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邦律师事务所人事主管范丹妮给唐子君提供的职位是律师助理,鉴于她刚刚通过司法考试,需要一年的实习期。其实,在其他律所唐子君是完全可以胜任实习律师的职责,只是律邦所的要求较高。
律师助理较之实习律师,不仅仅是头衔差异,在工作内容、执业权限、薪资待遇方面都是各不相同。唐子君此时得到律师助理的职位看似没有实习律师体面,却是最得实惠的。律师助理平时要干很多律所里的杂货,出庭、会见当事人的权限没有实习律师自由,但每月是有固定工资的。新入行的实习律师本质上和大部分律师助理一样,在重实际操作和经验的律师行业,学历并不代表能力,能帮委托人、代理人解决实际问题才是王道。基于此社会上很多吃得开的律师,自身的学历可能并不高,很可能连全日制法学本科都没修过,走的是专科自学考试升本科或者是专转本。
当然,这其中的细微差别唐子君自然是无法得知,完全得益于梁晨的面授机宜。从唐子君顺利入职律邦所并得到律师助理的职位来看,她是欠梁晨一个人情。唐子君从不欠别人的东西,这个人情她是迟早会还的。对于这次应聘的成功,唐子君没有任何喜悦之情,甚至心底泛起一股失落。律所应聘成功也就意味着自己警察梦想的破灭,而做律师也是为了寻找父亲的线索,与其说是求职成功,不如说是唐子君调整了新的方向,去面对晦涩的生活。
唐子君离开律所并未直接回家或医院,而是先去辞掉了白天的两份兼职,保留了晚上的在线视频辅导的工作。明天是新工作的开始,并不代表明天就有薪水到账。唐子君仍得考虑日常开销问题,与其不同的是,这个年纪的男女们,脑袋里通常装着不切实际的爱情幻想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月光族理财思想。唐子君至此人生似乎只有两个目标,一是养活自己和母亲,二是找到父亲。除此之外,她的生活里别无其他,如果有的话,也是为这两个目标而存在。
回到医院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唐子君推开病房的门,看见苏梦正背对门脸朝窗户坐在病床上。由于早晨唐子君要去面试,就请苏梦过来帮忙照顾一下母亲。苏梦两只手拉着唐子君母亲陆文竹的左手,嘴里自言自语说这话。病房共有三张床位,一张是空铺,另一张床的病人不在,陆文竹的病床靠近最南侧的窗户。唐子君轻轻关上房门,点着脚尖来到母亲病床的北侧,没有打断苏梦。
“阿姨,我知道我们说的话您肯定都能听见,您也一定很想早点醒过来,但是您不要太着急,慢慢的就好,别把自己逼得太辛苦。嗯,额,就跟平时吃饭似的,饭呢得一口一口吃,这病啊也得一点一点好。”苏梦边说着,头还轻轻点着,像是在打着拍子。唐子君看着苏梦蠢萌的样子,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这个感性压倒一切的大傻妞,当初还和前男友在一块时,总是为了那段糟糕透顶的感情哭得死去活来,常常吵着要分手却又勇气不足。每每这时总是拱到唐子君怀里,索取安慰。唐子君骂她的话多过安慰的话,说她是哭得太多把脑子给哭没了,义正言辞地告诉她遇着这样的渣男她想的不应该是分不分,而是该想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弄死他。唉,可怜的苏梦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要把他在心底判处死刑,可下一次照样哭到浑身抽搐的还是自己。唐子君责问她,既然已经判处死刑,为何还要为他流泪。苏梦抬着哭肿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唐子君说,是凌迟处死嘛,要一点点把他折磨致死。唐子君骂她没出息,怕是没把人家怎样,想把自己折磨死了。就是这样的苏梦,现在正在劝慰着昏迷中的陆文竹。
