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罗星悄悄离开了房间。他带上换洗的衣物，径直来到浴室。看看时间还有宽裕，便进行了简单的冲淋。之后他换上泳装，围上浴巾，来到空无一人的温泉区。他熟练地摆弄着入口处的开关，将人造光源关闭，令穹顶显示出夜空。此刻深渊号仍在以0.15c的速度在柯伊伯带行进，远处的星光依旧斑斓，近前的小行星和冰块如同鸟儿一般划过。沿途会有无数的颗粒与太空船碰撞，0.15倍光速带来的巨大冲量令它们表面的原子在极短的时间内等离子化，闪烁出标志着元素特征的辉光。
他将身体浸入四十摄氏度的红酒温泉中，呼吸着酒精的醇香，静静等候那个时刻的到来。
十分钟后，引擎细微的嗡嗡声渐渐强烈了起来，四台托卡马克引擎正在全速运转。超导核聚变反应本身并不会产生声波，所有的震动均来自于为超导环冷却的液氦循环机和冷却水机。托卡马克引擎此刻不再为了加速而喷射出等离子体，取而代之的是，将所有的能量注入了阿克别瑞引擎。
浴室的观景天窗有着接近3π的立体视野，穹幕中两侧的星光扭曲着变换位置，仿佛跃动的萤火虫；正前方的星空则逐渐密集了起来，宛如渐次开启灯光的舞台。阿克别瑞引擎形成的巨大空间曲率包裹了深渊号，两侧的光线由于空间曲率而扭曲，正前方则由于空间被压缩，许多尚未到达柯伊伯带的光线也被拉扯进入太空船的非惯性系。
眨眼之间，太空船便脱离了太阳的引力圈，向着银河系的另一旋臂飞去。阿克别瑞引擎的第一次航行会越过428光年的距离，最终停泊在一颗恒星附近补充能源。正面的星空密集作一道斑斓的光带，随着飞船的加速，色泽艳红的红巨星渐渐变得鲜黄，普通恒星的光谱则普遍蓝移。根据狭义相对论的光速不变原理，在不同的惯性参照系中光速是不变的；于是在空间被压缩后，速度不变的电磁波频率便有了相应的增加。当飞船的速度趋于稳定后，视野中的光带闪耀出彩虹般绚烂的色泽，星体的光谱分布呈现出全新的形态。向两侧看去，恒星们沿速度方向拉长为一条短暂的亮线。相对于遥远的星体而言，太空船在单位时间内驶过的距离已经颇为可观，因此即便间隔很短，两次观测也会形成视差。摄像装置的CMOS管及人的视觉神经均有一定的弛豫时间，由于取景帧数的限制及视觉暂留现象，千万光年之外的亮点便会被拉长为线光源。
透过水汽的氤氲，罗星将人类最高科技打造的美景尽收眼底。随着飞舞的光絮，他翻开了尘封多年的记忆。
那次“示零实验”成为同学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罗星本人也在小圈子里火了一把。走在学校里，经常会有陌生的男男女女对他行注目礼，有时还能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罗星对这一切毫不在意。他清楚，大众的记忆就仿佛数据结构中的队列，一旦有新的劲爆消息占据了存储空间，他的事情便会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他总是时不时地思索，业已离校的韩雪是否知道了这件事情？她又是怎样想的？
某天，芮汐兆对他说：“实验还没做完你就放弃了，不想知道最后的结果吗？”
“只要我不去探究，实验结果就是没有打开的薛定谔猫箱，我至少没有失败。”
“你不怕有一天被其他人抢先完成了实验吗？那时你的本征值可就只剩下0了。”
不知是由于受到了好友的挑唆，还是因为已经丢尽了面子，罗星当机立断地做出了决定：他要找到韩雪，让她亲口说出答案。
那时他并不清楚，这次决定促成了他人生中最疯狂的一段旅途。
他找到了韩雪所在公司的地址。经历了一晚激烈的心理斗争后，他跳上了出租车，一早便赶到了韩雪公司的写字楼下。他站在僻静的角落里，凝视着入口处往来的人群，但直到太阳升上头顶，也没有看到韩雪的身影。于是他鼓足勇气登上电梯，来到了公司的前台。
“对不起，韩雪小姐正在休假。”前台小姐露出职业的笑脸。她告诉罗星，这家公司看重的是业绩而非考勤。研究员的职责在于为股市建立适当的数学模型，并验证这些模型的可操作性；而韩雪一早便完成了全年的工作量，在上司的赞许声及同事们羡慕的眼光中登上了休假旅行的班机。几经纠缠后罗星获知，韩雪休假的地点在马尔代夫。
