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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天长山开拓团司令部位于当年大兴土木的地方的背面,为的是遮掩开荒种地这帮人的视线。地塞落成使用了,主塞口那边山地的灌木、蒿草又郁郁葱葱如初了,根本不见一点塞口的踪影,鬼知道那出入口在什么地方。而开拓团司令部大院的院舍规模越来越大,建筑物越来越多,就像日本国内的一个庄园。庄园内有浴池、医院、食堂、慰安妇大宿舍,还有专用的慰安房。有军营,还有大泽小野和两名副司令的特别宿舍,小武器库、瞭望塔、健身等设施。大门岗前的墙上竖挂着长长的大牌子,一边是中文的,一边是日文的:大日本关东军开拓团司令部。全天设武装岗哨,四周围墙上端是电铁丝网,渗散着浓郁的恐怖气味。旁边是从事开荒种地的劳工的集体宿舍封闭大院,与司令部大院有一墙之隔,有后门相通,日夜有岗。这里住舍简陋,但仅严防逃跑的,带响铃的铁丝网就设了三道。只要进了这里,就是进了插翅难飞的露天大牢笼。

大约距这里八里之外有一个小村落,街头上立着一块高高的村碑,村碑上刻着“隆良村”。大泽小野正在这里视察日本移民侵吞村屯。

大泽小野指着村碑问开拓团特派这里的现役日本兵队长田中隆吉:“田中隆吉——”

田中隆吉“嘿”一声,打个举手礼说:“大泽小野司令,请赐教!”

大泽小野抽出腰里闪着寒光的刺刀,点击着村碑问:“是我让你把这村子改成日本国的村名,可是,这个村名的‘隆’和‘良’凑在一起是什么含义,文理不通呀。”

“请司令明鉴——”田中隆吉仍未放下举手礼说,“这个村里126户中国村民,38户日本移民,原来叫八家子村,”他放下举手礼,指指身右侧说,“这个村名就是根据地久山起的,我们的地塞虽然建在地久山里,却改叫‘天长山要塞’,按天皇的意思是我们的日本国要长期占据这里。这个村移来的38户日本国农民,21户是来自北海道的隆吉村,17户是来自东京郊区的良里村,我就取两个村头一个字,把这里改成了隆良村,意思是两个日本村的村民,要紧密团结,子子孙孙占领下去呀——”

“哈哈哈……”大泽小野收起刺刀,拍拍田中隆吉的肩膀,狂笑一阵说,“好,好啊,田中隆吉小队长,你不愧是大日本帝国天皇的优秀子孙。”

田中隆吉受宠若惊,笑笑说:“再过几年,十几年,甚至上百年,这里的中国人被我们同化了,这里统统是日本人的姓氏。再来移民盖房,我们也要按照开拓团大营的样式来建造日本式房屋,培养日本式村民,即使日本小伙子娶了中国姑娘也起日本名字。不管什么样的考古学家来考证,这里也是大日本帝国的领土呀……”

“哈哈哈……”大泽小野又是一阵狂笑,把刺刀插在地上,双手拳握着刀把顶头,扫视一眼黑黝黝且辽阔的土地说,“在我们大日本帝国,可是难寻一寸这样的好土地呀,真是寸土寸金呀……”然后把脸转向田中隆吉,瞧着他说,“我的田中隆吉小队长,平时我真没看出,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大战略家、实业家,现在是小队长的干活,将来,也可能用不了多久,你可不只是开拓团中队长、大队长的料呀……”

田中隆吉又一个举手礼:“谢司令夸奖!”

大泽小野的狂笑达到了极点,在这苍穹笼罩下的黑土地上,他仿佛看到了一个个日本建筑的村落星罗棋布,有着一个个日本名字的村碑,一面面融在白云黑土间的日本国旗。他定情冷静一下说:“我的田中隆吉小队长,你太令我兴奋了,我准备召开一个东北开拓团村屯分领者的小队长会议,请你在会上介绍一下成立隆良村的经验和想法,在‘满洲国’统统推广开……”

田中隆吉随着举手礼双腿立正并拢,油亮的皮鞋发出了响亮的碰撞声,猛力地“嗨”了一声。

“我的田中隆吉小队长——”大泽小野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现在,你可不要把这个小队长看成是‘小’了,做好这次介绍经验的讲演,不久的将来,你将成为引领日本人走出有火山有海啸岛屿的巨人、天皇亲自佩戴金勋章的大功臣之一……”

