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朗其实并不讨厌上学,相反他还挺喜欢待在学校的时光。尽管刚刚进入新的学校,也没有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但是至少比一个人在家要舒服。也因此就算根本不看,霍朗也会把家里的电视打开,嘈杂的笑声或者狗血电视剧的生硬台词能够冲淡一点孤独感。
霍朗这么想着,发现自己睡前忘记关掉电视。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客厅的电视没有关,自己就在卧室里睡着了,导致第二天门上被贴了扰民警告,他可不想再和楼上那家烦人的邻居打交道。想到这里霍朗叹了一口气,开始关注一个更加重要的正当前的问题。
“这里到底是哪里啊?!”
视线内不再是熟悉的电脑桌和灰白色的墙纸,而是一片粗糙的暗绿色,上面有着纵向的沟壑,直直往上延申。是树干,粗到占据了整个视野的树干,让人猜测至少要数十人才能把这棵参天大树环抱。霍朗也不再是躺在柔软的床上,而是站在这棵巨树往四周扩散的粗壮树根上,树根蜿蜒交错,至少占据了方圆100平米的地面,像一个树根组成的迷宫。霍朗无法解释当前的情形,不能将当前的景象输入脑中进行思考,甚至没有办法把视线挪动一厘米。
“我知道起源树是很美,但是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突然出现的甜美嗓音让霍朗吓了一大跳,转过身来的脚步甚至有些踉跄,险些滑倒,当他重新站稳脚跟之后才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霍朗面前站着一个肤色雪白的女生,金色的长发在太阳的照耀下散发出不寻常的光芒,淡绿色连衣裙一直垂到膝盖,而娇嫩的膝盖下方却没有穿鞋。看到这里,霍朗突然发现眼前这名神秘的少女并不是和他一样站在这所谓起源树的树根上,而是——
“你是幽灵?!”霍朗看着那双悬浮在空中宛若陶瓷娃娃般精致的脚,大叫了出来。他重新抬头看着面前少女的脸,金色的中分长发之间,是一副只能用精灵来形容的美丽脸庞。精致小巧的鼻梁,淡粉色的嘴唇,还有最引人注目的那双有着嫩绿瞳色的大眼睛,都散发着淡淡的光。再往后看,霍朗发现少女的背后有四片透明的树叶装的物体,以极慢的频率慢慢上下扇动着。
“是翅膀……你是妖精?”霍朗以多年游戏的经验推测到。
“你好,我是弗利森之国的G,我叫格林。”少女发出甜美的微笑,这对于从来没有女生缘的宅男霍朗来说具有超一般的冲击力。
“你……你好,我叫……”正准备自我介绍的霍朗突然呆住了。“我……我叫什么来着?”霍朗一时间慌了神,开始迷茫地左顾右盼。这时他才注意到,他手上一直握着一个物体,他却一直没发现。霍朗摊开手,是一个闪闪发光的正八面体,菱形的外观镶宝石一样。光芒是深绿色的,发出不规则的光波,就像是古老的动画里超级英雄胸口没电了的核心,或者是躲在树林中的猫科野兽的瞳孔。“这是什么?”一连串莫名其妙的问题和光景,让霍朗陷入了混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自称格林的少女。
“哦,很稀有,是心灵法师!”格林微微弯下上半身,看着霍朗手中的彩色宝石。“详细的情形我们到那边去谈吧,这里不太适合交谈,毕竟随时都有可能会有人打扰。”格林抬起身,做出一副让人放心的微笑,便转身往远离世界树的方向走去。这个场景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但霍朗此刻也没有别的选择。突然出现在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忘记了自己的名字,似乎除了听从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的指示,没有其他的选择余地了。
霍朗跟在格林身后两米远的距离,不是害怕,只是觉得离那两对蜻蜓一般的翅膀太近会有一点奇怪。他出神地看了一会在前方飞行的格林的翅膀,总算回过一点神来开始打量附近的场景。他们朝向的方向不远处能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但奇怪的事并没有一般森林会有的阴暗感,而是可以看到很深处的通透感。朝向的左边是一大片的草地,更往远方看能看见隐约有一座耸入云端的高山,顶峰周围则是一些稍矮一些的山峰,组成一段群山,散发着灰褐色的不详气氛。格林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霍朗,解释道:“那是莫顿群山,最高的那一座叫做匹克山峰,是瓦诺之国的领地。”霍朗发出似懂非懂的噢的一声,毕竟他对格林说的话没有半句听得懂。格林似乎并不管霍朗听不听得懂,往右边指过去,“往西方走是海洋国度厄西里尔,是面积最大的领土国,顺带一提,弗利森是面积最小的领土国,只有厄西里尔的一半不到。”格林自顾自地解说着,霍朗无言地边走边听,这才注意到,自己朦胧的意识中,现在的时间似乎不应该是在白天,他才渐渐想起他似乎是准备睡觉。“做梦么……”霍朗喃喃道。既然走向的右边是所谓的西边,那他们就是往南方走,而东方是瓦诺,北方则是被起源树挡住,无法往更远的方向看到。
这时回头的霍朗发出惊叹。刚才一直站在起源树下方,无法看到它的全貌,现在已经走了相当一段距离,他才发现这棵树是多么巨大。宛若一座山峰般的枝桠往四方伸展,茂密的绿叶覆盖着整个树冠,大小可能扩散了半径数百米的圆。树冠上垂下了数不尽的树藤,但在如此巨大的树冠衬托下也不显得过于密集。每一根树藤都蜿蜒交错,但似乎没有一根垂到了地面。起源树散发着神像一般的尊严感,让人不禁停下脚步感叹。
等霍朗回过神来,格林已经走,不,是飞了有一段距离,悬停在百米开外的森林边缘。霍朗急忙跑过去,回头看,起源树却已经到了相当远的地方,让他顿生疑惑。”我们刚才走了这么远么?“他看着眼前的妖精问出这个似乎不是那么重要的问题。
“这算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个小礼物吧,如果没有我在,你至少要不眠不休走十天才能穿过四相草原。”格林默默飞向森林边缘两棵像是连成拱门的大树,招呼着霍朗赶快上前。“欢迎来到森林之国弗利森!”
