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啦~”
木质的轮子在这种坚硬又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比那些经过严格训练的骏马要慢很多,等一切落定才姗姗来迟。
之后,从马车上下来的轮椅同样拖着这种声音,来到了黑影、少年、俘虏的面前。
看着黑影手中的那施法者的脑袋,轮椅上的中年人摇了摇头,淡漠的说道:“这些西方来的法师总是不明白,在真正强者的面前,他们的法术和宰相大人手里的笔一样,毫无用处。”
这句话吉尔非常认同,不出色的施法者面对这种速度极快的武者,就跟活靶子没什么区别,所以魔武双修什么的才是王道啊。
在几十名黑甲骑士的簇拥下,这中年人有足够的自信做出这种姿态,等阴翳的目光扫过那些俘虏时,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都是些培养出来的死士,留着又有什么用处?都杀了吧。”
几名黑甲骑士拉着俘虏走向后方丛林密集处,紧接着几声闷响,吉尔想起了第一个世界那些翻飞的丧尸脑袋。
目光再转,背着竹篓的少年也好似感应到了什么,蒙着黑布的双眼也“看”向面色苍白神情阴翳中年人,那中年人苍白的脸色却和变脸似的有些红润起来。
“总算没有出事。”
这是这个中年人头一次说话带了一些情感的色彩,目光更准确来说是看向了少年背后的竹篓。
“他,没事吧?”
少年沉默着,从背后取下了背篓,打开了盖子,露出了里面的baby型吉尔。
看着小小脑袋顶上淡淡的金色绒毛和那双充满好奇的红宝石眼睛,中年人神情一愣,紧接着开心的笑了起来。
笑的像个孩子。
“不愧是她的孩子,刚出生就这么特别。”
细腻又修长的手伸了出去,又停在半空,脸色也随之变得凝重。
“五竹,你打算去哪?”
五竹,称呼的自然是那个蒙眼少年。
“安全的地方。”
被重新背回背后的吉尔撇了撇嘴,这和废话有什么区别吗?难道还能调头回那个满是杀手的京都吗?
“我回来了,京都就是最安全的!”
吉尔:……
还真要回去啊?
对这种开门杀开局,吉尔还是相当忌惮的,伦家还是个baby好吧,要不要这么苦大仇深?
“小姐遇害,你和你的黑骑去哪了?这京都里的人…我不信任!”
一直没有起伏的语气,在提及“小姐”这个称呼时总算是有了些波动。旁边的轮椅中年人表情一愣,随即也对整件事情的发生产生了一种严重的违和感,伴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某种怀疑和推测也开始占据冷却下来的脑回路。
可看了一眼五竹背后的竹篓,短暂的理性立刻被喷薄而出的感性压制,声音中忍不住带上了一丝愤愤:“瞎子,照料孩子需要喂奶、洗衣做饭,你会什么?你只会杀人!”
“跛子,你不也只会杀人吗?”
这样话题终结者的聊天方式终归是让两人的交谈出现了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跛子中年人大手一指,脸上褪去了所有感情,开口说道:“去澹州,你知道的,老夫人在那里。”
五竹更加直接,点了点头拔腿就走,依然保持着那种几秒几百米的惊人速度,在背后竹篓里的吉尔却感觉到了比刚才平缓许多。
路上无所事事,吉尔也就开始分析刚刚得到的某些信息。
首先,自己貌似在这个世界变成了那劳什子“小姐”生下来的baby,看样子还挺了不起的模样,连一个带领军队,说出能让一个都市变成最安全地方大话的实权人物都感觉到了紧张。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那小姐这么牛逼,能让她遇害的人肯定也不简单,说不准就是抱着斩草除根之类的念头才派人追杀出来。
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没见过面的“母亲大人”貌似给自己留下了不错的人脉关系网,也留下了一大堆的隐患啊。
其次,这个世界的武力程度绝对比系统的视频短片中呈现的要危险的多。
这个世界的武者貌似都掌握了一种诡异而又强大的修行方式,刚刚少年与追兵交手扩散的波动也不是力与力相交产生的作用力,而更像是一种对体内小源的利用。
这一点,吉尔通过灵视的双眼得到了确认。
可令人惊奇的还是这个蒙眼少年五竹,如果说追兵的攻击是一种修炼体系,五竹的攻击就只能算是强大的身体素质和精确到令人发指的攻击方式。
想要安安全全,开无双度过这个世界也不现实了,自家有着赖光这个底牌,谁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还有别的超凡存在呢。
这边少年在狂奔,与之相对的轮椅上的中年人却一步未动。
深邃又阴沉的目光看向遥远的城墙,心中不知道有多少思绪闪过其中,却不然而然的想起了那竹篓里的孩子。
冰雕玉琢,一头罕见的金色毛发和那双红宝石般的双眼哪怕他看着都不会觉得别扭,甚至感觉到一种天然的美感。
他忽然间哈哈大笑:“这小家伙除了发色和眼睛颜色不同常人,其余地方真是跟他妈妈长得一模一样啊,真漂亮。不同常人,就该如此,小家伙长大了肯定有出息!”