大概是两人过度兴奋和激动,谁也没有发现远处传来了鞭声。直到大泽小野话音落下,两人抬头望去,一辆马车飞驰般向右前方奔去。距那右侧二里多处有一座小山丘,山丘旁不知何年何月形成了一个偌大的凹坑,隐约可以看见那小山丘的土已使用了多半,半圆形露着鲜亮的山石和土。那赶车的是开拓团的中国劳工,押车的是扛枪的司令部大院里的日本兵。显然,马车是从劳工集中营里出来的,上面横竖叠压着十多具劳工的尸体,不,多半不是尸体,是还在苟延残喘、命已垂危的劳工。马车斜角行驶着越来越近,叫喊着要活命的声音重叠的传来,就像地震时被压在废墟里的人的惨淡的哭号和求救的呼喊……

马车倾斜着向小山丘驶去,那凄厉的哭喊声渐渐消逝在远去的鞭声、马蹄声里,伴着阴霾卷过的风声和路边枯草摇动……

田中隆吉望着远去的马车说:“大泽小野司令,已经入春,这一冬扔进万人坑里的劳工尸体开始腐烂发臭,还请您抓紧安排用铲车埋上厚厚的一层土,去年埋得浅了,碰上大风连我们村里都能飘来腥臭味。”

“知道——”大泽小野回答说,“我回去就安排,八嘎呀路,怪不得说中国人是东亚病夫,这几年,我估算着,差不多埋了五万多人了。”

“是,一个个抓来就骨瘦如柴,大男人都不过一百斤,不过,东亚病夫也好,”田中隆吉说,“不然,我们怎么好管制呀!还有一样好处,再过几年,这五万人的大坑就可以挖出五百万斤有机高效肥呀,用进我们的稻田就可以省一大笔费用。”

“哈哈哈……”大泽小野又是一阵狂笑,“我的田中隆吉小队长,你总是用一种战略眼光分析问题、看待问题,可谓大日本帝国难得的人才呀!你等着吧,一个叫什么的中国人说过,天生我材必有用,你就是必有用之人才呀……”

阴霾笼罩的天空下,空气显得特别稀薄。路旁的杨树枝头上刚发出嫩芽,一群路过的乌鸦纷纷落脚,它们像是要喘气喘不过来,憋得难受,气闷得猛蹬一下树枝,呼啦啦发着烦躁的叫声飞走了。

田野里分不清哪是日本人,哪是中国人。每一块稻田边上都有一个供奉稻神的木制小庙,香火缭绕中,人们都忙碌着,在稻田刨楂根、放水、育苗。

这时,一辆警车从绥芬河镇驶来,开向开拓团司令部,速度极快,引起了大泽小野的警觉。他急忙上了吉普车赶去。

大泽一郎惦念着嘎丽娅,没有再去寻找扔石头的人,他揣起枪返回教室时,几名同学已经扶起嘎丽娅准备去医院。一名叫阿廖沙的苏联男同学撕下自己上衣的一条布,缠裹住了嘎丽娅脖子上流血的伤口,右手掌捂摁着不让它出血,左手挥挥说:“同学们,快,抬嘎丽娅去镇医院吧!”

“不,不行,”大泽一郎一边要去扶嘎丽娅一边说,“去我们开拓团司令部医院,那里医疗条件好。”

阿廖沙反对说:“嘎丽娅姑娘也就是外伤,不用什么好的医疗条件,涂涂药不发炎就是了。”

嘎丽娅说:“大泽一郎班长,阿廖沙说得对,我用不着去你们开拓团司令部医院,到镇医院上点药,包扎一下就行。”

大泽一郎说:“去,等发炎了就来不及了,一定要去!”

阿廖沙反驳说:“你就是班长,也管不着这个呀,你是嘎丽娅什么人?”

“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吧?”大泽一郎傲气地说,“我要娶嘎丽娅做夫人——”

嘎丽娅不高兴地说:“大泽一郎班长,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有男朋友了!”

阿廖沙抢先说:“我是!”

大泽一郎掏出手枪对准阿廖沙就是一枪,阿廖沙猛一躲闪,躲过了胸膛,子弹从肩部穿过,他“哎呀”一声躺在了血泊里。大泽一郎用枪比划着众学生问:“还有谁是?”

