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姬坐在大厅中间背对着梁诚易，因为还太小身高够不到桌面，使劲扒着桌面小脑袋努力向上顶，下巴勉强勾到桌面。
让梁诚易生气的原因当然不是琼姬的调皮
人小儿周围站满了黑衣制式法袍修士，梁诚易仅凭腰间束带差异判断这是临时拼凑出来的队伍，打头的是个比其他人稍矮的瘦小个子。完全不顾梁诚易那杀人的目光，晃悠手里的玩具逗弄琼姬。
“来，再努力一点，马上就可以够到了。”说话轻声细语耐心极好“够到就给你，喜欢不喜欢？”
“拿孩子威胁人你们就过分了吧？不管你们是谁，都给我收敛点。”梁诚易握伞手臂挥下，伞面消失幻化成漆黑长剑点地，往前踏出一步，全身气机流转真气外泄，黑衣制式修士刀剑纷纷出鞘警戒。
“呐！把孩子抱上去吧，给我看好他，他可是宝贝啊。”领头的黑衣人眼神漫不经心瞟过梁诚易，将手里玩具塞给琼姬。
后列走出黑衣法袍修士抱起琼姬走上楼梯，在拐角处琼姬回头隐晦的给梁诚易打个眼色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梁诚易抿住嘴巴神色稍缓，由不得他不谨慎，实在是琼姬的身份太过敏感不能有一丝闪失，他心中的想法很简单黄泉契约可以不要，自己这条烂命留在这也没什么，琼姬是万万不能出事。
去他娘的飞升天外，富贵滔天，绝没有什么能比琼姬更重要的。
“琼家的小少爷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身边连个靠谱的护卫都没有？”不远处的桌子，穆辛背对着梁诚易低头对付大骨头，吸食骨髓的声音特别大，说话同时斜眼看着梁诚易。
“还是说你们琼家已经放弃这个不能修行的废物？要是你们琼家下不去手，我是很愿意代劳给他个痛快的，这天下世道不好，送他回去吧。”
“御沐府还想抱着我家少爷尸体去讨个赏钱？你们小门小户的怕是不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梁诚易话里话外不加掩饰的厌恶，御沐府这群人他是打心眼里瞧不上。
“呲！吸！”穆辛故意将吸食骨髓声音弄的特别大，吸食完的骨头狠狠扔到盘子里，旁边自然有人殷勤的递上丝帕。
“我说琼家的，别给我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先不说那小孩在我们手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总得有个先后顺序不是，就单单你们货船失火，我的人好心上去给你救火结果呐？全部被牵连尸身沉海。可是等你们一天都没有个说法，这笔账咱们是不是要算一下？”穆辛仔细擦拭干净手指，连手指缝都没有放过，右腿跨过木椅扭身看向梁诚易。
身前的桌椅从近及远层层摇晃，直冲梁诚易而去。“是吗？我怎么记得是你们御沐府的狼崽子准备趁火打劫，偷鸡不成蚀把米丢了性命。”
梁诚易轻笑一声，最近的木椅轰然炸开木屑纷飞，眼角微眯同穆辛对视。
“不管怎样吧，冤有头债有主，我的人是死在你琼家的货船上这一点没有错吧？我也不多要，给我样东西咱们就一笔购销。怎么样？这买卖挺不错的。”穆辛双手反复揉动，扔下丝帕。“你也不是傻子，什么东西重要什么东西不重要心里掂量清楚。”
“你这谈判的态度让我很怀疑啊，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御沐府教育当家人都是这么教训的？我看你们也是到头了！”梁诚易此刻反而不着急，双手驻剑站立。“幸亏你们御沐府不是做生意的，就冲你们这态度再好的买卖包袱都要躲着你。”
“哼！修士从来都是拿拳头说话的，谁拳头大听谁的，在场的人当中我最大，你最好赶紧把黄泉契约交出来，不然？”穆辛说完给后面的手下打个眼色。
人群中倒飞出浑身血污的人影，直挺挺摔在梁诚易脚边。
“吴生！”梁诚易依稀从破碎眉宇间辨认出是吴生，蹲下身子抹去吴生脸上的污垢。
