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班主任叫高琳,教语文。年轻貌美,站着的时候极容易让人联想到鲁迅笔下的豆腐西施——像小圆规一样。
她一来这个学校就当上了年级主任。同学们暗地里纷纷议论:她二流大学的本科学历,竟然能到一中?那么年轻,竟然能当上年级主任?!
铁定有猫腻啊。
听说是认了某局长当干爹。
高琳想着要尽快树立自己的威望,于是打算大刀阔斧做点儿什么,好闪一闪众高二师生的双眼。
她观察了几天高二级部,各处都挺好的。嘶,没有可以改善的地方?这可不行。她再仔细看看,哦,时间上还可以再压榨一下。唷,这么说来,纪律也有可以加严呀!哎呀,高中生嘛,就是要累才充实,就是要严厉一点才会有紧张气儿!高中生可不能松松垮垮的!时间就是成绩,多挤出来一分钟就能多学一点知识,他们以后会感谢我的!问题迎刃而解,她如释重负地松一口气,转而大喜:好,就这么办!
然后高琳主任召集老师们开会。她看着高二年级的理综成绩,大摇其头:哎呀呀,这个学法儿可不行啊,我们得采取点儿改进措施。
于是第二天,各班班主任纷纷在班里传达新政策:自习课传纸条、喝水、吃零食、说话、外出,分别扣十分,扣满30分就见家长,满60分开回家反省,满100分者劝退或者留校察看。
高压政策一出台,各个班哀鸿遍野、怨声载道,学生们叫苦连天、泣涕涟涟。唯有一张姓学生卓尔不群,清新脱俗,自成一派:只见他浑身的戏精细胞躁动不安,不安地蠕动着,蠕动着,终于!细胞炸裂、演技爆发!绘声绘色地在当着班主任的面模拟了未来通知约见家长的场景:“妈,我老师要见你。因为我喝了三口水。”
高琳的表情只能用“精彩”二字形容。
面对不合理新规则,有人骂出来,有人生闷气,而异常优秀的张sir属于气笑了的那一种。
惜花就很不理解:你说那些自习课“破坏纪律”的人,你不让人家看闲书,不让玩手机,不让睡觉,不让传纸条,不让说话。可是他们学习基础几乎为零,做题也做不下去,老师就一味地只是不让他们破坏自习纪律,从来不考虑他们的感受,也不为他们想想解决的办法。
失败的教育方法!一个好老师应该能为问题学生出谋划策,引导他们走上更好的路线。以明智的方式,而不是只会用惩罚的方法让学生一动不动地干坐着,浪费时间,毫无成就,无能,无能!教育本身是和善的,好的出发点应该配以好的方式才对。
“她真的懂教育吗?”这是办公室老师对新年级主任的质疑。
“哦对了害有(还有),打课前三分钟铃底时候就必须要进教室,否则就算迟到。”高琳补充道。
宫惜花又不理解了,小声跟张sir讨论:“如果三分钟铃的作用不是提醒,而是直接用作上课铃,那打这两遍铃还有什么意义呢?真正的上课铃还打断老师讲课,好多余的哎。干脆直接把课间调七分钟算了!”
张sir为了显示他的计算能力好,掰着指头列起了式子:“前有老师拖三两分钟的堂,后有提前三分钟,那么10-3×2=4,中间就四分钟上厕所的时间。”
宫惜花接着他的计算结果说:“厕所呢,坑位为个位数,一到课间厕所里全是人,啊,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却跨不过厕所人山人海。”同学们下课抢厕所都用跑的,一打下课铃,走廊里全是“咚咚”往厕所跑的声音,一派牛羚迁徙的壮观景象。学生们已经尽力了,可学校还这么严,人有病,天知否?
惜花越说越气:“要么扩建厕所,要么让老师不拖堂,要么延长课间时间!这么多不合理现象都不改还一个劲儿地逼学生,这反映出来是制度的不合理!”
张sir看她说得不过瘾,必须替她骂出来才解气:“也可能是制定政策的人大脑结构的不合理。”
“对,可能脑干和小脑的位置长反了。”一起diss完讨厌的人,两个人心里都舒畅了许多。
班里因不满而窃窃私语的人不止张和宫二人,高琳话音落后,班里嘁嘁喳喳声四起,高琳感受到了广大同学们的不满情绪,因而又补了一句十分没有说服力的话:“桶(同)学们不要抱怨!严校出才子!”
宫惜花一听这话心里的数就有了八九分:这个老师肚子里怕是没什么东西。
同学们一听也都笑了,噗嗤,不合理就是不合理,少用什么严校出才子来唬人。以前管得松难道耽误我们学校常年佩戴“全市最好高中”的头衔了?再者说,别的学校不好我们不和他们比,他们坏是他们的事儿,咱的学校得好啊。别人的错误不能成为你犯错的理由啊,是不是?
多一点人性化,让这个学校走出的学子在与别人谈论母校时,夸母校的制度又人性化又合理高效,让别校人羡慕不好吗?
学生们满肚子都是不满,但碍于高琳是新来的,还不摸她的脾气,一时也不好得罪,只好忍气吞声生闷气,敢怒不敢言。高琳和学生们的矛盾,就是从这里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