十多名男同学爆豆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回答:“我是!我是……”

大泽一郎又搂扳机时,嘎丽娅扑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说:“他们都是我们的同班同学,不要再开枪打他们了……”

“亲爱的嘎丽娅,只能我是你的男朋友,”大泽一郎拥抱下嘎丽娅,对两名警察说,“邱野、郎当,快帮忙——”嘎丽娅不想再有同学受伤,便未作反抗。

两名警察和大泽一郎一起把嘎丽娅抬进了警车里。

日本产吉普车油门轰响,马达转动,司机正要踩油门时,十多名中国、苏俄学生蜂拥而上,挡在了车前面,十多名中国老师也纷纷赶来阻止车前进,都吵嚷着不能把嘎丽娅带走。大泽一郎推开车门,掏出了手枪,正上课的别班学生、老师也都跑了过来,一致愤怒地指责大泽一郎。愤怒声响成一片,撼动校园,有二十多名学生撸胳膊挽袖,那架势要是大泽一郎再开枪,就上去把他撕碎。站在车前的邱野冲天开了一枪,郎当也应和着开了一枪,喊道:“都给我老实点儿!”大泽一郎似乎有了胆量,冲着呼喊得最厉害的学生举起了枪。嘎丽娅冲下警车,抱住大泽一郎端枪的胳膊,大声说:“大泽一郎,你不能这样——”

校长河东大作是日本人,曾是大泽小野的老师。平时就对大泽一郎过于蛮横、惹出不少是非而不满,但又惹不起他,担心搞僵了酿成大祸。他挤过人群,到了车前对众人说:“老师们,同学们,既然大泽一郎是好意,如果嘎丽娅姑娘同意,就商量着来吧。”

嘎丽娅明白河东大作话里的含义,担心这样闹下去会出大事,也知道大泽一郎的老子大泽小野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她平时和不少同学都对河东大作有几分敬意,把他看作是日本鬼子里的另类。她是华俄少女,也有半个中国人血统,对河东大作提倡学儒家文化很赞同,经常去向他求教。她感觉这个日本人对儒家文化还真有些研究,后来才知道,他是名研究日本文化的学者,自然从日文里的汉字联系到了中国文字、中国文化,逐渐深入到了孔学里去,很有造诣,因此心里对他的敬重占据着一定位置。此刻,听他对老师、同学们这么一说,那口气里也带着对自己的担忧和内疚,知道他考虑的是眼前大局。刹那间她又想到,要是去开拓团司令部医院将有不可预料的风险,但眼下要先应付过现在,其他的到时再说吧。嘎丽娅向围拢的人摆摆手说:“老师们,同学们,河东大作校长说得对,大泽一郎是好意,我领了。你们放心吧,我是大泽一郎的老师,他会保证我安全的——”

顿时,黑压压一片的人群变得肃穆起来,老师和学生们都理解河东大作和嘎丽娅的心境,却都为嘎丽娅捏了一把汗……

“是的,”大泽一郎收起枪笑了,“嘎丽娅都同意,你们捣什么乱呀?”然后牵着嘎丽娅的手说,“嘎丽娅老师,上车吧。”

嘎丽娅一甩手说:“我自己来。”说着哈腰进了警车。

吉普车启动了,屁股后喷出了一股浓浓的黑油烟,熏得车身后的老师和学生直后闪。他们有的狠狠地吐唾沫,有的在咒骂。慢慢散开着的人群看见阿廖沙去镇医院滴洒在路上的血迹,还心有余悸。一些日本学生,也都对大泽一郎横眉冷对,责怪连连……

大泽一郎坐在后排右座,嘎丽娅坐在左座上。车胎滚过砂石路上越冬后翻浆的几个小坑,车身随着颠荡着一晃一晃。嘎丽娅闭着眼睛紧靠车座后背,脖子上的伤口通过衫布条渗出了一汪血,那衫布条由浅红变成深红了。大泽一郎刚要伸手去捂,嘎丽娅尴尬地一笑说:“我来吧。”没等大泽一郎把手伸过去,嘎丽娅已经用左手使劲摁压住了。

吉普车颠簸前进着,大泽一郎又献媚地把双手压到了嘎丽娅的手背上。嘎丽娅的伤口被压得有些痛疼,额头渗出了汗水,大泽一郎只好讪讪地把手抽开。平时在班级里,她早已看出大泽一郎的讨好,但她总是以老师的身份声严色厉地装看不见。大泽一郎脸皮再厚,也还是顾及些面子,好赖还是个班长。另外,嘎丽娅曾找过校长河东大作让他教育大泽一郎安分守纪,保持师生的距离。但是大泽一郎对美丽难寻的嘎丽娅无法忍耐,特别是他听人传说嘎丽娅美丽的外表和甜美的歌喉,会引来百灵鸟的嫉妒,每每想起,夜不能寐。梦中的情景终于在他尾随嘎丽娅时领教了。不知是幻觉,还是魔怔,迎春花盛开和百灵鸟成群飞来的场景似乎曾在昏睡中出现,又似乎是真实的场景。他痴迷了,狂热了,恨不能在野外占有嘎丽娅,恨不能把她强抢到开拓团司令部营房的宿舍内……一股忘乎所以的神智让他在教室里开了枪。

