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马桃树于密室中淬炼黑窑铁,化凡为灵的时候,本命岛上,小脸如黑瓷的身内身,那个好像长不大的司马桃树也没闲着,在仔细端详李箓赠送的那张灵渠观照符。
慢慢揣摩,小脸很是严肃。
几案上还放着怀先生送的那本《锄文集》,已经看过,其中所说主要还是那三个从古到今的大问题,民生,民安,民善。
再就是,这段时间,司马桃树每天都要看一看鲁师所送的那枚玉简,关于五行运火唤灵的密法,只是,越看越觉得困难。
食金鬼在药田旁,忙着吃灵铁,好像有点撑。
司马桃树就这么在密室中待了一天一夜,手上滚着一团火,淬炼出一千斤灵铁,一点都没剩,都被食金鬼给吃了,那小小的肚子像个鼓。
乌漆麻黑的食金鬼,那张薄薄的有一道金线的嘴唇,金光耀眼,上下两张嘴唇果然都开始蜕变,就像一层黑色的死皮,缓慢剥落,露出里面金灿灿的新肉。
期间,蒙武,王鲫两个军机郎都来过这所小院子,看到了司马桃树留在桌上的帖子,就没再逗留。
只是,给司马桃树留下了一只烤鸡,还有一罐粥。
司马桃树由密室回到上面房间后,已是深夜时分,吃了烤鸡,喝完粥后,上床睡了两个时辰,天还没亮,就起身去了地下密室,嘴里嚼了粒雷花米,滋养神魂。
桌子上那张“忙着呢,勿忧”的帖子,还留在那,他还要忙。
六只蒺藜鸟的鸟粪,还有装满一只水桶的马尿,司马桃树忍着那股刺鼻的尿骚味,开始炼制黝子粉。
说实话,他还是有点担心,怕是空欢喜一场,半个时辰后,同样是炼出了一抔黝子粉,只是看上去色泽比前天的明亮许多。
而后,司马桃树开始淬炼黑窑铁,在黑窑铁神性苏醒,成为灵铁后,小心翼翼撒上了一些黝子粉,这一次,司马桃树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那掺入黝子粉的灵铁,似乎更为活跃了。
司马桃树心中大定,于是又小心翼翼往灵铁中掺入了一些,如是放了三次,三次后,那灵铁对于黝子粉好像就没有反应了。
这样看来,黝子粉和灵铁的比例,大概是一比一百,也就是说一两黝子粉,可以掺入百两灵铁。
司马桃树又按部就班,试出了黝子粉和灵金的比例,一比五十,要比灵铁的比耗高一倍。
司马桃树长长吐出一口气,想了想接下来的安排,他想送给傅爷爷一件金鳞甲,一件掺入黝子粉的金鳞甲,所以金鳞甲的颜色不再是金色,而是黑色。
另外,他还要送给蒙武,王鲫每人一件甲丸,当然,灵铁甲丸就可以。
此外,有时间的话,他还想炼制两件金鳞甲,送给蒙重,还有王圃那两位大帅。
现在,金子不够,需要食金鬼慢慢吃铁化金,黑窑铁倒是多的很,他可以先炼制出两件灵铁甲丸。
司马桃树想好后,先是把六只蒺藜鸟又用灵金喂了一遍,然后,把剩下的鸟粪和马尿,尽数炼出了黝子粉。
这才开始淬炼黑窑铁,唤醒神性后,小心掺入黝子粉,炼制甲叶。
这些都不是难事,一件灵铁甲丸,也不过就是百斤灵铁,费不了多少功夫,密室地面上平铺的六张甲叶模板,每一张都有千枚甲叶凹槽,司马桃树只需把掺入黝子粉的灵铁慢慢倾入模板就行。
然后,冷却上半个时辰,就是一枚枚黑亮的鱼鳞甲叶。
六张正好六千枚甲叶,炼制一副灵铁甲丸,四千枚甲叶是最低限度,六千枚算是中等,八千枚就是上等甲叶了。
直到黄昏时分,司马桃树才炼制出两枚八千甲叶的灵铁甲丸,司马桃树本想着再炼制出几套六千甲叶的灵铁甲丸,送到西门山甲窟,劳烦鲁师卖出去,挣点银抱子,也好早日凑出买那玉精珍精的钱来。
只是,黝子粉没了。
看来,得多买些蒺藜鸟了。
司马桃树走出密室,回到房间后,桌上和昨天一样,又放了一只烤鸡,一罐粥,不用说一定又是蒙武,王鲫送来的。吃完喝完后,司马桃树走出院子,去往傅菊大将军的垂金堂,蒙武,王鲫一般都在那。
果不其然,二人都在,傅菊大将军在和王鲫下棋,蒙武在一旁煮茶,傅菊大将军先看到了司马桃树,抬头轻笑道:“还以为你闭关呢,这才两天就出来了。”
