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营地已经乱成一团。守卫身上的毛峰和地上的曼陀罗都在指向下手之人是叶凡,已经有人指责她胆大包天竟偷袭了郑将军。但是郑将军不但没受伤,精气神反而比之前更好了,众人非常不解,都逼着萧寒要叶凡出来澄清,否则就是做贼心虚,图谋不轨。但是让萧寒头大的是她又失踪了!
萧寒心里那个气啊,这人怎么这么能惹事,有什么事就不能跟他商量一下吗?这郑虎身体见好,叶凡肯定是出了力的。现在情况不明,人又不知道哪去了,只能先缓一步再说。于是他力排众议说道:“她是大夫,郑将军身体能好转,自然是她治的。你们不知道感恩戴德还在这儿污言构陷,别忘了山水轮流转,病重无良医”。
周围站着的将领们资历都比萧寒老,之前萧寒强势压过所有人扭转了败局。那陈副将趾高气扬,嘚嘚瑟瑟得罪了一帮人,现在好容易抓住萧寒的不是,一个个都极力的煽风点火,冷嘲热讽:
“吆,这打了场胜仗尾巴就翘天上了,自己带的人惹得乱子说都不能说,真是世风日下啊。”
“可不是嘛,从没见过给人治病还得半夜偷入营帐,又是针又是毒的,你说不是心虚是什么?”
“就是,前些阵子人都不知道哪去了?这次我们的人马有多少人受伤而死,这叶大夫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不是吃就是睡,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靠吃什么饭的吗?”
“咳,你说这有啥用,人家萧将军护着的人谁敢惹,谁敢说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挤兑的萧寒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也不知道真相,他比谁都想知道这个女人怎么回事,而且叶凡长期失踪休息是真,所以他只能憋屈着,等见着人再算账。
柳梦江早就在营地里四处寻找,哪都找不到人,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萧寒摇摇头,制止他道:“兄弟你消停会儿吧,人肯定是偷跑出去了,她那个性子你不知道吗?”
“哎,我就一眼没看着,怎么就跑出去的。还有你们这些个守卫都是摆设吗?一个受了伤的丫头你们都发现不了,这打仗行军能行吗?”柳梦江说着就要上纲上线。
可是萧寒不爱听了:“那个丫头皮成这样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说不定是去找那个伏直公子去了,你怨得着我们这些个兵吗?”这话说的酸酸的,醋意十足。
这时郑虎出来和稀泥:“好了好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昨天的事也暴露了我们现在存在的一些问题,这事怪我,后面我计划好好整顿一下军纪。叶凡这个孩子行事是古怪一些,但是还好没惹出什么乱子,我看还是先派人去外面找找吧。”
萧寒看了他一眼,心道,这郑虎果然本事,三言两语不漏痕迹的就把军权要回去了。估计这场仗打赢了上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后得仔细着点别被人抓住把柄。那个女人能不能让他省点心。
。。。
叶凡可没想到营地有啥事,她刚捡回条命,还救了个人,心里正美着,唱着小曲往回走。路程过半时却突然感到前方有人在快速的靠近,立刻就转身往路边躲。
来人脚步如风从侧翼欺身上来,叶凡步伐诡异,飘到一边,接着跑。但是一夜的奔波,她早就有点累了,现在更是力不从心,心里直叹难道要凉。
她脚步一慢,被人从身后抱住,还没站稳就躺到了来人的怀里,一个青面獠牙的鬼脸吓了她一跳,脱口而出“云。。。”但是话刚说了一半便刹住了车,没想到来人竟是周云翊,瞬间寒凉消散,暖入心尖,痴笑的看向他。
他看了叶凡一眼并不说话,脸转向一边,看不到表情,似是生气了,但是人却仍抱着不放。
叶凡贴着他的胸口贪婪的呼吸,温暖又心安,嗯,这个味道是她的企鹅。
周云翊叹了口气:“知道错了吗?”