三十小时后，罗星的双脚便踏在了马尔代夫的土地上。在这座宛如天堂的小岛上，他几乎造访了每一家旅社，最终在海边的一家树屋租赁处发现了心上人的踪迹。旅社老板告诉他，韩雪确实曾经入住，但当天早上已经退房了。他立即拨通了芮汐兆的电话：
“我需要你帮忙。立即黑入航空公司的网络，帮我调查韩雪乘坐的航班。”
“老兄，你想让我坐牢吗？”
“一顿烤肉。”
“成交。”
五分钟后，老芮便给出了回复：韩雪的航班已经起飞，将在六小时后到达泰国的普吉岛。罗星并不清楚这个家伙是怎样做到的，只不过那天之后，芮汐兆的导师总是不时地接到航空公司的电话。
在之后的半个月内，罗星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先后造访了阿姆斯特丹、香榭丽舍大街和北海道，但无论他赶到何处，韩雪总会先他一步离去。当他开着租来的车子在美国西海岸行驶时，收到了芮汐兆最后一条情报：
“放弃吧，那个女人的下一个目的地是同步轨道城市空间站。”
透过西半球湛蓝的天空，罗星仿佛看到了轨道电梯上升时发出的光亮。他感到自己的热情与心意也一并被抛入了太空，逐渐冷却，最终回归静寂。从那一刻起，他再也没有主动寻找过韩雪的踪迹，直到三年后好友为他带来了深渊号的消息。
“咦？罗星，你怎么在这里？”
银铃一般的声音将罗星拉回了现实。他回头看去，韩雪穿着一件黄绿格子相间的比基尼，半裹着浴巾，面带红润地站在温泉池旁。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午夜时分是坏孩子的活动时间，好孩子应当回去睡大觉吧！”
韩雪将浴巾丢到一旁的躺椅上，用脚趾试了试泉水的温度。
“我想来看看阿克别瑞引擎启动时的星空，所以……”
“那我们的目的就是相同的了。”
罗星站起身来，扶着女士的手帮她下入温泉。两人浸在泉水中，水源汩汩的声响和星空瑰丽的奇观点缀着青涩的沉默。片刻后，罗星开言道：
“登船已经两天了吧。平时很少看到你，都在做些什么？”
韩雪微笑道：“我只是宅在房间中而已，看看书和新闻，打发时间。”
“那……”罗星偷偷地深吸一口气，拿出了壮士断腕的决心，“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可以安静地看书，明天要不要一起来？”
阿克别瑞引擎的第一次航程历经六小时，最终停泊在一颗距离太阳428光年的恒星附近补充能量。舰长选择了恒星与一颗近日类木行星的拉格朗日点停泊，待太空船与巨行星有了相同的公转角速度后，覆盖飞船表面的太阳能光板便全部张了开来。太阳能光板的主体是森林一般茂密的硅纳米线，它们如同树干一般支撑起了光能电池的主体结构；在森林的底部，遍布着大小不一的氧化锌纳米颗粒，它们就像森林中的菌类一般，将穿透能力强的紫外波段尽数吸收。树干的中部修饰着硫化镉的颗粒，它们如同枝叶，负责转化绿光波段；最上层的树冠则是一层透明的氧化铟锡薄膜，它们在充当电池负极材料的同时，也担负起了保护硅纳米线的重任，而后者正是将红光及黄光波段转化为电能的关键。当驻留恒星为白矮星、中子星乃至黑洞时，辐射的主要波段将集中在X射线至伽马射线波段；因此在太阳能光板的下方，还备有一层厚厚的铜膜。当穿透能力极强的高能电磁波辐射铜膜时，金属材料将被激发出大量的电子，并被下方的电极捕获。正是有了如此高效的电能采集手段，太空船才可以在银河中随心所欲地远距离航行。
罗星坐在芭蕉树下，热带植物茂密的枝叶在人造太阳下营造出一片绿阴。电子书中的文本一行一行地跃过了他的视网膜，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闯入他的大脑。树下支着另一把椅子，那是他特意为韩雪准备的坐席——实际上他两天前就准备好了，每当植物区风吹草动，他便会满怀期待地望去，再失望地回到书本中。
当他第123次打开手机查看时间时，耳旁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的心顿时紧绷了起来。这是一次难得的约会，他应当说些什么？
“喂，你是罗星吧，刚才有没有女孩子经过这里？”
