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诱战不言战,暗度陈仓患
浪花滔滔声拍岸,礁崖旋风砍飞鸟。
战舰驶来黑压压,号角嘶鸣战鼓哗。
碉堡排开长龙士,火炮架上待预发。
眼亮无语脚步勤,风向无序缨笙歌。
南怀杰听到韩倾城是圣上的眼线时,心中不觉一阵子翻腾,苦涩的笑了笑。乔东家会意,淡淡一笑。
南怀杰道:“乔东家布局真真假假,真不在外假不在内,自个自导自演的唱着白脸与红脸的角色,这双簧唱的绝对是千古少有。小椒这般聪慧的姑娘家,与邳典这样自强不息的男儿,被你们这般捣弄于股掌之中。通州人也被月老案虽迷惑,褒贬不一,但褒多贬少。月老案留在案场的羊皮纸上写到复活的字样,难道将尸体化作琥珀便是在等待复活与永生吗?”
乔东家笑道:“人能复活便意味着永生,这是自古帝王的千古心愿,也是自古帝王的痴人说梦。”
南怀杰道:“顺治帝在董妃走后看破红尘遁入空门四大皆空,应不会有此念想。”
乔东家叹了口气道:“世间事无人说的明白,也无人理得清楚。如人生得意谁不是尽情折腾,淡泊明志者寥寥几人而已。董妃董小宛十三岁之时曾在尼姑庵清修两年,年间有一位天竺游僧来到此庙,提出过舍利要有血有肉之说。想必那时的才女董小宛获知了尸身琥珀制作之法。后来入世化才女,入宫传佛经,天子信奉,毁了男儿狠性,这也是太皇太后忌恨董妃的另一原因。顺治帝也获知了尸身琥珀制作之法,我等太监们被传之听之。董妃死后,便是顺治帝亲自熬制的松香将董妃灌注化作琥珀。”
南怀杰笑了笑,道:“老祖宗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先帝对尼姑有兴趣,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东家道:“红颜薄命,都是风华正茂之时香消玉损,都留下一子,为子而苟且偷生。命运如此相似,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南怀杰也有感而发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乔东家想尽办法将在下拉下水,你最终的决定是什么?”
乔东家沉默了一阵子,指了指雾气外远方的大海,道:“尘世如海,老夫担当使命随心随缘罢了。南怀公子已见到了暗室中的具具白骨,他们也是在下设局而入之人,只是有缘无份,最终没有逃过世俗的贪婪。南怀公子才智过人义薄云天,视王权如粪土,受当今圣上信任,是先帝有缘人,这个使命便要落在南怀公子身上了!”
南怀杰明白,被人捧一把后便要扛事了,轻轻一笑,道:“乔东家已下定决定,想让在下做些什么?”
乔东家笑了笑,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我想请南怀公子几天后将我的项上人头提走,呈献给朝廷,呈现给圣上。”
南怀杰愣了愣,盯着乔东家的面孔,而后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明白,乔东家这不是戏言,是做好了布置下定了决心。南怀杰想到了樱花谷的那帮汉子,这种勇气不是文人墨客所能够理解的,更不是凡夫俗子所能具有的。
南怀杰点了点头,苦涩一笑,道:“士为知己者死,先帝有乔东家这般臣子是种福气。乔东家想一死来保韩友城父子平安,来保大福岛平安。乔东家是位英雄人物,英雄人物会让自个英雄的死去,乔东家韬光养晦也好暗中布局也罢,总在幕后活着,献上头颅之前想必要做一番英雄事。”
乔东家赞许的微微一笑,道:“我只是一位奴才,谈不上士。本是乱世中已死之人,能安逸的活了这么多年已是福气,不是怕死,而是有了留恋,几个养子虽说孝道但却不太争气,没有大智之人,反而几个姑娘倒是眼界开阔。人死要死得其所,保护韩友城父子是我的使命,保护好大福岛保护好乔家绸布庄是我的心念。当今圣上坐稳了江山便要绕过先前承诺,听信谗言变着法子来灭我大福岛,从而断掉韩友城的财路,加扣其罪名,令其潦倒逃生。我的死不是一种投降,而是一种交换,等筹码的交换。究竟我的项上人头值多少筹码,要靠战争的反抗来秤量。”
南怀杰懂,只有反抗才能赢得尊重赢得谈判的筹码,而后用死亡的代价换来被眷顾人的苟且偷安!
