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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裘克的回忆(四)

“之后的日子似乎平静了不少,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咱、娜塔莉和瑟吉也好像无事发生过,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但是咱心里明白,那个夜晚早就在咱们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无法磨灭,也不可磨灭。

“没有人对咱的断腿有过丝毫议论,甚至连窃窃私语都不曾有过——或许是那只假肢让他们根本没有注意到咱的异常。哦,还是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来戳咱的痛处的——麦克·莫顿,就是那个负责串场的小伙子,他似乎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他们是收了封口费还是他们真的以为这样的行为是一种尊重,咱其实挺希望会有其他人过问这件事情,这样纸就包不住火了,当众人皆知的时候,瑟吉这个家伙就会完蛋!

“咱没有回答他——理所当然。其实咱还挺喜欢这个小伙子的,他对待谁都很热情、友好,表演也只是表演,他只是太过投入了,这些咱也都能理解。他从来不对咱做过什么恶作剧,或者是什么冷嘲热讽,一次都没有。仔细想了想,他倒是个好人。

“但是看到他时,另一个计划在我心中盘旋,一个绝妙的计划……

“他精通各种化学药剂的事情在‘喧嚣’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咱非常不厚道的偷了他的镪水——嗯,就是别在他腰间的那一瓶。当然了,这也不能算咱的不厚道,要怪就怪瑟吉那个家伙吧。

“大晚上,依旧是一个不眠之夜。想到咱的计划,咱就兴奋的浑身发颤。内屋似乎终于太平了一天,娜塔莉小姐似乎经历了那一天晚上之后,也没有再受过什么欺凌了。趁这个机会,咱要为娜塔莉小姐一举铲除这个害虫。”

里奥没有作出回应,甚至连一丝惊恐的表情都没有,那样平静的看着裘克。相反,他十分能理解裘克的仇恨,他也能感受到裘克单纯的执着的爱。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当然了,裘克的目的,不过是希望娜塔莉好好的,仅此而已。

的确,能够来到欧蒂利斯庄园的人,没有一个是绝对正义的——可以说,每个人的心理,都有不同程度的扭曲。

“是那场大火吧。”里奥低声道,月亮河公园的大火。

“没错。”裘克歪了歪脑袋,“他死了,他始料未及咱会以这样不择手段的方式取下他的性命。不过咱很好奇,他为什么会死呢?凭借他的老谋深算,没有理由对被腐朽得近乎断裂的灯火台毫无察觉啊……

“火灾发生之前,咱凭借一个单纯的理由,将她骗走了,不出意外,火灾发生的时候,她无知无觉,正在镇上的集市上等待着咱的到来。

“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回去,把戏做全套。咱待在趁着人多混入休息室,那里是咱预留过的安全区,就算外面的火焰烧得再旺、也绝对进不来。可是该死的,咱没有想到,休息室的门把手在高温的烘烤下,经咱一转,直接掉了下来。带着铁锈的门把手里面,夹着一卷纸条,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几个大字:‘我说过了,让你活着绝对会让你比你死了还痛苦,不相信吗?去找娜塔莉吧,你这个窝囊废,嘿嘿嘿……’

“‘该死!’咱拍着大腿大叫,瑟吉这个家伙的算计好深,门把手根本不是因为高温而断裂的!这家伙就是看透了死局,也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然后再摆咱一道……疯子,绝对的疯子!

“浓烟呛进咱的喉咙,咱也意识到,再在这里待下去,咱迟早会交代在这里。可是这里的路已经被封死了,断裂的梁木封锁了整个道路。咱的头上已经大汗淋漓,咱的视线开始渐渐恍惚。这个时候,它映入了咱的眼帘,就是咱这把老伙计。”说着,裘克提了提手中的电锯,继续道,“咱锯开了封路的梁木,成功的逃了出去。”

“哦,我想起来了!”里奥突然道,“我之前在报纸上看到了,说‘月亮河公园神秘大火,著名喜剧演员面部重度烧伤,已经无法继续出演悲伤的小丑一角’。不过,你不是叫苦笑小丑吗?还有,重度烧伤是怎么一回事?”

