爸生来就是孤儿,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
“那好吧,有什么再联系。”李队说完,挂断电话,伏在电脑前就打起了呼噜。他又在办公室待了一个晚上,彻夜无眠的一晚。
唐子君起身去医院的水房打来热水,自己简单洗漱后,替母亲清洗完毕。母亲以前下肢瘫痪,只能坐轮椅,唐子君都会每天给母亲活动、按摩下肢,防止久坐得褥疮。现在母亲彻底躺下了,每天的翻身、擦拭、揉搓身体等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否则就算母亲脑部病症并无大碍,迟早也会丧命于久卧而引发的各种并发症。
下午一点半,唐子君送完走后一单外卖,胡乱吃了几口泡面,就赶去医院,安顿好母亲的事情,又得马不停蹄地奔向打工的酒店。换完服务员的工装,唐子君接到了苏梦的信息:今天我生日,晚上一起吃饭吧。唐子君从来不为自己过生日,但是却从不会忘记苏梦的生日。苏梦知道唐子君的心思,就提议把两人的生日放在一起庆祝,美其名曰同年同月同日生,患难与共!在大学的前三次生日都是她们俩一起庆祝,唐子君这次因为母亲住院,为了筹集住院费,早已经是焦头烂额,差点忘记了苏梦的生日。唐子君给苏梦回了一条:生日快乐,晚上见!这个生日祝福既是给苏梦的,也是慰藉自己的。
晚上唐子君提前结束了视频辅导,去往苏梦预定的KTV。进到包间,彩灯迷离闪耀在十几个男男女女的身上,桌子上散落摆放着啤酒瓶、果盘和坚果。苏梦正在唱歌,童芮则和一帮篮球队的人在划拳喝酒。看到唐子君进来,苏梦高兴地扑了上去,差点撞翻了唐子君手里提着的蛋糕。
“君君,你终于来啦!”苏梦略带娇嗔。
“生日快乐,年年过生日,不见长大,还像个小女孩。”唐子君永远像姐姐一样包容苏梦的小脾气。
童芮和唐子君打完招呼,就组织大家开始切蛋糕,当然少不了生日歌、吹蜡烛和最最重要的环节——许愿。苏梦被大家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双手合十认认真真地许了三个愿望:第一个是愿刚刚毕业的大家都会找到一份喜欢的工作,第二个愿望是希望唐子君的妈妈可以早日康复,第三个愿望苏梦没有说,只是深情地望着童芮,童芮也会心一笑。不用多说,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祝福她和她们。
许了愿,吹灭蜡烛,包间在一阵欢呼声中又重回光明。唐子君这时居然发现一张熟悉的脸孔,没错,竟然是昨晚遇到的那个年男子。他怎么也会在这里,奇怪!没给唐子君过多惊讶的时间,年轻男子已经拿着两瓶啤酒走到她的身边。
“我输了,自罚一杯!”男子说着仰头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把另一瓶递给唐子君。
“你没输,我只是忘记删了而已。”唐子君不甘示弱,接了瓶子也仰面喝了一大口。连日来种种不幸压得她喘不过气,正好在此时得以借酒浇愁,唐子君反而洒脱了起来。
“这酒可真上头,才一口,我就醉了,居然看到了看不见的猫。”男子就着唐子君的微信昵称借题发挥。
“那你可得小心了,当心我把约翰的衬衫丢进洗衣机,洗的干干净净。”唐子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咦,你也知道那个故事吗?!”男子像是遇到了知己。
“我知道的故事不多,恰巧算这一个。”唐子君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大二的古典音乐选修课上曾听老师介绍过《蓝色多瑙河》的作者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故事。故事说的是约翰常常灵光乍现,就顺手用笔将乐谱记在衬衫上。她的妻子知道丈夫有这个习惯,每次都特意将写满乐谱的衬衫单独放在一边,不去清洗。有一天不知情的洗衣工把约翰的衬衫送去清洗,妻子发现后急坏了,大费周章才找到,幸好衬衫还没有洗。名人轶事多,唐子君没想到还有人从这个故事里化典故来给自己取昵称。
“原来你们认识啊!”苏梦挽着童芮走了过来。
“算是,也不是。”唐子君看了一眼年轻男子。
“什么情况?”童芮云里雾里。
“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梁晨。”梁晨向唐子君伸出右手。
“怪我,忘记给你们引见了,君君,这位可不简单,是全国赫赫有名的律邦律师事务所的资深刑事辩护律师梁晨大律师!”童芮翻着白眼,打折官腔。梁晨周末喜欢来安华警官学院的篮球场打球,由此结识了童芮。
“你少来,又酸我是不是!我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学生而已!”梁晨自嘲道。
“你好,我叫唐子君。”唐子君轻轻握了握梁晨悬在半空的右手。
“我听苏梦喊你君君——”梁晨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的朋友都是这么叫我。”唐子君显然看破了他的心思。
“那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梁晨脸上掠过一丝红晕,望着笑而不语的唐子君。
“吼吼吼,看来我们梁大律师今天是棋逢敌手咯!”苏梦和童芮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看着好戏。
由于时间不早,唐子君得赶回医院照顾母亲,就匆匆告别。梁晨没有得到唐子君的答案,似乎心有不甘,主动送唐子君到楼下,并提前为她叫好了一部网约车。唐子君这次没有拒绝,道谢后乘车离去。
车子没走出多远,梁晨的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从昨日晚上十点五十一分到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天的朋友了,笨约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