南怀杰叹了口气道:“是不是曹玺曹大人所说的那支孟岩为水都督的海军已在驶向大福岛的途中。”
乔东家道:“天气没有太大变化后天早上应能抵达。曹大人一生唱双簧,谁也不得罪,但做到这一步已算情至义尽。”
南怀杰皱了皱眉头,瞧一眼轻描淡写的乔东家,心生敬畏与好感,道:“乔东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物,战争在即,可大福岛依旧如常。”
乔东家哈哈一笑道:“大福岛命运多舛,自从开岛晒盐这三十年以来,大大小小的海盗夺岛之战不下于百场。大福岛男女老幼只畏惧海神,不畏惧战争,时时刻刻都在做着随时应战的准备!”
南怀杰道:“只是眼下这场战争不再是针对海盗的小打小闹,而是针对驾驶装甲战舰的天子雄兵。”
乔东家摇摇头道:“都是人肉做的身躯,区别不大,大福岛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壁垒碉堡变幻莫测。再加上这是保家的反抗,现又是天气多变的季节,大福岛漩涡风的规律只有大福岛岛民知晓。天时地利人和都在我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先帝的舍利还在望南楼。不求反攻打赢,但求能在伯仲之间赢得尊重。”
南怀杰点了点头,抱拳道:“乔东家不畏生死将自个全盘托出,令在下由衷佩服。南怀杰能做些什么?”
乔东家微微端正身子,抱拳道:“南怀公子义薄云天侠骨柔肠,我乔老奴才只请南怀公子将这里的一切和即将发生的一切如实禀告圣上。圣上总的来说是位明君,南怀公子的话圣上会信,揣测圣意不说,但相信朝廷会放大福岛一马,圣上也会放过韩友城父子。如此,我的项上人头也算卖了个好价钱,值了!”
南怀杰郑重的点了点头,抱拳躬身道:“在下南怀杰,定当全力以赴!”
两天后的早上,东方鱼肚白照亮大福岛,远处巡逻的快帆船升起警示旗火速驶来。大福岛战鼓擂擂,响彻每个角落,岛内之人皆行动起来。男人扛起武器有序列队走向城墙,女人们揽着孩子走向岩洞,老人们搬起柴火,扛起锅碗勺瓢,搭棚做饭。城墙上的男人们盯着远方驶来的战舰,有的严肃的盯着,有的冷冷的笑着,有的擦着拳头急不可待。可谓是:
浪花滔滔声拍岸,礁崖旋风砍飞鸟。
战舰驶来黑压压,号角嘶鸣战鼓哗。
碉堡排开长龙士,火炮架上待预发。
眼亮无语脚步勤,风向无序缨笙歌。
南怀杰趴在城墙上远远的望着一位漂亮女人的身影,金丝雀的身影。只见金丝雀带领小骨这帮机伶人笑呵呵的为小不点大的孩子们发着晒制的鱼干和水,一副温柔勤劳的模样。孩子们笑呵呵雀跃的往前蹦跶的走着,童心因天真而可爱,因无知而无畏,因无畏而快乐。南怀杰舒心的笑了笑,金丝雀擦了把汗,又提出另一袋鱼干,麻利的挑开绳扣继续忙碌着。
南怀杰又朝原本海鸥号停靠的湖湾码头望了望,海鸥号已没了踪影,想必昨晚已紧急装满盐巴驶出了是非之地。帆船上少位没有经验的水手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南怀杰无奈的自我失落的笑了笑。
这时一位头上绑块黑色头巾的大汉来到南怀杰面前,躬身道:“南怀公子,义夫有请南怀公子去城楼上一块用膳,望南楼的姑娘们昨晚熬夜包了一晚的鲍鱼水饺,相当美味。”
南怀杰听声哈哈一笑,头也没回的道:“强哥九兄弟都来凑热闹了,看来大福岛是不会输的。”
强哥道:“义夫说这场战争不会赢也不会输。”
南怀杰点了点头道:“输不起也赢不起,没有赢也没有输,不输不赢是最好。但乔东家会先赢后再认输,而后折中下算是不赢不输。”
强哥听得一头雾水,南怀杰拍了拍强哥的肩膀朝城楼走去,强哥嘀咕句:“与读书人交流真难受!”
