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儿,季兰杦把玩窗帘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道:“车,可是你们在公司停车场要找的那辆车”
楚晓沫回道:“是的,正是谢雨姐姐这段时间用的那辆”
语落,坐之沙发上的季兰杦眉梢轻挑,然后沉默不语了。不一会儿,季兰杦又道:“接下来的治疗费用我们这边和院方已经交涉好了,你缴付的金额回头公司会重新打你卡上”
楚晓沫忙挥着手道:“季先生不是我,是谢雨姐姐去缴付的,不是我……”
季兰杦听罢眉梢再次轻轻挑起,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
半个小时后,夜幕逐渐降临。
有人时不时看一下手腕上的手表,楚晓沫似乎有些察觉,终于决定壮胆询问了:“季先生这是在等谢,谢雨姐姐?”
季兰杦这才从病床上收回目光,却没有答复她。暮时突然站起来身来,正要摞动步子,有人正拧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气喘吁吁进了来。
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楚晓沫见状赶紧接过谢雨手中的那些购物袋,季兰杦缓步走了出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扔了句话给她。
“出来一下”
——
“他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快一个钟头了,好像在等,等你”
“等我?”
——
长廊里,一教深的拐角处,窗台下静站着一男一女。当晚的夜空极美,月光如水,点点繁星布在它的周围。
“发生这样的事我也很诧异,刚才我已咨询了院方,他们说一周左右他就会苏醒过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季兰杦缓声说完,便昂首重新望向夜空。
谢雨沉默少许,说道:“学长,谢谢您能来这里看望他,谢谢”
声音落下,有人喉咙不经意间滚动了两下。那原本再寻常不过的两个字现在从她口中说出来,他竟会觉得格外刺耳起来。
半晌,他才沉声应了她:“楚晓沫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能理解”。季兰杦说到此处侧目而视,接着道:“你又是为什么”
“我……”
谢雨这才觉悟到了一些问题,没由来的心里突然慌乱了。季兰杦嗤鼻笑了一声,那笑容让她背脊发凉,他说。
“至始至终,你都觉得你们才是那一条线上的人吧”
谢雨忙道:“学长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路走来我受他太多照顾,是打心里把他当做我的朋友我的家人,现在他出这样的意外我是真的很着急,我”
季兰杦则不慌不忙回道:“我没别的意思,只希望你不用花太多时间和心思在这件事上,放心,关于他后期的治疗会由公司着手承担,所以明天起你就得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不用来医院了”
在他说完这番话后,谢雨直直僵在原地,微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她和他之间竟有着如此之大的代沟啊……
一次又一次,只要是关于那个人的,他几乎都是这种态度,冷漠苛刻,漠然至极……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的季兰杦正预侧目转身,旁边那不动声色已久得女人突然说话了,一时之间,那沉哑的声音让他很是陌生。
“请问学长,您这是在对我下通告吗?所以我连涉足这件事的权利都没有的吗?……发生这么大的事、人命关天的事,您居然还能轻描淡写得说出这样让我不管不顾的话……容我问问您,您的心是石头做的吗?若换成是您的朋友,您也能做到像您嘴里说的那样吗??”
有人眉头逐渐皱拢,回道:“加戏期间你的工作量要比同期参与拍摄的演员不止一倍多,我希望你能明白这点”
谢雨苦涩的笑了下,视着他道:“提到加戏,有件事我很想问问学长您,您常对我说凡事预则立、凡事靠自己去努力,我也正在往自己要的方向去做了,可你呢,你为什么要去找尼导帮我加戏?为什么我的事你总要去干涉?”
“……”
谢雨说到最后没再对他用尊称,有人也不在乎这个称呼,只现在,心里只觉像被什么东西生生狂堵塞住一般。
没容他缓解过来,耳边再次传来她的声音,言语间透着那股不甘只增不减,她说。
“一直以来我被你们这样包装着打造着,广告、综艺、以及公司所有大大小小的活动,我活得就像一个木偶你们安排什么我做什么,是,很多新人巴不得这样,可以说羡慕我羡慕得要命……学长,其实归根结底、至始至终,您就是不相信我……对不对”
“……”
窗外繁星点点,月色撩人,微风阵阵,有人无心赏月,心早就被乱如麻的思绪牵走了。
窗台下,那伫立不动的欣长身影直高了她一个半脑袋。
“您放心,我向您和公司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乘归燕》的拍摄进度,我也答应您,明日我就会回到自己工作岗位上,所以请您也答应我,以后我的事您再不会插手”
“好”
后来的他扔下这个字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她亦通红着鼻子重新回了监护室。
直到今天,有人才发现。
这世上哪有什么温顺乖巧、毛茸茸的幼鸟,那些温顺乖巧的外表,不过是它们保护自己的外壳罢了。
早之前,不是已经领教过一次了吗……
——
谢雨回到监护室后,见新来的两名护工有些微微吃惊,在楚晓沫说明情况后。
她沉默了
向楚晓沫交代好一切后,回了碧蓝湾公寓,只感觉身心都好疲惫。夜里,辗转难眠。
那天夜里——
终于入睡后的她作了一个梦,梦里是海浪奔涌的声音、还有风声。
一切都很美好,那哒哒奔跑的声音是孩子们赤脚在沙滩上、沙滩应该是被海浪洗礼过浸了有不少水所以才会发出那种‘哒哒’声吧……
‘这里,这里还有一个!’
又是这个孩子的声音,又是他……
梦里的她几次试图睁开眼睛,终于在两道朦胧的光线里,她似乎看清了那孩子的模样……
他的半张脸上都是青黑色的胎记,还在对她灿烂得笑着……
她又梦见他了……
为什么
又梦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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