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泉，月牙泉。”
白茫茫的雾气中，一个急促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一声又一声。女子寻声往前走，却始终未见一人，只有那声音还在一遍遍回响。
“月牙泉。”
“你是谁，你在哪儿？”
“初儿，初儿，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女子四处张望，除了雾还是雾，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周围忽然传来嘶吼声，恐怖凄厉。“谁？到底在哪里，谁？”
她停下来询问，却没有任何回应。
须臾，一只狐狸从她面前飞跃而过，她顺着狐狸落下的方向追过去，不知跑了多远，来到了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仙气缭绕。没有狐狸，没有其他动物，只有盛开的花朵和枝叶繁茂的大树。
泉水从山谷的石头里流出来，她一跃而起飞到山谷上面。但眼前的一切让她大为震惊，和下面的圣地所比，这里简直就像异界。
黑雾缭绕在周边，地上一片荒芜，只有乱堆乱放的许多尸骨，人的、动物的，都有。站在那里片刻功夫，都会觉得凉意侵骨。
她往前又走了走，一个小男孩忽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上去拉着小男孩，画面却又不同了，她与小男孩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她突然大喊，声音颤抖夹带着痛苦，几乎声嘶力竭。
“不要啊～”蓝月牙大声叫着，再一次从床上惊醒，额头沁着汗水，拼命抓着床单。
窗帘有一半没有拉上，月光透过窗户映进她的房间。
“月牙泉，月牙泉你没事吧？”西无担心的跑过来，敲着门不断询问。
蓝月牙没有说话，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月牙泉。”西无又一次敲了一下门，“我可以进去吗？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片刻之后，西无推开门走进去。
房间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蓝月牙慢慢地看向西无，眼睛充满了红血丝。
“怎么了？又做噩梦了？”西无拉了一张凳子坐在她面前。
蓝月牙沉默不语。
“很可怕吗？”
这句话刚一说出，蓝月牙突然鼻子一酸，比起问她梦见什么，这一问更能引起同理心。
彼此沉默了许久，蓝月牙缓缓开口，“我梦见了不一样的世界，那个世界我没办法形容，很美，又很可怕，但可怕的东西我记不清了。”
“还记得那个地方吗？可以说出来吗？”
蓝月牙摇摇头。“只记得有一个小男孩，他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好像就是那个可怕的地方。”
西无低头略有沉思，大概过了几分钟，西无伸出手递给蓝月牙一片如叶子形状的晶片，黑色，但上面覆一层点点亮光。
“什么？”蓝月牙接过来端详，这晶片竟还有些温度，手感光滑，但握在手里的一瞬间，她看向西无时，心里突然疼了一下，这种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以后把它放在身边，别乱想了，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西无的声腔里有一丝丝的隐忍，他按着自己的手腕，尽量克制。
等蓝月牙睡下后，西无才关了灯离开房间。
东冽手中拿着杯子，正靠在墙边等着他，杯子递给西无后，东冽转身去了阳台。
阳台上被月光照的明亮，东冽看着暗处，平静道:“她怎么样了？可有说梦中之事？”
一阵“咕咚咕咚”地声音后，西无放下杯子，道:“没有，她只记得有一个男孩，带她去了一个可怕的地方。”
东冽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而是用力嗅了嗅，这空气里弥漫着薄弱的血腥味，他看着西无，片刻，抓起西无的手。
果然。
西无挣脱了手臂，轻描淡写，道:“我不想让她再做噩梦了，龙鳞过个十天半月会重新长出来的。”