乔东家端坐在城楼正中央的椅子上,望着眼下大海上黑压压的舰船,笑了笑道:“南怀公子,估计他们是没这口福的,请尝尝我们大福岛的鲍鱼水饺。”
南怀杰坐下来,强哥也坐了下来,强哥向身旁的几位义兄弟道:“吩咐下去,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鲍鱼水饺一人两大碗,保证管饱。”
左右人便去了,不打会儿,锣声响了响,一群人吆喝道:“开饭!”
大福岛的姑娘们便抬来六层高的饭匣,如花的笑容挂在嘴角,不慌不忙更没有大战在即的紧张,悠悠闲闲的为众人撑起水饺来。
众人接过饭碗有说有笑的吃着,仿佛眼下的战舰不过是一群鲶鱼一般。
南怀杰被这种气场感染到了,心生佩服,不由的感叹道:“没有经历过太多生死历练,是不会有如此胸襟!”
水饺刚吃几口,突然海上战舰鸣炮,因被曹玺特殊警告,顾及到先帝肉身舍利所在,不敢炮口高扬狂轰乱炸。只是先将炮口轻扬,小心翼翼试探性投些炮弹,炮弹落在城墙外的沙滩上,沙子炸起,如一阵雨水一般淋在城墙上。
众人赶紧弯腰,将饭碗护在下面,而后笑道:“这是谁带的兵,真不厚道啊,竟往人家碗里掺沙子。”
强哥笑道:“带兵的是松江提督孟岩,今年刚过不惑之年。和咱们算是本家,以前也是位私盐贩子,私盐贩不下去就去做海盗,海盗混不下去了又去当了兵,这人相貌出众像南怀公子似的,当了兵后竟娶了官家寡妇,又回到海上抓海盗打海战,立了几个功竟被大人物提拔做了松江提督。”
众人哈哈大笑,有人道:“也算他有出息,即是本家人,对他下手要轻些才好。”
强哥道:“这倒不用客气,毕竟都是皮粗肉糙的。”
南怀杰笑了笑向乔东家道:“一段时日不见,强哥机灵劲多了很多。”
乔东家道:“不打磨不成器,深受南怀公子影响。”
这时一颗炮弹打到城墙上,城墙轰隆隆的震了震。
众人一愣,随即沉默了一阵子,而后一人一笑,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强哥道:“看来是瞄准了,不能细品慢咽了。”强哥终于耐不住性子,大口的吞了起来。
乔东家道:“慢些吃,不慌!不懂的可以请教下南怀公子,南怀公子曾经可是大名鼎鼎的工部侍郎。”
南怀杰笑道:“大名鼎鼎当真不敢当,小有名气倒是不假。乔东家都已布局好了,他孟岩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将炮口架过城墙的。大战之际不易饮酒,否则饮酒观战更过瘾。”
乔东家道:“大福岛没有这么一说,把酒窖的酒全拿来分下去!”
众人听到酒字,更是乐呵的开心一笑。南怀杰想了想笑了笑,欲言又止。
强哥有些不解,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质疑乔东家,便瞅了瞅南怀杰。南怀杰会意,笑道:“兵家最忌狂躁,孟岩是海盗出身,或许很聪明或许是位猛将,看起舰队有序运作,也知其是位管理经条有序之人。炮弹试探性投射,也说明他是位谨慎慎微之人。刚过不惑之年做到提督之位,算是得志之人,这样的人往往能吃苦有拼劲也很勇敢,但这样的人最忌恨别人不把他放进眼里。不将他放进眼里便是对他最有利的攻势。”
强哥想了想一知半解的算明白些,便装作斯斯文文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吃起水饺来,而后脑瓜一灵,站起身大喊道:“待会喝酒时,顺便拉出个横幅来,写上,大福岛欢迎孟岩来做女婿,娶个寡妇,就封他为大福岛将军。”
众人哈哈哈一笑,南怀杰与乔东家交换下眼神,乔东家欣慰的笑了笑。
一行人抬上酒来,果真有人抄起笔墨在块大白布上写下:孟岩若降,可赐你寡妇两位,封大福将军!
