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点，唐子君准时到达律所大厦楼下等待梁晨，昨天的一通对话给了唐子君很大的触动。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话，话的内容平淡无奇，说话的语气略显盛气凌人，但是听完后感觉却是秋风拂面，令人神志清醒。一些事情你每天重复去做，习以为常，但是有一天忽然有人做事的本质是什么，你往往会语塞。比如，你是一名编辑，每天工作的内容可能是采访、搜资、写稿、编稿、发稿等，要是别人问到你的工作本质是什么，你会怎么回答。写作？媒介？交流？内容？又比如你是一位父亲，别人问你什么是父亲。你或许是位合格甚至优秀的父亲，但未必能回答这个问题。西方有位著名的哲学家，有一天别人问他什么是美，他思索良久回答道，我不知道美的定义是什么，但我可以分辨什么事物是美的。如果我们在社会事务中能做到这位哲学家这样，应该是相当不错了，可惜的是大部分人在进行一件事情或承担一个角色时，非但说不出“美的定义”，更可怜的是分辨不出“美的事物”。唐子君对于律师助理、律师职业的认知，就是停留在无法分辨美丑的境地。
安华市深秋的清晨萦绕着一层若即若离的薄雾，太阳还未红得通透，马路上已经车流不息，街道上也是人头攒动。马路两边距离适中地挺立着合抱粗细的梧桐树，梧桐树宽大的叶子上聚积了大大小小的水珠。七点半，梁晨从对面咖啡店走出来，左手握着杯咖啡，右手提着黑色公文包，左右观望后，哼横穿马路，径直走向唐子君。
“你迟到了。”唐子君的寒暄显得直截了当，但这就是她的本色。也正是因为这样的本色和直接说话方式，她没少被苏梦数落，说她果真是凭实力把话题聊死。
“我昨天是让你七点到这儿等我，没说我就一定七点在这儿。当律师第一条，千万不要想当然。如果只是一味的自以为是，你永远看不清事情的本质。”此时梁晨的手机响起，梁晨将手里的咖啡递给唐子君，腾出手接电话。
唐子君结果咖啡，顿觉一阵冰凉从手心快速传到心脏，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又是冰咖啡。真是奇怪的癖好，早晨喝冰咖啡，还爱吃棒棒糖，唐子君看着眼前接电话的梁晨，心底充满了好奇。好奇的不单是他的这两个嗜好，还有他这么早约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从梁晨接电话的语气和肢体动作，唐子君看得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而电话那头一定是梁晨敬畏的人。
接完电话，梁晨没有多说什么，带着唐子君去往地下车库，来到一辆黑色轿车前停下。唐子君一眼就认出，这辆就是那头下午出现在她们家楼下的黑色路虎，也是她之前一段时间一只跟踪的车辆。梁晨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让唐子君做到副驾驶，驶离车库。上车后，唐子君发现中控杯槽里有一只哮喘喷雾剂，随手拿了起来。
“你的？”唐子君问道
“哦，原来落在车里了，难怪师傅找不到。”梁晨扫了一眼，让唐子君放在前面的储物箱。
“师傅？”
“我师傅有过敏性哮喘，喷雾不离身。上次他发病，一直没找到喷雾，差点出大事。”
“你师傅是谁啊？怎么没见过。”
“他去广东出差了，原计划一周，结果都一个多月了，还没回来。你肯定没见过，他出差的第二天你才入职呢。”
唐子君想到刚刚梁晨接的电话，或许就是他师傅打来的吧。车子开了四十分钟，远离市区，进入郊区的一个高档别墅区，最后在一栋临湖别墅门口停下。两个人还未按响门铃，院子里的狗狂吠不止。不一会，男主人呵斥住狗叫，打开大门，让他们进到客厅。唐子君打量了一下男主人，五十多岁，地中海发型，身高中等，远远突出的肚子显得笨拙。他们刚坐定，女主人端着一只黑白相间的马克杯从楼上下来。一个老妪模样的佣人端着茶盘，从厨房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茶盘上两个倒满茶水的瓷杯挨在一起，发出碰撞的呲呲声。在给客人奉茶时，女佣人不小心将水洒到地上，女主人破口大骂，吓得女佣人连忙跪在地上用腰间围裙的下摆擦拭水渍。唐子君见状，帮忙清理，并扶起女佣人。
“真是笨得要死，连倒茶都不会！我早就说了，换一个年轻勤利的，你就是不听！”女主人当面劈头盖脸骂出来，埋怨男主人的口气。
“行了行了，过完今年再说吧！我妈娘家的亲戚推荐来的，总不能说辞就辞吧，留点面子吧！”男主人无奈地劝道。
“你妈，你妈，又是你妈！我看她现在倒是成了妈了，做事不行，净白吃饭了！”女主人不依不饶，指着女佣人说到。
“够了，当着客人的面，你不要太过分！”男主人终于忍不住，呵斥声制止了女主人。
梁晨和唐子君坐在一旁，面面相觑。梁晨看准时机，开始搭腔。
“胡总您好，我是律邦律师事务所的律师，我叫梁晨，这是我的助理唐子君。想必您已经和我们主任通过电话了，是主任指派我们先过来了解您的意向。”梁晨开场自我介绍道。
“唔，老唐出差还没回来吗？这么久。”胡总点燃一支雪茄，抽了一口。
唐子君这一刻才知道律邦律师事务所的主人律师姓唐，好巧，和自己同姓。唐子君初到一个地方不喜欢八卦，也不喜欢打听内部消息，只知道埋头耕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是的，应该很快就能回来了。今天早晨唐主任还在电话里嘱咐，让我带他想您问好，说回来一定好好和您聚聚，专门为您准备了好酒！”
“哈哈哈，老唐啊老唐，就知道我爱这口。”
“唐主任还说让我们一定了解好您的需求，好在接下来为您提供优质的法律服务。不知道令公子现在还好吗？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见面说一下事发的当晚的情况。”
“嗯，这个嘛，他还好，就是事发突然，有点受刺激，不碍事。但是现在有另一家律师通过朋友的介绍，也想代理我们的案子……”
话音未落，门铃响起，女佣人开门迎进客人，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人。
“哎呀，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董律师，你来的可真是时候，你的两位同行恰好也在！”胡总起身相迎，热情备至。
梁晨认得，这位女律师正是德法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董雪，一直以来也是律邦所最大的竞争对手。没想到这次趁唐主任不在，董雪又想趁虚而入，争夺案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