“在这个人间怎么会轻易长出来。”
“我有分寸的。东冽，我觉得初儿梦里出现的男童一定是一个关键。”
“未初很早之前不是独自外出吗？”东冽思索道:“龙族不可能会有如此可怕的地方，她是不是跑到了其他地界的禁地？”
“不一定，即使是神界，也会藏着可怕的地方，每个种族都有禁地，不会有哪一个是平静温和的。”
“你什么也没有看到吗？”东冽追问道。
西无其实是可以看到蓝月牙的梦境，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心里的恐惧，但刚才的梦，西无追到狐狸出现之前就断了，别说小男孩了，就连狐狸他都没看到。这点，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按理说，如果不是有灵力强行介入，是不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蓝月牙自身执念过大，不愿意让任何人出现在她的梦里。西无摇摇头，也颇为无奈。
虽然蓝月牙经常做噩梦，但好的一点是，第二天她便会将梦忘得一干二净。
没有例外。
手臂上的龙鳞又显了一些，像黑夜中挣脱出来的星光，但天亮以后，它就自己藏起来了。
太阳开始露出鱼肚白，西无正在准备早餐，慕辰不在，西无倒是挺积极。蓝月牙站在客厅里认真看着，她居然没有很着急地找寻蓝熙，她开始听西无的话，先照顾好自己。
“你今天要做什么？”西无将早餐弄好，坐下来问道。
蓝月牙道：“吃完饭你和东冽陪我去慕辰家吧，珞阿姨今天生日，我想去看一看她。”
“好。”
西无不觉得奇怪了，慕辰昨夜没有回来住，一定是这个原因，否则他不会完全因为信任而没有前来。
“我能冒昧问一句吗？”东冽端着杯子小心翼翼。“你和慕辰是已经订过婚了吗？”
“嗯。”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就是结婚？”
“不知道，现在还太早。”
西无在一旁听着，像是吃了定心丸，既然太早，一切就一定来得及。
蓝月牙准备了许多东西，西无与东冽皆是两手满满，将礼物搬到车上。
“蓝……月牙。”东冽拍了拍手道:“你这送的什么呀？这么轻。”
“轻吗？就是一些首饰和营养品。”
“可能我力气大。”
“我们走吧。”西无打断了东冽的插科打诨，绅士的为蓝月牙打开车门。
慕家别墅内，珞小曼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慕辰，把报纸递过来。”珞小曼语气少有的缓和，虽然她不经常去公司，但是新闻事件却是十分的关心。
慕辰把报纸递过去，珞小曼又开口说道:“再去帮我泡杯咖啡。”
“你生病了还喝咖啡？”慕辰耷着脸起身去给珞小曼泡了咖啡。
今天是他妈妈的生日，寿星最大，慕辰虽不能赞同他妈妈的一些做法，却也未曾想过要跟妈妈不和。他只希望他妈妈改变偏见，重新接纳蓝月牙。
“妈，你今天想怎么过生日，让慕老爷回来亲自下厨给你做大餐。”慕辰将咖啡递过去，满面笑容。
“只要你和你爸爸不气我就行了，晚上我们聚个餐，看看你爸会给我带什么礼物。”珞小曼想了一下，抬头看着慕辰，“你有给妈妈准备礼物吗？”
慕辰也拿过来一份报纸，笑着说道:“当然准备了，蓝儿也给你买了礼物呢，你不是早就嚷嚷着想让蓝儿陪你过生日吗？”
珞小曼听得这话，立马从沙发上弹起，脸色尤变。“谁允许她来了？”
慕辰惊惊地注视着他妈妈，一言不发。
蓝月牙与西无等人已经到了楼下，车在别院缓缓停下，蓝月牙拿着礼物走向大门，两个保镖在门口笔直地站着。
西无跟在她的身后，东冽在楼下侯着。
“月牙小姐好。”走进大门口，两个保镖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敬。
张妈听到动静，立马放下手中的鲜花，笑吟吟地走过来。“哎呦，月牙小姐来了。”
“张妈。”
“月牙小姐是来给太太过生日的吧？”张妈一面接过礼物，一面招呼她坐下。
“嗯，慕辰告诉我，想让我过来一起参加珞阿姨的生日会。”
“你真是有心了。”张妈难掩夸奖，但也有些难为情，她自知太太现在是不愿见蓝月牙的，又不想让她们的关系达到冰点，便想着能够劝一劝。张妈将茶递给蓝月牙，依旧笑盈盈的模样。“但是太太只想简单地过个生日，一家人随便吃个饭。最近糟心的事太多，太太又身体不太舒服，所以……”
“放心吧张妈，我就上去看一眼，不会打扰到伯母的。”蓝月牙把茶放在茶几上，她当然明白张妈的意思，只是没有说得很透罢了。
“那行，那你上去吧。”