人心都有脆弱之处,男人的脆弱之处往往是向理想迈进时,在起步的路途中为了升迁放弃灵魂选择卑微。孟岩或许便是另一位邳典,底层小人物如怀有一番梦想,梦想越大,付出的就要越多,不单单是依托才华和努力,很多时候是要忍耐,胯下之辱的忍耐,历尽千辛万苦倒不怕,不谈清高能放弃尊严甚至灵魂却是很痛苦的事情。成功了扬眉吐气了,便不愿再提起以往,以往是伤心地,以往是不堪回首,以往是丢失掉的自个,是隐藏着灵魂憋屈的另一个僵硬的躯体。孟岩从不提过往,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以往。毕竟他现在是位掌握着军队的提督,是真枪实弹的实权。
而现在心头上的那道伤疤又被揭开,且是毫不保留的揭开外加嘲笑的讽刺。孟岩内心的怒火已点燃,面孔流露出来的却是极为平淡的平静,平静的仿佛无一丝波澜。
孟岩站立旗舰船首,淡淡一笑道:“古有曹孟德,今有我孟岩,就喜欢别人家的老婆,但与曹孟德相比我还是有些道德在的,我喜欢的是寡妇!”
左右将领闻言后识趣一笑,不敢接过话茬,也不敢大笑。
孟岩道:“如不是因为先帝的肉身舍利在这座岛中,真想把它灰飞烟灭掉。”
一位道人模样的军师从船舱中踱步走来,笑了笑道:“这大福岛曾遭遇过数百次侵略,依旧在这里,可见其实力。对方切中要害这般激怒你,如若真的被激怒了便是上了他的当。你可知坐在城楼上的主帅是谁?”
这位道人名曰刘老道,算是位江湖奇人。孟岩能有今天地位与这位道人分不开关系,二人可谓是合二为一,孟岩是刘老道的人前身,刘老道是孟岩的身后智。
孟岩吐了口气,拉开望远镜再次瞧了瞧,道:“是个文弱的老头。瞧他们那份得意洋洋的样子,死到临头时把酒言欢,摆明真不把咱们放在眼里,或许知道人即将死,凡事置之度外做最后狂欢。”
刘老道摇摇头道:“那个老头名曰乔东家,曾是先帝身旁的贴身太监,后随先帝出家。而他身旁那位年轻人名曰南怀杰,京城内大名鼎鼎的神探。曹大人曹玺号称圣上的人身玉玺,是圣上的江南眼线,圣旨上是让我们来协助通州府衙来擒拿月老案主犯,顺带缴获私盐走私的源头,曹大人却私下告知先帝肉身舍利在此岛中,并嘱咐说,不可大开杀戒!本以为是故弄玄虚,到大福岛面前才明白,里面的玄机大的去了!”
孟岩道:“难道玄机是因为那位京城第一神探南怀杰还在岛上?”
刘老道无奈的笑了笑,道:“权力这东西,一是地位,一是声望,还有一项更为重要的东西,便是信任!如能得到帝王的信任,便是一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形的权利!这南怀杰淡泊名利,听闻聪慧过人,能文能武智勇双全,与圣上很有渊源,深得圣上信任。且曾经救过曹玺曹大人一命!南怀杰身先士卒独自一人率先登岛,几天后曹大人又命我们紧急火速出发,中间的玄机大的去了。大到我还没有参透,甚至摸不着头绪。这乔东家能在皇宫内混的风生水起深得先帝信任,出宫后又能混到这般田地,绝非凡夫俗子,老谋深算都是在小看他。”
孟岩听刘老道如此一说,心头一颤,毕竟刘老道几乎未在他面前说过如此气馁的话。
孟岩道:“老师的建议是?”
刘老道望着城楼叹了口气道:“唯恐有诈不可轻易登岛,未琢磨透之前唯有等!不违背旨意的等。”
孟岩想了想笑了笑,对左右将领道:“通知下去,把各战舰的陈年老旧的炮弹全搬出来,不用急不用慌,压住炮筒稳住劲两天打完它,记住,最多打到城墙上,炮弹不可翻墙,违令者,斩首!”
左右人听令后传令去了。
乔东家瞧城楼下战舰发射的炮弹有急急躁躁变成了小桥流水,时不时的发射一枚,打在城墙外的沙滩上。
乔东家有些尴尬的瞅了一眼南怀杰,南怀杰品口酒道:“看来这孟岩背后也有一只老狐狸。”
乔东家赞同的笑了笑,向强哥问道:“听闻孟岩背后有位老道,什么道行?”