王鲫只是回头笑笑,蒙武热情的不得了,连忙站起身,三两步迎上去,拉着司马桃树坐回案几旁,倒了一杯热茶。
司马桃树捧着小小的茶盏,轻轻啜了口,傅菊大将军和王鲫目光转回棋盘,蒙武盯着司马桃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对于围棋,司马桃树只知道一些定式,敕令山要说下棋,还得是那位掌山道人,司马桃树的师伯,冬道人,棋术很有那么两下子。
司马桃树只知道冬师伯的棋术很高,至于到底多高,就不知道了,倒是看了几回冬师伯和那位小说家虞先生对弈,虞先生输多赢少。
看着棋盘的司马桃树,余光瞥见了蒙武的模样,知道蒙武一定是想问一问甲丸的事情。
这时,王鲫投子认输了,盯着棋盘,慢慢复盘。
傅菊大将军饮了一口茶,笑道:“桃树,有事啊?”
司马桃树笑道:“没什么事,就是过来看看,顺便把甲丸送过来。”
听到甲丸,复盘的王鲫还算冷静,不过也是眼光骤亮,蒙武直接跳了起来,满脸兴奋,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张着一张嘴巴。
傅菊,司马桃树,都抬头望着蒙武,像看一个傻瓜。
蒙武终于收起目瞪口呆的样子,讪讪又坐下来,看着司马桃树,只是笑。
关于司马桃树这两天在忙些什么,他们也有些猜测,觉得很有可能就是在忙着炼制甲丸,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
就在不久前,司马桃树刚来时,蒙武以为是要交给他什么事情呢,比如再去买些什么。
王鲫和傅菊大将军其实也是这种想法,他们以为那一枚枚甲叶都是打出来的,并不知道鲁家铸造甲丸的甲叶,是在模板上浇铸。
司马桃树向来稳重,这一点,傅菊很清楚,既然他说炼制出了甲丸,那就一定炼制出了,只是短短两天时间,太快了,这位不怒自威的大将军还是有点震惊。
王鲫不再复盘,看向傅菊,脸上同样是惊讶神色。
司马桃树掏出两枚墨黑色的甲丸,蒙武有点激动,伸手拿了一枚,另一枚,司马桃树递给了王鲫。
两眼放光的蒙武当场就灌输真气,那枚墨黑色的甲丸,如一股流水缓缓蔓延,眨眼之间,覆盖了蒙武全身,黑光冷冽,摄人心魄。
蒙武伸伸胳膊,踢踢腿,喜不自禁,一点负重的感觉都没有,他跑到一旁支架上,取下一把大玄制式战刀,递给王鲫,眼神挑衅,那意思是尽管往他身上砍。
王鲫站起身,接过刀,眼神炙热,他也很想试一试甲丸的成色。
傅菊和司马桃树躲避在一侧,蒙武和王鲫站在大堂中,亮开架势,王鲫抽刀出鞘,没有一点花哨架子,一刀横劈。
一声刺耳声响。
蒙武纹丝不动,而王鲫握刀的手,却是颤了几颤,才平息下来,反震之力不小,可见王鲫出力的力道同样不小。
蒙武有点傻眼,好像没多大感觉,只是觉得震了震,他还以为王鲫没使几分力气,可看王鲫的样子,明显出力不小啊。
傅菊眯了眯眼,他自然看得出来其中的门道,王鲫虽然没有尽全力,可也没有保留多少,而蒙武之所以感觉很轻微,就在于王鲫出刀的刀力,几乎都被甲丸吸收摊开了。
傅菊上前三步,接过王鲫手中战刀,举在眼前,仔细瞧了瞧,刀刃已然有一层薄薄的翻卷。
终究是差了品级,甲丸已是灵器,而战刀再锐,撑死了也不过够得上匠器。
傅菊又弯腰,细细看了看甲丸出刀的位置,竟是一点痕迹都没有,还是那种冷冽黑光,波纹流转。
出刀的王鲫自然心知肚明,那件甲丸的防御如何惊人,他和蒙武虽是帅帐前的军机郎,可也没少上阵杀敌,刚刚这一刀,他自信能够把不穿甲丸的蒙武砍翻。
而结果就是,那个王八蛋动都没动。
王鲫心头震动,神色复杂,怪不得甲丸这种好东西,向来供不应求,而且还死贵。
大堂中,一时都没有说话,蒙武看了看傅菊,又瞧了瞧王鲫,两人神色古怪,甲丸怎么样也都不给个话。
得有那么四五个眨眼的功夫,蒙武觉得,傅菊大将军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好东西!”