走进去森林之后,一切景色都变了样。从远方看只是一片单纯的森林,从内部看却是一座森林外貌的城市。每一棵大树底部都有一个大洞,里面镶嵌着应该从各种意义上都只能解释为商铺的空间。森林之间密密麻麻布满了绿石板铺出的道路,全都汇聚在格林和霍朗所走的一条大道上。森林之国带给霍朗的震惊程度远不及路上往来的行人。来来往往的人自然是没什么稀奇,但是他们一看就仿佛是游戏中的角色,超脱现实的而多样化的打扮令游戏老手霍朗也哑口无言。行人中有穿着长袍白胡子拖到地面的老头,有蹦蹦跳跳看似天真腰间却系着一把匕首的幼女,甚至还有——
“兽人?!”霍朗不禁叫出了声,因为迎面走来一个有着精壮上身和手臂的男子,头部却是一个长满的毛的狼头,狼人的下半身也是野兽模样,即使穿着裤子,也能看到粗壮的狼爪和巨大蓬松的尾巴。狼人注意到叫声,转头看了看霍朗,又看到前方的格林,发出不屑的笑容——至少在霍朗看来是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格林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霍朗一边跟在后面,一边好奇得四处打量。“看来我是玩太多游戏了,连梦都是这样的。”霍朗甚至觉得有点可惜,要是这样的梦醒了,要从电脑游戏中感受到如此的沉浸感,恐怕不是现阶段科技能做到的事。
穿过了商店街,霍朗来到了一个广场般的空地。空地上方没有树枝的遮盖,明亮的阳光洒在广场正中央一个教堂式建筑物的屋顶。明显是哥特式基督教的大教堂,顶端却没有常理会有的十字架,而是一个天使一般的女性雕像。霍朗看到雕像的一瞬间觉得有些似曾相识,但随即忽略了,跟着格林走进了教堂。
教堂内部便很明显不是教堂,更像是酒馆或是餐厅,正前方有一个吧台,后面站着一个头发梳成精致马尾的女性,再往后则是数十个圆形的桌子,每个桌子周围零零散散放着三四把木制凳子。透过前台能看到后方有的桌子上已经坐了有人,但桌面上没有任何食物或者饮品,想来这不是餐厅。格林走向前台——没错确实是走,因为她把翅膀收了起来垂在身后——和那名干练的女性打招呼,“安好,奥利薇。”被称为奥利薇的女性抬起头来,微微点了个头,随即看向霍朗,用平淡的语调问道,“姓名?”霍朗略显窘迫,他低下视线,永不自信的语气回答,“我……我不记得了……”
“种族?”“咦?”霍朗一是对奥利薇毫不质疑忘记名字的真实性,二是好奇种族的具体含义。
“你是指职业么?应该是……学生吧?”霍朗试探性的看着奥利薇,奥利薇的视线不能说是冷漠,但是毫无感情。这时是格林打破了尴尬的局面。
“他是心灵法师。”格林把手肘放在台面上,用手托着脸颊欢快地说道。
“了解,请进。”奥利薇依然是不带任何情感的语调说到,但是看着霍朗的眼神明显温柔了许多。
霍朗跟着格林绕过了前台,走到最角落的桌子坐了下来。霍朗看着周围暗绿色的墙壁上开出许多窗户,透过的阳光斑驳地撒在桌面上,明亮却不刺眼,便突然有些放松。随即听到格林地声音,便又紧张地正襟危坐了起来。
“好了,这里你可以安心提问,我会尽力回答的。”
霍朗点点头,但一时间太多问题涌上来,反而不知道先问哪一个,于是没头没脑的蹦出一个。
“为什么我们不在起源树下谈啊?”
“你第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么?”格林不禁莞尔,“也不是啦……只是一时不知道……”霍朗有点结巴。
“因为起源树下随时都可能出现像你一样的来访者,不能安心的聊天。”格林温柔地解释到。
“来访者?我也是来访者么?我以为我在做梦……不,我应该就是在做梦吧,那怎么会有别人出现呢?”
“这里可不是你的梦境,这里是The Last World,最后一刻的世界……”格林收起了笑容,用严肃认真的眼神看着茫然的霍朗。
“也就是说,是只有濒死的人会来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