强哥道:“孟岩背后有位刘老道,是孟岩当年贩卖私盐时一时心善从海里捞起来的一位道人,从此这位老道便跟随孟岩,从掌柜升迁到军师。有人说孟岩能有今天一半靠自个一半靠刘老道,我也见识过这位刘老道,才学和气场没法跟义夫比,最多也就是会一些旁门左道阴谋术而已。”
乔东家即欣慰又无奈的苦笑一下,向强哥道:“官场上混过的官员最怕的是什么?”
强哥道:“丢乌纱帽!”
乔东家道:“他们受命来咱们大福岛做什么来着?”
强哥道:“那还用说,肯定是来攻占咱们大福岛。”
乔东家道:“那他们为何不来攻?”
强哥道:“不敢呗,怕攻上来回不去,只能放放空炮向上面交交差,敷衍了事。”
乔东家道:“他们会放几天空炮?”
强哥道:“这就不好说了,瞧他们把双锚都抛下了,起码今天应该是不敢攻上来了。”
乔东家道:“你有什么办法把他们引诱上来?”
强哥想了想摇了摇头,而后又道:“南怀公子应该有办法将他们引诱上来。”
南怀杰笑了笑,甩开扇子道:“乔东家是大智之人,所谓兵不厌诈,方才我也被带进混沌里,猛然醒悟过来,乔东家果真是利害之人。”
强哥又是一脸懵逼,乔东家悠悠一笑,对强哥道:“想办法继续引诱他们登岛!不惜一切代价的引诱。”
南怀杰倒一碗酒递给强哥,笑道:“大家都醉了便是最大引诱,来来来,喝酒喝酒。”
强哥想不明白干脆不再去想,敞开胸怀咕噜一碗一饮而尽。酒源源不断的向城楼上运,大福岛守卫们也如强哥一般,蒙在鼓里不知所措。好在久战必会生死麻木,百十场大大小小战役下来,生死麻木不但是一种不畏不惧,也会形成一种默契与信任,默契是无声的,信任放在心底。便也面对城墙下黑压压的战船,豪情万丈的举起酒碗,咕噜噜的喝着。
孟岩的望眼镜中呈现着城楼的狂欢之饮,好似战争已经胜利,完全没将自个放进眼里,恼怒之情充斥进关节里,手指握的咯吱吱响。但越是如此,刘老道的声音在耳畔好似越是强烈,孟岩压着牙齿,颧骨凸起来鼓到极点后长长吐了一口气。冷冷的笑了一声,道:“等时机到了,我孟岩攻进这鸟岛,让你们片甲不留。”
孟岩的水军依旧如此,时不时的发射两枚散漫的炮弹。大福岛众人我行我素放宽心的喝起酒来,百般引诱着眼皮子底下的铁甲战舰。酒后的言语与肢体语言更是放肆到极限。
孟岩的将士们瞧城楼之上众人行酒令高唱,破绽百出,更是攻城的好时机,一举拿下不在话下。
孟岩这时反而静怡了下来,这么多年的摸打滚爬他总结出一条他自个相信的规律,众人都看好的事情必定是不好的,众人都不看好的事情便存有转机。眼下众将士都流露出攻打必胜的看法,孟岩便更加相信刘老道所言,其中必有诈,耐心等待必能察觉到其中真正破绽,道破阴谋后方能攻取,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孟岩徒生一种自信,傲气的道:“雕虫小技,再次吩咐各战舰,大福岛什么时候真正开始备战,我军才可谋图攻岛,兵不厌诈,一个没有根的太监,一个官场混不下去的工部侍郎,两个不得志不得意之人合作起来搞出这点名堂,简直班门弄斧。”
一语惊醒梦中人,左右人有些醒悟,赶紧拍道:“孟都督果然是明察秋毫见识非凡!”