傅菊轻轻抚摸战刀的刀刃,感叹道:“这么一把好刀,砍在这甲丸上,不出十刀就废了!”
大玄战刀之优良,冠绝腴洲,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大玄战刀尚且如此,其他战刀,就更不用说了。
傅菊虽然脸上平静,可心头已是激荡不已,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这样的甲丸,大玄正在量产。
太子爷追求的是一支尽披甲丸的大军。
蒙武自然听得出大将军口中的赞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两手使劲在自个身上摸来摸去,就像个穷人家的孩子,某一天吃上了糖葫芦,舔来舔去,就是舍不得下嘴。
傅菊好像想起了什么,在那位鲁师炼制甲丸之初,他和太子爷见过实物,也是黑色甲丸,可没有眼前的这件这般黑亮,冷冽。
傅菊便看向了炼制甲丸的司马桃树,说出了心中疑惑,司马桃树也没什么隐瞒,说是加了黝子粉的缘故。
傅菊神色了然,原来如此,没再多问,因为黝子粉,大玄死的人,很多,就是王室子弟都不敢染指。无论黝子粉的秘方还是黝子粉都掌握在天子手中,向来把控甚严,除了天子外,也就如今的太子爷有那个资格了。
司马桃树既然得了黝子粉,那就说明太子爷必然是知道的。
蒙武终于恋恋不舍收敛起甲丸,四人坐在案几两侧,慢慢饮茶,尽管表情平静了许多,可王鲫和蒙武仍是掩不住那股激动神色。
当然,今日甲丸之事,作为军机郎的二人都晓得轻重,绝对不会外泄。
不知如何,忽然说起了锦莱国国师,好像是蒙武开口提及的,他说如果是大将军攻城,那位国师守城,结果会怎么样。
攻城推傅菊,守地思小锄。
两人齐名,一善攻,一善守,这句话,腴洲的兵卒都知道。
傅菊大将军难得多说了一些,他说他比不上那位国师,应该叫怀先生,怀先生的眼里,看到的是家国天下,不像他只是一个兵头子,据说怀先生是他墨家老祖最欣赏的一位弟子,也是最小的那位弟子,当年怀先生入腴,他家老祖就没有同意。
好像是因为那个时候,怀先生距离登仙,就只是临门一脚了,甚至都用不着抬腿,哪怕动一动脚趾头就过去了,成就仙人。
可是,怀先生一心想要立起一个墨家的国,从腴洲北边走到南边,从西边走到东边,只有锦莱国的天子真心相待,所以怀先生就留在了锦莱国。
那之后,再没有修行,反而一直压制自己的境界,不肯登仙。
因为怀先生不想坏了圣人的规矩,仙不可扶,一旦登仙就不能染指人间事。
那是一位堂堂正正,朴朴素素的先生,一位心系苍生的先生。
就如百家都在追求的那样,他也在追求自己的理想国。
传闻,他还是个摘字客,摘下了好大的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