“还有啊,您也不用担心君君,有我呢!告诉您一个秘密哈,君君在学校里人缘可好了,有好多朋友呢。要是每个朋友请她吃一顿饭啊,一个学期都不带重样的哦。”苏梦越说越起劲,唐子君就越发好笑,没看出来,这家伙可真是能编。“阿姨啊,起风了,您冷了吧,我把窗户关一下。”苏梦说着起身关窗户,一回身看到捂着嘴偷乐的唐子君,脸居然红了。
“哎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出声,吓死我啦!”苏梦一屁股坐在床上,仍旧脸朝南,故意用背对着唐子君,以此化解自己的尴尬,像极了含羞的小媳妇。
“你可真行,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有真么多朋友呐!”唐子君在学校算得上朋友的,苏梦是硕果仅存的一位,再要算,童芮可以是。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出第三个了。苏梦嘴里好人缘的闺蜜唐子君,在同学们眼里却是高傲、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代名词。
“我问过医生了,君君,医生说呀,要多和阿姨说说话,这样有助于她恢复。”苏梦连忙转过脸,左腿担在床上,左侧着身子。
“那也没让你说谎话吧,毕业没几天,你这编瞎话的本事见长啊!我看再过几天,就快赶上你之前那为了。”唐子君知道苏梦早已经翻篇了,才会这样打趣她。
“哼,善意的谎言懂不懂啊!唤醒啊懂不懂!你这叫头发不长,见识倒是蛮短的嘞。”苏梦努着嘴,偷瞄着陆文竹,说话时还尽量压低嗓门。
“你管这叫唤醒啊,用谎言去欺骗植物人。还是老话说得对,果然头发长见识就短。”唐子君在和苏梦的争辩中总是能略胜一筹,不是她想胜过苏梦,虽然她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但对于苏梦,她就是想看到苏梦不甘示弱又无话可说的囧萌的样子。
“哎呀,你再乱说,就该打了,呸呸呸!”苏梦指的是唐子君说的植物人字眼,觉得应该忌讳,不可乱说。
“事实就是这样啊,不说难道就不是吗?我就不明白世界上哪来这么多忌讳,难怪世上会有那么多丑陋、邪恶的事情,就是你们这些人胆小怕事,还美其名曰忌讳。”唐子君要是钻起牛角尖来,样子还是吓人的。
“行行行,好好好,你先别嫉恶如仇,先把苹果吃了。”苏梦就在刚才背对着唐子君的功夫,已经削好了苹果。
“说了不让你买东西,你倒好还买了这么多,我妈又不能吃,多浪费!”唐子君嘴上说着,手诚恳地接过苹果。
“啊,哪有,我一来就看到桌子上的果篮了,还有床边这些营养品。”苏梦一脸无辜地说。
“真的不是你?”唐子君绕道床的南侧,果然看到地上还有四盒营养品。
“当然啦,我知道阿姨的情况,买来也吃不了,怎么会买哦。那会是谁呢?”苏梦说出了唐子君的疑惑。
同病房的另一位病人回来后,唐子君向她询问也是没有得到答案。苏梦建议唐子君去护士站问问看,或许有收获。她们俩一起问了护士站的中午值班护士,依然徒劳。不过却得到了一个消息,母亲陆文竹的住院费又被人续缴了,而且是整整一年!这真是解决了唐子君的燃眉之急,可唐子君却心思凝重,无暇高兴。
唐子君更关心的是谁缴的住院费,那人为什么要帮忙缴费,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唐子君第一反应是找李队帮忙,在李队的帮助下查看了医院的监控,只看到一个头戴鸭舌帽,戴口罩的男子,根本无法确定身份。
会不会是上次那个开黑色路虎的神秘人呢?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最高,因为那个神秘人的相貌和父亲唐辰礼吻合度极高。这些都是唐子君的心思,并未对李队讲。因为她想在警察之前找到父亲,并查清真相,这样的固执也许是为了慰偿些什么吧。具体是什么,可能唐子君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