吉普车颠簸前进着,大泽一郎又强行将双手叠压在嘎丽娅的手上,又说了些什么,但嘎丽娅全没有入耳。今天她并没有对大泽一郎的殷勤表现出往日的反感和躲闪,她身心和大脑完全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嘎丽娅知道,父亲撒夫林克并不像街坊邻居传说的那样,抛弃母亲回苏联做生意,赚了大钱又另找了老婆,那是母亲放的烟雾弹。父亲参加了苏联红军,而且是一名大校军官。母亲的格瓦斯厂就是父亲建立的一个红色联络站。当然,父亲不常来,常有商人和母亲接头,十分神秘。她多次问母亲有什么秘密,母亲只是笑笑说:“你还小,不懂,等长大了,懂事了,母亲不但会告诉你,还让你参加。”都读初中了,怎么还小呢?她觉得母亲拿自己当外人,看不起自己,委屈地哭了。母亲只是哄她,还是不说。有天夜里,父亲回来了。她佯装睡着偷听父亲母亲说悄悄话才知道:父亲建立的这个联络站是帮着中国打日本鬼子的。她虽然在有日本孩子的幼儿园里长大,但从小就恨透那些日本孩子的父亲母亲接送孩子时耀武扬威欺负中国人,大概因为母亲是中国人,不,即使母亲不是中国人,他们也太可恶了。她恨着日本鬼子,从读书起直至当了华语学校的老师。她还知道,鲁大棒子叔叔和王春芹阿姨那个香肠厂是抗日联军的一个秘密联络站,他们经常和母亲在一起商议一些事情,可以猜出,那个也把自己看成是小孩子的满金仓伯伯大概就是他们的头头。她隐约知道,满金仓伯伯、鲁大棒子夫妇,还有母亲犯愁一件事情,就是如何能潜伏进开拓团司令部,去获得一份天长山地下要塞的入口位置图和秘密交通图。她还听说过,这两张图都在大泽小野手里。

吉普车猛然一颠,嘎丽娅回忆的思绪加快集中到了一点:倘若真的嫁给了大泽一郎,可能会有得到这两份图纸的机会。可是,可是自己……那简直不可想象了。

她明白,要是和大泽一郎过于别着劲儿来,肯定不会有好结果,甚至不少人要受牵连,包括自己的母亲。有多少眼见的事实,这日本鬼子杀人是不眨眼的,大泽一郎开枪打阿廖沙的时候,眨眼了吗?

她紧闭着眼,在错综复杂的矛盾中思考着,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自然一些,不要再表现出仇视与反感。

“嘎丽娅老师,不——”大泽一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又改口说,“不,以后,我就不叫你老师了,按中国人谈恋爱的习惯叫你——”

嘎丽娅坐直了身板:“叫什么?”

大泽一郎紧盯着嘎丽娅回答:“叫你亲爱的呀!”他说完色眯眯地望着嘎丽娅又补充一句,“在我们日本也这么称呼喜欢的女性朋友。”

嘎丽娅坦然地推开大泽一郎的手问:“大泽一郎,说句老实话,就是不到你们开拓团司令部医院来,在绥芬河镇医院就完全可以治好我的伤。你强硬要拉我来,是不是包扎好伤口就该让我回去?”

“不对,不对,”大泽一郎摇着头,按住嘎丽娅的右手说,“我是要娶你为太太呀。”

“你怎么能娶我呢,”嘎丽娅故意挑个理由,“你是大日本帝国军官的儿子,听说还是独生子。我母亲是个开小作坊的,我们又是孤儿寡母。中国人的俗语讲,门不当,户不对呀——”

“不讲这个,”大泽一郎拍拍胸脯说,“亲爱的嘎丽娅,你简直太漂亮了,世上的迎春花、百灵鸟都为你的漂亮感动。美,太美了,我在大日本帝国长大,从来没见到过像你这么漂亮的姑娘……”