一道成熟的男声传入罗星的耳廓。他连忙睁开眼睛，却看到一位素未谋面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此君身着黑色长款风衣、黑色西裤和黑色皮鞋，看上去仿佛影子一般，又好似旧时的夜行者。他刚想开口问对方为何会知道自己的名字，男子却匆忙地自我介绍道：
“我叫周诚，是刚刚登上深渊号的第九名乘客。拜托你一件事情，不管谁在找我，请帮我掩护一下。”
没等罗星做出回应，黑衣男子便托着旅行箱一路小跑地向内层走去。八间客房均已入住，想必他会和舰长一同住在控制区吧。这位周诚的形象与举止太缺乏真实感，以至于罗星怀疑自己因为过度紧张看到了幻觉。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银铃般的声音将他的灵魂拉回了现实。罗星蓦然转身，他的女神不知何时来到了芭蕉树下，正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韩雪娇小的身体穿着与罗星初识那天的白色纱裙，头顶上扣着一顶白色的贝雷帽，淡粉色的丝带装饰在帽檐上。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罗星扯着善意的谎言。韩雪轻轻整理了裙摆，坐在了罗星身旁。她抬头望着高大的阔叶植物，发出了由衷的赞叹：“真没想到雨林深处还有这么一块空地，你果然还是那么善于发现呢。”
罗星难为情地表示，每到一个新的环境，他都会习惯性地把所有角落检查一遍。以这个话题为契机，他们一同回忆起过去：课程满到令人抓狂的第一学期，考题变态的量子力学，以及学校的种种活动。两人开心地笑着，仿佛回到了纯真的学生时代。当聊到毕业典礼的时候，罗星紧握双拳，鼓足勇气问道：
“在咱们的毕业晚宴上，我做了一个……嗯，很傻的‘示零实验’，你听说了吗？”
韩雪收起了笑容，她凝视着地面，轻轻点头。
“后来，我曾经不顾一切地去寻找你，但你总会先我一步去往新的地点。”
“我知道。”韩雪轻声应答。
“那时我真的很绝望。”罗星凝视着穹顶的人造太阳，正午接近直射的阳光令他感到一阵刺眼。“可是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所以……”
他屏气凝神，说出了在清醒状态下、一生中最勇敢的话语：
“拜托你，请告诉我那个实验的结果好吗？”
韩雪沉默了片刻。她转头看着罗星，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对不起，请……再给我一天的时间好吗？”韩雪纤细的声线宛若游丝。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二人小小的世界，女性高跟鞋敲击路面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不消片刻，兰兰便风风火火地跑到他们乘凉的芭蕉树下，急匆匆地问道：“你们两个，有没有看到一位脸色阴沉的大叔经过这里？”
韩雪摇了摇头。想起周诚的叮嘱，罗星也跟着给予了否定。兰兰脱力一般垂下双臂：“可恶，又让他跑了！”
今天的兰兰穿上了一件亮眼的红色连衣裙，透过薄薄的丝绸能够隐约看到滑腻的肌肤。她瞥了罗星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喂，总该给女士让个座吧！”
短暂的独处时光，又一次没有结果的告白。罗星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以自己都难以听到的音量轻声叹气。
晚饭时间前的餐厅十分空荡。周诚抓住这个间隙，匆忙选了简餐，准备速战速决。可没承想他刚刚坐定，罗星和韩雪便走了进来。罗星看到他热情地打了招呼，并坐在他身旁热络地聊了起来。
周诚大叔浑身不自在，却又无法拒绝两位晚辈的热情。几分钟后，他最不希望看到事情还是发生了——兰兰气呼呼地冲进了餐厅，将他逮了个正着。