“‘悲伤小丑’是咱在那些记者口中的名字,两个都是咱,没太大区别。”裘克耸了耸肩,“至于烧伤嘛,简单来说,事情都有意外——咱在布置计划的那天,失手将部分镪水擦拭到自己脸上了。然后那天之后,咱撕下了瑟吉的半边脸,作为自己的面具——被烈火烤的焦黑的颜色,咱都不敢相信这个家伙就是曾经英俊的微笑小丑瑟吉。

“再后来,咱应约找到了娜塔莉。她正在集市的一间小铺子门口,出神的把玩着手中的八音盒。‘嗨,娜塔莉小姐,很抱歉咱来晚了……’咱大口大口喘着气。

“‘你干嘛去……’当她看到咱的脸时,倒吸一口冷气,‘裘克,发生了什么?怎么会……’

“‘喧嚣失火了,咱死里逃生跑了出来……’咱顿了顿,“不过好消息是:他死了。”

“‘什么?’娜塔莉显得十分惊愕,‘他死了?’

“‘没错,他死了,娜塔莉小姐。瑟吉,那个家伙,他罪有应得!’咱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你错了,裘克。’娜塔莉摇了摇头,‘每个人身上都有罪孽,但不至于死。’

“‘为……为什么?’咱被娜塔莉的话惊呆了,面对那样的滔天大罪,她怎么还能说出这句话来?

“‘你只看到了他残暴的一面,裘克,你根本不了解他。’娜塔莉顿了顿,‘没有他,我也不会从湖景村出逃,安守本分做一个渔家少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湖神的祭品。他把我从那里带走了,让我见识到了从未想象过的村子外面的世界;他虽然对我动手动脚,但是他放任他的金钱肆意我挥霍,从不加以管束。’

“‘是你策划的火灾对吧?不用摆出那样的表情,这太明显了。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也清楚你为了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但是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曾经认识的那个唯唯诺诺的裘克,怎么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还冠冕堂皇的称之为为了我而做的杀人魔头?不管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既然杀了人,那么你和瑟吉那个家伙又有什么区别呢?你们都是疯子,都是心灵被扭曲的人罢了。’

“‘我还想告诉你,假如那天晚上你不来,什么都不会发生,而你过来的代价就是把自己的左腿和尊严搭了进去,顺带捎上了我的左眼。别再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是救世主,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比起瑟吉来说,你还差得太远——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别再追求我了,没有结果的,我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选择和你结婚。在我心中,我的丈夫是瑟吉,就算他百般不好,他依旧是我的丈夫,少了他,我的生命便会像你的一样,毫无意义!’

“‘所以请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对你没有感情,你的经济能力也承受不住我的开销。趁我还没有起杀心之前,你离开吧,不然等我的怒气上来……我可不想变成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恶魔。’

“咱被这一番话语惊呆了,娜塔莉的话语已经那么委婉、却有那么决绝,想来也是没有回心转意的可能了。咱默默的离开了,走的时候,咱还试图偷偷瞄上几眼娜塔莉的容颜,可是如潮水般的人流已经将她淹没,她也永远的消失在了咱的视线中。

“咱第一次感到了迷惘,咱第一次失去了人生的目标,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娜塔莉的话语伤透了咱的心。咱扪心自问,自己究竟是喜欢她的哪一点?是她对金钱的崇拜?是她对暴力的沉默不敢反抗?还是她对那个疯子的忠贞不渝?想来,咱不过也就是脑子一热,喜欢上了她的盛世美颜,仅此而已。细想之下,她劣迹斑斑,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让人期许的。

“咱迷失了自己,沦为了街头的流浪汉。这个时候,咱还想着,喧嚣还在的话,会有多好……至少那里提供了一个遮风避雨的住所——可是,一切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再后来,咱发现了这封信,信中许诺从庄园里可以带走咱想要的爱情。咱也就来了,就算不能赢得游戏,至少是有了一间住所了,不管怎么说,咱都不算白来过。”

裘克站起身子:“天快要亮了,咱也要先回去了。感谢您的倾听,贝克先生。虽然不知道您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您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有机会的时候,咱也愿意听听您的过去——呃,如果您愿意的话……”

“请等一等!”里奥抬起头,“裘克先生,请不要向他们透露我还活着的讯息……还有,小心‘杰克’和班恩这两个人……”

裘克的眼中写满了不解,但是看起来他已经记下了这句话,转身进入了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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