这名日本司机在华语学校时就瞧着嘎丽娅发呆了,嘎丽娅上车后他仍不时贼眉鼠眼地回头扫嘎丽娅一眼,这一扫,车子一晃,车轮滑到了路边。

“八嘎呀路!好好开车!”大泽一郎大骂司机一声,又立刻转换成笑容,“亲爱的嘎丽娅,我真的要娶你,不会很久,你应该明白,东北这片土地,甚至全中国都变成大日本帝国说了算的时候,我就到哈尔滨、北平,或者大上海,买上一幢小洋楼,让你过上中国贵妃那样的生活……”

司机猛然停住车,倒转身来,掏出手枪对准大泽一郎就是一枪。大泽一郎“哎呀”一声躺下时,车子晃了一下。司机推开车门跳下了车,猛然拽开了嘎丽娅的座旁的车门,两眼发光地瞧着嘎丽娅,他此时觉得,这么漂亮的姑娘,占有后就是死也值得了。

大泽一郎被这突然的枪袭弄懵了,从冲胸口飞来的子弹看,这司机是想要自己的命,他胸部鲜血直流,疼痛难忍,但断定没有打中心脏,如起身反击,当然不是司机的对手了,甚至是找死,于是装死地趴在车座上不动,听听司机想干什么。

嘎丽娅惊异了:“你,你要干什么?”

司机使劲往外拽着嘎丽娅说:“嘎丽娅,你确实太漂亮了,我终日给他们开车,白天加黑夜,哪里也不让去。他们从朝鲜带来的几十名慰安妇,光供大小官员使用,我这样的根本摸不到边,我已经五年多没沾到过女人的边了……”

“你——”嘎丽娅嘶喊着,把着车门不肯下,“你不要无理。”

司机喘着粗气把嘎丽娅硬拽下了车说:“我知道,我已经打死了大泽一郎,已经是死路一条。我只要占有了你,死也足够了。”他说着,额上青筋暴跳,把嘎丽娅摁倒在地,去解她的腰带……

大泽一郎听着,悄悄抬起头,透过半掩的车门,清楚看见嘎丽娅挣扎着咬住了司机的手腕。他忍着疼痛掏出手枪,对准司机的脑袋“砰”就是一枪,子弹向司机脑侧飞穿了过去。司机用另一只手去掏手枪,嘎丽娅又死死咬住了他另一只手腕。大泽一郎借机又是一枪,司机倒下了,但仍挣扎爬起来去捡手枪。大泽一郎流血不止,已经浑身无力,喊道:“嘎丽娅,快来——”

嘎丽娅急忙爬起来跑过去,从大泽一郎手里接过枪,绕车跑了两步,双手端着手枪,对准司机的脑袋就是一枪,司机立即挺尸了。

嘎丽娅收起枪,大泽一郎猫在车厢里偷偷看得仔细,边喊着:“打得好,打得好。”疼痛使他欲起身不能,嘎丽娅咬咬牙心里骂:“我要是打死你更好。”这时,身后传来吉普车颠簸声,她知道是警察或关东军听到枪声赶来了。要是一枪打死大泽一郎很容易,等关东军来了,怎么也说不清楚,自己定会丧命。于是,嘎丽娅收起枪,急忙走到吉普车跟前,扶着大泽一郎坐在地上,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条,使劲在他的肩头缠起来。

“谢……谢……”大泽一郎是感动、惊吓,也是疼痛所致,结结巴巴地说,“亲爱……的嘎丽娅……太感谢……你了……是你救了我。”

嘎丽娅没有回应,只是使劲地缠着,使劲系着结扣。

“畜牲,司机是个畜牲,八嘎呀路,”大泽一郎见吉普车来,心里踏实了,口齿也清楚了,也不结巴了,“前天就是司机这混蛋跑到万人坑奸女尸,淫棍,简直是混账透顶,该死,该死!”

嘎丽娅一声不吭,使劲勒了一下布条,大泽一郎疼得“哎呀”一声,又闭眼又咧嘴。嘎丽娅忙说:“要是不勒紧还会渗血的。”心想:“司机是淫棍,你们日本军施行‘三光政策’,烧杀抢掠,强奸妇女,哪个不是淫棍?你们和司机是一路货色,一样的侵略者,一样的淫棍!”她想到这里,又是使劲一勒,大泽一郎又是“哎呀”一声,嘎丽娅咬着牙心想,我只能这样为那些被折磨死的女同胞报仇了。又是使劲一勒,大泽一郎惨烈地“哎呀”一声。嘎丽娅打上结说:“好,不渗了,不勒了。”