“抱歉啊周诚先生，我们还有些事情要与朋友商量。今晚聊得很愉快，咱们明天继续！”罗星如是说道。其实他和韩雪早就埋伏在了餐厅附近，准备助兰兰一臂之力。他只答应了帮助周诚掩护一次，可没有说过不会帮助兰兰捉住他。
本以为这对年龄宛若父女的冤家见面后会大吵，但远远望去，他们只是在小声地聊着什么。兰兰一反常态地不时语塞，周诚更是将沉闷诠释到了极致。几分钟后，兰兰起身离去，会话在尴尬中落下了帷幕。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罗星与兰兰的视线对接了。透过那对深不可测的双眸，他读出了一丝落寞。
深夜，罗星穿着外衣躺在床上，电子书扔在了一旁。他不清楚韩雪为何要将思考了三年的问题拖到明天回答，不确定的未来令他身心备感折磨。
敲门声响了起来。罗星触电般地跳下床，飞奔至门前。他按住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开门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打开房门，韩雪头颅微颔、双颊红润地站在那里，淡白色的睡衣上点缀着紫罗兰色的星星。韩雪缓步走进房间，将房门紧紧关闭。她轻启双唇：
“罗星，谢谢你。”
罗星紧张地绷直了身体，但他并没有不识趣地破坏这良好的气氛。女孩继续说着：
“谢谢你所做的一切。真实的我并不是大家眼中那样的女孩子，感谢你接纳并包容了这样的我。所以……”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拨开了纽扣，上衣顺着白皙的肩膀滑落下来。罗星感到全身的血液野马一般奔腾着，天使静静伏在他的胸前：
“今晚，我是属于你的。”
那一瞬间，罗星积聚了七年的感情火山喷发一般爆发了出来。他不顾一切地将韩雪拦腰抱起，把柔软的猎物丢在床上，对准她樱桃色的双唇深深吻了下去。他牢牢按住了女子的双手，舌尖游走于她细嫩的脖颈、微微凸起的锁骨，最终到达了酥软的双峰。他褪去了天使的睡裤，双手在白璧一般的玉柱之间摩挲。当他的手指划过柔嫩的足心，抵达足尖时，韩雪发出了娇嗔的叫声。她猛地扑了上来，献上一个深吻。
那一夜漫长而短暂。一阵翻云覆雨过后，罗星将韩雪搂在臂弯中，轻柔地挑弄着她的秀发。久久的沉默后，一行男儿泪顺着罗星的眼眶流了下来。透过泪水，他深情地望着默默不语的心上人，问出那令他心碎的三个字：
“你……是谁？”
翌日清晨，深渊号遭遇了罕见的事故。没有人知晓那短短的数秒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时针刚刚指向八点的一刹那，船体发生了剧烈的震颤，那种感觉好似高等级的地震，又仿佛飞机遇到了颠簸气流。不适感过后，深渊号外部的监视摄像头全部失灵，夫人手中的终端与控制区的连接也无故中断。
众人立即停止了用餐，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夫人。早上是开启阿克别瑞引擎的关键时间，舰长决定在留在控制区看守，于是夫人便成了舰长的全权代理。实际上即便舰长本人在场，乘客们在心理上也会更加依赖夫人。帕丝沉思片刻，随即下令道：
“在太空中发生事故，最重要的是确保安全区域。目前看来餐厅是安全的，这是个好消息，我们的饮食在短时间内不会受到影响。我希望大家回房间确认一下，如果寝室没有危险，就能够保证日常的起居。”她将双臂挽在胸前，食指抵住紫红色的嘴唇，“从安全的角度考虑，我建议大家两两结伴同行，特别是女性最好有男人陪同。”
乘客们的脸上挂满了复杂的表情，谁都不说一句话。夫人继续说道：“虽然可能会侵犯到诸位的隐私，但我还是建议大家听从我的建议。那么……就由女孩子们来选择自己的同伴吧！”
帕丝夫人的话语仿佛有着一种特殊的魔力，乘客们尽管不情愿，也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大家不安地四处张望，嘈杂的议论声不绝于耳。突然间，月影高高举起手臂，大声喊道：“我选白剑哥哥！”
“哦？你看中了白剑哥哥的哪一点？”夫人借机问道。月影毫无顾忌地高声回答：“因为在所有的男性乘客中，只有白剑哥哥没有和我说过话！”