叶凡一听马上服软:“嗯嗯,错了错了,我以后一定记好路,下次早点去找你。”
“你”周云翊是气也不是笑也不是,清晰的说道:“你错在不该跑出去,我办完事自会来找你。想做什么都得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叶凡一听,原来是这个意思,便用脸蹭了蹭周云翊的胸口,低声说道:“人家想你了嘛,都好久不见了,等不及了。”
周云翊深深的望着她,双手微收,仍没有把人放下的意思,似是犹豫了一下抱着人向树林中飞去。
秋末渐寒,天色阴沉,微风吹过,已经开始有黄叶飘落,两边树木萧瑟凄凉,人心的温度却是越来越热。不知过了多久,路越来越陡直到攀上了山顶。周云翊呼吸微促,把叶凡放下,摘下了面具,二人并肩靠在一起,沐浴在柔和的朝阳下。
叶凡奔波一夜正想着回去吃饭,虽然刚见到周云翊时还乐得不行,谁曾想竟被他带到山顶吹风,再浪漫的气氛也挡不住饥乏交困的窘境。这时周云翊不知从哪变出来一包饼夹肉,她眼前一亮,心道原来是有备而来,接过来边吃边偷笑,并往周云翊怀里靠了靠。
周云翊慢慢的说道:“凡,那天在水里,我其实想过如果就这样死了也挺好,诸事不必再烦恼。”
叶凡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沉重的话题,便偷偷看了他一眼,接着闷头吃。
他顿了一下,手臂环上了她的腰继续说道:“没想到我还能好好的醒来,你却成了那个样子。我害怕极了,你知道吗?那种感觉我今生不想再来第二次。”
周云翊下巴蹭蹭她的头说道:“你的身体慢慢的暖了起来,我才觉得又有了希望。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离开那个大漠,在那里我可以一直抱着你,看着你,其他什么都不用想。可是不行,你的身体不允许,我也背负着很多东西。”
他将头埋在她的头发里,低声说道:“你帮我延长了时间,我便生出来贪念,有了更大的野心。可是我很怕你会出事,所以想把你藏起来,藏到谁也伤不了你的地方。可是我却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能装得下你的心。”
周云翊温热的呼吸在叶凡的耳边翻搅起层层的热浪撩拨的人无心吃食。
叶凡转过头,看向周云翊,嘴上说着:“你尽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有事的”。视线却看着他的薄唇,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加重。
他也看着她,呼吸渐快,飘忽的视线却最终停在了她的脖子上。他难过的闭上双眼,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便是两潭柔情:“我不愿强求你,可是如果可以,请你照顾好自己,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叶凡这时才想起她身上还挂着彩,怪不得今天他的情绪这么不好。于是赶紧抱住他,说道:“都是我不好,都怪我,做事爱冲动,不经大脑。”
说完她直起身,坚定的说道:“我保证以后,做事三思而后行,一不出头,二不揽事,能藏就藏,能躲就躲。我跟你说,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命硬着呢。你看那么危险的事情居然都能逢凶化吉,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快别担心了啊。”
周云翊点点头,安静的看着她,似乎想一次看个够,眼神里盈着淡淡的哀伤。淡淡的阳光似乎也无法照亮灰蒙蒙的天空,令人心情压抑。
叶凡这时才意识到,他这是要走了。突然间多日的思念与不舍化为不尽的春水荡满了她的胸膛,溢出不能承载的心窗滚下了晶莹的泪珠。
周云翊见此一脸的担心与不忍刚要说话,叶凡却再也忍不住向前攀住了他的肩膀,抱住了他。
周云翊顿了一下,在微重的呼吸中紧紧的贴住她的心,陶醉在忘情的云海无涯中不能自拔。每一个角落,每一缕香丝,反复的流连,温暖而甘甜,只叹地老天荒远。
风兮兮君别离,
云崖不忘兮朝阳暖。
此去论归期不可言,
妾之留恋兮君勿怨。
南方怪鸟之共孵卵,
君之不归兮妾难安。