“好,勒得好,我疼得幸福,也感动,”大泽一郎余疼未散说,“嘎丽娅,亲爱的,我可是真心喜欢你呀……”

他声音刚落,吉普车冒着黑烟驶到了跟前。

大泽小野见警车是朝司令部驶去的,立刻辞别隆良村田中隆吉抄一条斜边路奔警车而来。他听到连连枪声,便向车窗外探头直催促司机快快快,要到跟前时又听得一声声“哎呀”,有些毛了,车没停稳就推门跳下车,趔趄了一下,险些吃了一嘴泥。他冲到大泽一郎跟前问:“儿子,怎么回事?”

嘎丽娅这才知道,他就是关东军开拓团司令大泽小野。

“父亲,感谢嘎丽娅姑娘,”大泽一郎站起身说,“上车说吧。”

鲁大棒子家里,为如何探望和搭救嘎丽娅争执不停。小棒子窝着脾气死活要去,鲁大棒子和王春芹说不妥,他就噘起了嘴,还是满金仓发了火,严正说明:这不单是想法营救亲友或你想要娶的姑娘,作为每一名抗联战士和地下工作者都要服从命令!小棒子算是不吱声了。最后决定:鲁大棒子和冯俊妮赶着马车去,像往常送货一样,车上装上面包、香肠、格瓦斯。然后,直接找大泽小野、大泽一郎,单独再带上一包香肠和面包,提出是来探视嘎丽娅的伤情。不要暴露不满情绪,以感谢为主,见机行事。要把大泽小野和大泽一郎的目的搞准,借机安慰嘎丽娅,让她沉住气,尽量斗智,别有闪失。鲁大棒子和冯俊妮表示明白,并坚决照办。小棒子急了:“那,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是我惹的祸,我就在家里闲等着吃干饭呀?”满金仓说:“别着急,你也跟着去,但是,一定要少说话,遇事要冷静,千万不能盲目行事。”小棒子说了声“没问题”。满金仓对冯俊妮说:“冯俊妮同志,组织上知道你辛辛苦苦挣的钱不仅都搭进了抗战事业,还开始往里填钱,面包作坊快要开不下去了。组织上了解你的难处,最近就准备给你点帮助,组织上倒是掌握了一部分面粉,怕给了你太惹眼,弄出麻烦来。”冯俊妮说:“满大哥,明白,不用,我这还有点首饰呢,当了也可以维持一阵子……”然后对小棒子说:“孩子,不要往心里去,你不是有意伤害我女儿,不过,你这鲁莽劲儿可真得改一改,不然真的会惹大祸的!”

小棒子点了点头,望了望冯俊妮,又低下了头,大概是多种原因,小棒子听冯俊妮的话比听鲁大棒子和王春芹的话还顺茬儿。

“孩子,”冯俊妮说,“我知道你喜欢我姑娘,我姑娘没表态。但姑娘和我多次唠过你,她心里很有你,说你这样的男人才是像样的男人,是能为女人遮风挡雨的一棵大树。她又觉得你有点太鲁莽,还说,鲁莽里再有智慧就好了。从另一个角度说,冯姨还真喜欢你这个鲁莽劲儿,这不单单是鲁莽,这里有勇敢,有刚劲儿,像男子汉呀——”

鲁大棒子说:“我家小棒子常常站在门口隔河瞧着嘎丽娅上班、下班呢。”

“好啊,这是心里互相都有对方,爱情的种子正在萌发。”满金仓接过话笑笑说,“我是喜欢小棒子,你看咱抗联队伍里那几个谨慎的人,不管是警务厅,还是宪兵队,一抓去就叛变了,我们小棒子绝不是那种人!”

小棒子一捶胸说:“那当然是了!”

“孩子,话再说回来,”冯俊妮说,“冯姨确实喜欢你,这脾气改善点儿,你和我姑娘的事儿我虽然不全说了算,等平安了,我可以吹吹风呀。”

小棒子咧嘴笑了:“听冯姨的。”

鲁大棒子和王春芹都笑了。你一句我一句催促说,“好,那咱们就分头行动吧。”

满金仓说:“我发现近几天,警察署的特务对我盯得紧了,看来,他们早晚要抓我,可能觉得还不是时候,我以后可能要少来了。”

鲁大棒子和冯俊妮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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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妖魔夜行,枯树白骨黑鸦,万人冢中人叹息。剑仙驰骋,晏晏剑光绵绵,红尘界中苦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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