乘客们一阵哄笑，白剑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霾。虽然月影不是有意为之，但由于她的精彩表演，紧张的气氛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夫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趁势更进一步：“狄安娜小姐，你也来选择一位搭档吧。”
金发美女扫视着几位男性，神情好似人偶一般波澜不惊。少顷，她一言不发地向着人群走去，白皙的手掌紧紧地牵住了芮汐兆的手腕。老芮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了个晕头转向，嘴巴以夸张的角度张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夫人微笑颔首，一直对狄安娜抱持着好感的达斯特则羡慕地撇嘴。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韩雪开口道：“我希望罗星能与我同行……可以吗？”
罗星方才还在为好友的艳遇慨叹，幸运女神却在不知不觉间光临。他匆忙点头，与心上人结成了搭档。夫人看了看尚未找到搭档心瞳和兰兰，对一旁的两位男性说：“周诚先生，虽然你的寝室在1层……”
“没关系，我和心瞳小姐同行就好了。”兰兰打断了夫人的提议，她今天换下那身华丽的红色连衣裙，改成了平日里朴素的运动装，“心瞳小姐可是世界一流的保镖，而我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也不会给心瞳小姐拖后腿的。”
周诚闷在角落里默不作声，达斯特失望地挠了挠头。帕丝夫人的嘴角微微上扬，认同了兰兰的提议。最后夫人提醒诸位，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房间的检查，集合后再去太空船的其他区域探索。现在时间是八点五分，也就是说，全员必须于八点二十分在餐厅集合。
路上，罗星一言不发地跟在韩雪身后。他昨晚几乎没睡，光怪陆离的梦境令他辗转反侧。来到韩雪的房门前，女主人面带羞涩地说道：“今天没有整理房间呢，希望你不要在意。”
踏入韩雪的闺房，罗星方才清楚刚刚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地面清扫得一丝不苟，自带的蓝底白星床单上看不到一丝褶皱，被子方方正正地叠放在床头。韩雪似乎对纸质书情有独钟，书桌上几本古典推理小说堆码得错落有致。不知是不是精神作用，罗星甚至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芳香。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他随手拿起了一本小说，装出在翻看的样子。
韩雪将房门紧紧关闭，走到罗星身旁。
“关于昨天的问题……”
罗星的视线从书本上离开，心脏几乎跳出了喉咙。韩雪露出痛苦的表情，轻声呢喃：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回答。”
“看来……我被甩了是吗？”罗星心如死灰地问道。
韩雪摇头。
“那你能接受我的感情吗？”
韩雪继续摇头。罗星正要追问，却发现韩雪的眼角红红的，小小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默默走到罗星面前，将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滴簌簌落下。
“时间太久了，我已经无法……对不起……对不起……”
韩雪的哽咽声渐渐化作了抽泣。罗星的耳旁回响着心上人不停道歉的声音，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他的头脑一片空白，不知何时将韩雪揽在了怀中，却无法为她做任何事情。几分钟后，韩雪温柔地挣开了罗星的怀抱。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露出一丝微笑：