他那些黑咕隆咚的属下听着这公鸭嗓似的狂笑,仍然像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心中却忍不住震惊,这孩子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竟然连这位大人都这么开心。
笑声在继续,可没有人会觉得想要一同笑出声来。比起爽朗快意的大笑,这笑声中总感觉夹杂着一种令人恐惧的味道。
良久,也不知道是肚子被笑的疼了,还是那个笑点从脑回路中脱离出去了,中年人才停下了狂笑,又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保证自己后面的下属甚至旁边拿着施法者人头的黑影都听不到的声音。
“不愧是……天脉者的孩子。”
战场打扫的很干净,这些黑骑都是专业人士,没多久就把一切都收拾好,反复查看了几次直到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才上前抱拳禀报。
中年人一挥手,属下退下。他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到来和出手杀了几个人这几件小事,他只是要掩饰刚刚上路的五竹的行踪,现在一切都安排妥善,自然没有再待在着让人不快的地方。
是时候,去更让人不快的地方了。
一队黑色骑兵,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苍白中年人,这一副有些诡魅的画面不知道接下来要吓破多少人的胆子
那繁华的都城中,又有多少人期盼或者抗拒他提前的到来呢?
这一切,安安静静躺在马车载着的竹篓里的吉尔都不知道。
是的,那个瞎子在途中突然把盛着自己的竹篓给挂在了一个树上,过了不久就弄了一辆看起来特别精致的马车,然后……
连带竹篓,把吉尔给放进了马车里,自己却跑去前面赶车去了。
这一幕幕看的吉尔都不知道到底该如何吐槽了,话说他还是个baby吧?古代的人貌似是早熟了些,可古代的baby都这么独立了吗?
这要换个正常的婴儿,不哭给你看才怪呢。
在见识了五竹的超高武力后,吉尔还是决定暂时不要招惹这个脑回路清奇的高高手,安安心心做一个不哭不闹的小baby好了。
是的,他现在早就已经接受了“baby”这个身份设定,俗话说习以为常,有了英雄王继承那一次的经历,再发生这一次也不是不能接受……个屁啊!
不知道是婴儿的体质问题,还是没有彻底从时空穿梭的后遗症中缓过劲儿来,亦或是摇晃颠簸的马车实在太像摇篮了,眼皮渐渐变得沉重,打架,最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澹州港在庆国的东面,虽然靠着大海,但因为南方的几个港口已经建设起来,国家的海上贸易中心往西方偏移,这东方的港口自然而然的就颓败下来。
这些东西是他在这个世界过了有些年头才知道的一些常识,跟现在正在熟睡且还是baby状态的吉尔没有太大的关系,或者说唯一有关系的是,这是他未来的生存环境。
澹州,范府。
这是澹州这个破财之地唯一的贵族阶层,哪怕当地的县衙或者知府都要逢年过节来这里参拜。
而这一天,范府无疑是要再多一个人了。
五竹这少年看起来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可碍不住人家非常有钱的样子,毫不吝啬的大掏腰包下也没有发生吉尔担心的“因照料不周,婴儿夭折”之类的情况。
倒不如说,这一路上不管是遇到了什么人,什么事都在大开方便之门,这让外表是一个婴儿,内在其实是一个饱经风雨成年人灵魂的吉尔感叹事件的不简单。
到达目的地,五竹这瞎子就把小吉尔又给揣回了竹篓里,附送一封书信,一没有标题的泛黄书籍后就转身离去,过了没多久,府里丫鬟开门,把吉尔给抱了进去。
哪怕到了今日,吉尔也无法忘记那看过书信的老妇人初见自己的模样。
斑白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华服更证明其身份高贵,而这年过花甲的老人此刻只抱着懵逼的吉尔,大把大把的掉着眼泪,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说道:“孩子,要怪就怪你父亲吧,刚出生就没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