“知道了，谢谢张妈。”蓝月牙笑容满满，轻轻地往楼上走，西无跟在她的后面，不曾有人察觉到。
“慕辰，我给你说过多次，有些事你不要擅作主张。不要总是一副重情重义的样子，蓝月牙到底有什么好的？你要为了她违背妈妈吗？好女孩多的是，为什么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反正我是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蓝月牙突然怔住，手停在门把上僵硬着，珞小曼斩钉截铁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她心下一紧，站在门外不知所措。
“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我和蓝儿从小一起长大，以前你说蓝儿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不能被别人抢了去，我要是哪里稍微不仔细你就说我。我刚满十八岁，你就想让我们订婚。现在我终于如愿和蓝儿订了婚，你为什么又要拆散我们？只有这件事我是不会妥协的。”
“你休想！”里面传来报纸甩在茶几上的声音，吓得蓝月牙一个颤抖。“我告诉你慕辰，我绝对不允许你和蓝月牙结婚，你和她必须退婚！你知不知道，她爸妈在国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到时候连累到你怎么办？还有那个蓝熙，指不定也是参与者，畏罪潜逃了。”
“妈，你怎么如此不可理喻……”
珞小曼的一番话像锥子一样深深地扎进蓝月牙的心里，曾经那些温暖的话此刻都变得灼热又刺耳。像无数个巴掌狠狠地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毫无还击之力。
她挣扎着想冲进去为家人辩解，最后还是无力地垂落手臂，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幸好刚才没有进去，否则的话，当面被训斥一定更难受吧。她的心里已经翻江倒海，再不能泛起涟漪了。
“月牙泉……”西无跟在后面，轻轻唤她。
“蓝儿？”慕辰停止了与珞小曼的争辩，立时看向门口，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西无的声音。
不容多想，慕辰推开房门便跑下楼。
“慕辰！你干什么去！”珞小曼追到门口，见慕辰火急火燎，她反身放下报纸也跟着下楼。
“张妈……”
“少爷。”闻声，张妈拿着洒水壶跑进来，“少爷怎么了？”
“蓝儿是不是来过？”
“你说月牙小姐啊。”张妈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四处张望，“刚刚她说去楼上看看太太，您没见到吗？我在浇花，没有注意……”
“张妈……”珞小曼唤她，张妈急忙去楼梯口迎上。
慕辰头也不回地追赶出来，外面一个人也没有，路边只有一些坠落的叶子。思考了几秒钟，慕辰朝着蓝家方向跑去。
但在不远处，慕辰奔跑的相反方向，蓝月牙正行尸走肉般的往前移动。每走一步，都觉得石头一样沉重。
西无与东冽护在她的左右，东冽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西无犹犹豫豫，他也只能默默跟着。
西无的手几次抬起又放下，想要安慰蓝月牙，但站在他的立场，说那些关于慕辰的话他也十分挣扎。
最终，西无换了一种方式，道：“月牙泉，要不我们去海边吧。”
蓝月牙没有说话，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慕辰妈妈那番话，不仅侮辱了她，还有她的家人，她觉得脸上一阵滚烫，如果能隐身，她只想现在赶快消失一会。
懦弱曾是她最不喜欢的一种性格，但那个人是慕辰的妈妈，她无可奈何。蓝熙没有消息，爸妈也是如此，她简直百口莫辩，愤怒与难过夹杂而来，打得她始料未及。
她在想，如果慕辰知道她来过，会是如何。但不巧的是，慕辰知道，但她与慕辰谁都没有看见对方。
慕辰向着另一个方向跑了一段距离后，一个陌生人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好久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