“帕丝夫人规定的时间快要到了呢，咱们赶快回去吧。”她很自然地拉起了罗星的手，“嗯……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罗星点点头，韩雪用深邃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双瞳：“你究竟为何会喜欢我？”
罗星难为情地挠挠头：“我想是一见钟情吧……”语毕他偷偷看着韩雪，心上人却扑哧一声笑了。那一刻，女性的柔弱消失得无影无踪，罗星恍惚间再次看到了湖边的白衣天使，清美中飘荡着神性的光辉。那一天，就是这样的韩雪撩动了他的心扉。
回到餐厅时，兰兰和心瞳已经坐在那里等候多时，而月影组几乎与他们同时返回。帕丝夫人焦急地看着时间，但直到距离出发半小时后，狄安娜和芮汐兆方才姗姗来迟。
“你们也太迟了吧！”夫人语气微愠，“兰兰小姐她们只用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搞定了，虽然不想责怪大家，但非常时期还是应当注意一下时间观念。”
“等……等等！”老芮满脸冤屈地申辩，“我们是严格按照时间回来的啊，对不对，狄安娜？”
一旁的狄安娜轻轻点头。沉默不语的心瞳也发表了意见：“我们也严格遵守了十五分钟的限制，因为房间内实在没有什么，我们还特意聊天消磨时间呢。”
众人陷入了沉默。对于发生的事件每人心中都有一个猜测，但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少顷，罗星战战兢兢的举手道：
“抱……抱歉，其实我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生疏地编制着理由，“我在韩雪那里找到了一本很喜欢的书，不自觉地便讨论了起来，于是……”
“天啊，你到底在搞什么！”帕丝捂住额头，失望地叹气。“这样吧，咱们再做个实验。你回房间需要多长时间？”
罗星告诉她，快跑只需一分钟。
“立刻返回房间，从现在开始计时，十分钟后返回。”夫人伸出一只拳头，干脆地下达了命令，“一直没有弗姆那个家伙的消息，我们担心他。这次要严格遵守时间。”
这正是夫人的心声。虽然她一直波澜不惊地指挥着众人，但身为妻子的她一定十分担心丈夫的安危。罗星匆匆忙忙地跑回了房间，待他回到餐厅时，发现大家都在以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我离开了多长时间？”他问道。心瞳向他展示了手机上的计时器，时间定格在四分四十一秒。于是罗星也取出了自己的手机，秒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十分七秒。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在每位乘客的房间中，时间的流逝是不等速的。若非走廊的墙壁漆成了黑色，大家一定会看到可见光由于时间流速发生红移或蓝移的奇妙现象吧！芮汐兆将双臂挽在胸前，皱着眉头快速心算；几位女性围在一起议论纷纷；阴沉的白剑与达斯特小声嘀咕着什么；只有金发碧眼的狄安娜与影子一般的周诚继续保持着沉默。几分钟后，帕丝夫人做出了总结：
“看来我们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事态。不久前，时间流速不同这种事情对我而言还是天方夜谭。幸运的是，以时间流速改变的幅度来看，只要采取适当的措施，并不会对我们造成太大困扰。”
在达斯特的建议下，众人自发分成了两个组，准备对事故后的深渊号进行一番彻底的探索。夫人带领着心瞳、韩雪、月影和白剑负责面积较小的2层；达斯特则带领大队人马赶赴广阔的1层。
罗星偷偷看着队伍中的兰兰与周诚，这对冤家在昨晚之后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