孟岩得意一笑,摆摆手回船舱休息去了。
海上天气百变万化,海风纳凉的清晨赶来,海花细腻波澜不惊,烈日当空的中午,烈日炎炎沙滩烫足。突然东南方飘来一团烟云,烟云即到雨水跟来,山雨欲来风满楼,船儿跟风起浪跟着晃荡。城楼上人迎着风雨端着酒碗,望着海上飘荡之船舰豪侠般狂笑,战舰上兵将们仰望摇晃的城墙,止住炮弹迎着风雨凉爽下。雨下个把时辰便又换来晴天,不大会儿,又飘来片片烟云。如此断断续续反反复复持续到了傍晚,等夕阳将大福岛染成绯红色。城楼上的酒宴便结束了,城墙上隔几步远便点起了一堆篝火,篝火上烤起枪鱼来。香味熏染到海面,让人垂涎欲滴。
南怀杰面容上的味道多了份洋溢自得,乔东家却严谨了些,时不时的扫一眼海面。
南怀杰道:“乔东家大胜在即,可有话语畅谈。”
乔东家苦涩一笑,沉默良久道:“夜色将近,生死有命归结于天,老奴一生经历过太多悲欢离合,见识过起朱楼宴宾客楼塌了。悠悠一命不过白驹过隙,爱恨纠缠不过一面青蓝,哪有什么天长地久,哪有什么世间太平,不过是你情我愿维系着一种天地框架内的平衡。老奴我,时间到了。”
南怀杰闻言后敬重的敬了乔东家一碗酒,而后道:“命运多舛,谁是谁非谁又能分得太清。以胜换得尊严,以死换得别人苟活,乔东家即是枭雄也是佛。”
乔东家摆摆手笑道:“南怀公子书生意气想必上来了,某种程度上讲咱俩是一类人,咱们这类人都能把事情看得透彻,只是懒得道破,世人眼中的有些玄机本来就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明白南怀公子想说什么,有时慈悲会是一把自残的刀子,你对敌人的慈悲便是对自个的伤害。除非条件谈妥有约在先,各自趋利。”
南怀杰道:“将士为从未某过面的君主卖命,兵卒为从未正眼瞧过自个的将士卖命,至于为何卖命,仅是为了少交些赋税多谢军饷养活家人。君主为何要发动战胜?胸怀壮志雄才大略扫荡天下,哈哈哈,只是历史的说辞,很多时候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心怀百姓疾苦,寥寥无几。但战争又是无法逃避的,历史需要战争来推进,咱们都是时代的弄潮儿。眼下这些兵卒从某种意义上都是些可怜人,不知道为什么打仗,在他们眼中打仗和种地在某种意义上是一样。乔东家胜而仁慈岂不是更胜一筹!”
乔东家笑了笑摇了摇头,而后沉默一阵子后叹气道:“老奴若如此做了,南怀公子可保大福岛安全?”
南怀杰笑道:“大福岛都已胜了,饶他们不死如还不知感恩,我愿代乔东家追杀之!”
乔东家点了点头,道:“由南怀公子担保,老奴还有何求呢!老奴定竭力勿杀孽而胜!”
南怀杰抱拳送上敬意!
黑夜来临,乌云遮月,海风如蚺翻腾海面。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千年之前韩信的这招今日在大福岛又搬上戏台。强哥他们绞尽脑汁诱引孟岩水军登岛来战,孟岩识破计策抛锚等待时机。只是乔东家更胜一筹,计中有计,要的就是你自认为识破引诱之道,忍而不攻。毕竟这是大福岛的地派,一座小岛出门皆是海,打小在海中泡大的人和海中的鱼没什么两样。乔东家的一支秘密人马便是这么一群人,从海中泡着长大,又经乔东家如调教强哥九兄弟一般亲手调教,循战规懂战法。只是强哥九兄弟在陆上用武,他们这支组织在海里用武,可谓英勇顽强神出鬼没。”
乌云一股强有力的海风吹散,乔东家抬头望了望朦朦月光下浮云走向。向强哥道:“将妙龄唤来吧。”
强哥领命去了,不大会儿,今早在望南楼遇到的那位姑娘随强哥来到乔东家面前。南怀杰向姑娘笑了笑道:“妙龄姑娘晚上好啊!”
妙龄姑娘落落大方的道:“南怀公子莫要再走错了门就好!”而后朝乔东家躬身道:“妙龄拜见义夫。”
乔东家怀中掏出一枚钥匙交给妙龄姑娘,道:“不面临危险,勿要伤人,准备好船只救人,所救之人皆要捆绑结实,以防蛇咬农夫。南怀公子如有兴趣也可随之观战。”
妙龄姑娘微微一愣,瞟一眼南怀杰,随即称是,去了。
南怀杰朗声一笑,抱拳道:“陪了乔东家老半天早就闷得慌了,妙龄姑娘在硝烟战火中也是这般阿娜多姿如行仙境。随她去了。”南怀杰未待乔东家回应便已起身随妙龄姑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