吾欲乘其风同患难,
恐惊妖魔怪惹君烦。
盼君破浪兮有风帆,
妾待归来兮顾君颜。
。。。
周云翊去了陇西。
他说西戎北楚数年征战,无论谁赢,输得那方的军民都会面临悲惨的命运,本是一方土地,分分合合多少年,目前唯一的解法是融为一家。
他打算与周逸坚会师,北上占领西戎,但是打算以伏直公子身份徐徐图之,并不打算暴露。
听着似乎很简单,但是人与人之间的心墙犹如巍峨的高山一样很难翻越,而不同信仰间的差距更是深如鸿沟。
愿世事如他所料,愿人间如他所盼。
她趁他情乱时探入他胸口偷偷拿走了血石沙,被他发现后怎么要都不给。
他说现在昆仑封山,不是时候,需要等到来年雪化才有可能登顶,一定要等他。
她满口答应,他忧心不安。
。。。
叶凡换好衣服回到军营已经到了下午。天空灰蒙蒙的,跟周云翊告别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心情异常烦躁。周围人一见到她,都指指点点。她更是感到莫名其妙。
“小凡,你跑哪去了?”柳梦江一抓她的肩膀,碰到了伤口。
“咝~疼”叶凡直咧嘴。
“怎么又伤着了”柳梦江刚要继续询问,这时有人叫住他们:“叶大夫,将军有请。”
郑虎找她?她还没怎么跟这个人打过交道。但是就目前她得到的信息来说,貌似这人不好招惹,她得提防着点。
安慰好柳梦江,叶凡来到主帐。主位上郑虎正襟危坐,脸色红润,将军服透漏着威严,与昨晚之人判若两人。
萧寒在一旁小声提醒:“还不跪下”。
叶凡勉为其难跪下行礼:“拜见将军”。心里一万个草泥马飘过,他大爷的,要知今日,昨晚还不如治一半,现在倒好,救了他的命,她还得跪下行礼认错。她本来就心烦意乱,不知从哪生出一股楞头子气儿。
郑虎说道:“你就是叶大夫,曾经救了皇上,现在又救了我的叶神医?”
“正是在下”,总算还有点良心,没有矢口否认,不过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倒是让她起来啊。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回将军,在下昨晚给将军疗伤过程中被人偷袭了。”编故事讲不圆,她觉得倒不如真假参半。
“被何人所袭,又是如何逃生的,现在那人又在何处?”
“回将军,来人夜入营帐,武艺高强,在下被打晕了,对方蒙着面,没看出是谁来。后来他看在下啥也不知,就一剑抹了在下的脖子逃走了,本来以为这回死定了,没想到只是划破了皮,侥幸逃生,还请将军明鉴。”叶凡说的不卑不亢,丝毫不觉得被掳被打有什么不对。
此时,有人向前一步说道:“启禀大将军,这叶大夫说话漏洞百出。既然来人武艺高强,夜入军帐,意欲何在?正所谓雁过留声,为何现场只有他叶大夫一人的痕迹?”
这时又有一人说道:“启禀大将军,当初您身受重伤,这叶大夫治了一下就消失无踪,现在又深夜治疗,这叶大夫是萧将军的人,怕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呃。。。这些人当初就是这样栽赃周逸年的?这么龌龊,打仗时没见着人,现在话倒是多的很,真不要脸。
萧寒动气就要说话,叶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启禀大将军,当初您身受重伤,眼前这些个将领大人们都说没希望了,只有萧将军要我们极力救治。在下要是没记错的话,还是陈副将从战场一路护送您回来的,这个谁人不知。大将军病重如此,在下没有信心不敢上前医治,要不是萧将军的鼓励,后果不堪设想。后来由于您的伤势过重,萧将军让在下想办法,在下就只好跋山涉水求到师父仅剩的一枚仙丹。由于师父乃出世的高人,仙丹一出必有人争,所以不敢告知他人,才深夜救治。如果在下有任何歹心,您能像现在这样恢复如初吗?”
萧寒斜眼看了叶凡一眼,弄了半天早就想好了托辞,不过编的故事倒像煞有其事,受用的很。
几个人被兑的无话可说,郑虎突然大笑:“确实如此,想不到叶大夫小小年纪,有此医术,快请起。萧将军不但有勇有谋,更是知人善任,此乃我镇西之福,大楚之福。军纪严明,此话不假;特殊时期,还要灵活机动。本将相信萧将军。我镇西经此一战,大败西戎,我们应乘胜追击,而不应该生出嫌隙,众将此事不必再提。”
“。。。”原来是不罚不奖,不偏不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