“梁先生！”吴生眼眶是两个空洞，身上刀割剑痕交错，模样甚是惨烈。艰难转动头颅想要看看自己身处何地，凭着声音辨认出是梁诚易声音，说话带有一丝哭腔。
“我！我不是人啊！梁先生！”吴生手脚筋被挑断，身躯只能在原地晃动，努力辨别出梁诚易所在方向，最后还是同梁诚易位置交错而过。
“我废物啊！梁先生！我是废物啊，没有跑出去……船上！船上！”吴生气息不稳，到最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眼看便是活不成了，脖颈处青筋遍布，梗着脑袋努力向上。
“船上有叛徒！”梁诚易替吴生说完后面的话，眼皮低垂手掌轻轻覆盖住吴生的脸，动作轻柔不敢用力，怕多用一分力就会让这张脸碎裂。
“梁先生！逃出去！要逃出去啊！船上的兄弟！那些兄弟………”到最后吴生声音越来越小，不消片刻哭腔消失，只剩下呵呵的出气声。
梁诚易眼角露出悲悯，胸膛起伏，手掌散发光晕，免去吴生的痛苦。
黑衣众和穆辛面无表情的看着梁诚易送完吴生最后一程，他们都清楚吴生已经没救了，把他扔出来为了摇摆对方道心。但是没想到梁诚易下手这般果决，让他们的后手没有办法施展。
“啪啪啪！”穆辛夸张拍击双手，撇着嘴满脸遗憾。
“果断啊！果断！真是果断！就是自己家养的狗老死了怕是也不会有这般爽利，你们琼家对自己人都下手这么果断！商家无情！商家无情啊！”
梁诚易阴沉着脸收回手掌，五指依次在掌心滑动，粘稠的血水让他从心里觉得不舒服，相当不舒服。
吴生的尸体仰躺在他脚边，默默脱下衣袍盖住尸体。“兄弟！没有谁敢让咱们琼家亏本，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还！”贴在吴生耳边轻声说道，吴生尸体面部衣袍塌陷，吴生最后一口气吐完。
“哎！本来我是不想动孩子的，是你非要把这人弄死，没得办法只能再把孩子抱下来。”穆辛扭头看向黑衣众，抬起手臂示意。“那个？去！你们把那孩子带下来。”
黑衣众站在原地没有人动，领头的矮个黑衣人双手环胸冷眼看着穆辛。
穆辛手臂僵在半空，放下不是不放下也不是，脸面因为愤怒而涨红。
“我说话没听到吗？”穆辛怒视领头的矮个黑衣。“我说把孩子带下来，你想破坏盟约？咱们事前说好的！”
“你没有资格命令我们，同盟不是手下！”矮个黑衣人不为所动，反而扭头观察这座酒楼布置，将穆辛晾在一旁。
“好！好！好！”穆辛连说三个好字，愤而转向左侧呼喊。“四位客卿！还要劳烦你们出手！真当我御穆府没有人了。”
在周围灯烛照耀不到的阴影中，凄冷的阴火凭空出现，幽蓝星火点点显露出高矮不等四位锦衣华服男子，不怀好意注视梁诚易。
“枭枭！枭～”其中最高的人发出笑声，伸出舌头浸湿嘴唇。“挺好的一具尸首，你要不准备留我就拿走了。”
“老二！噤声！”紧邻他左侧的肥硕男子出声制止。“这人还没有死，你就惦记上尸体了？”
“你们四个老毒物跑去御沐府当客卿？御沐府脑子是锈到了吗！不怕被你们给毒死！”梁诚易认出来这四人是谁，脸色变得异常差，不加掩饰的厌恶。
杜家四兄弟当年在十万大山的村落拿活人当毒蛊，用修士活体饲养绝虫，事情败露以后遭到两庭追杀，其中追捕过程迷雾重重，最后更是不了了之，谁能想到他们活的好好甚至还跑到御沐府当上客卿。
“枭～枭～大哥，你看，这老头看的都比御沐府那群笨蛋看的明白哎。”老二发出怪笑，惹得在场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怎么？我这张俊俏的脸迷倒你们了？都这样看我？”老二拍击脸颊放肆大笑道“放心，你们的皮囊我都会好好保存的，还会不时拿出来把玩。”
“老二，你是巴不得看人倒霉是吧？”四兄弟当中老大杜甲轻笑出声。“也是，这黄泉在前咱们也没必要再唬着御穆府玩。”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穆辛腾的挺直身子，手抓向腰间，却是抓个空。低头看去不是武器被人卸走而是手掌消散，惊恐张大嘴巴。
“你们！你！”穆辛惊恐不已，迈开步准备讨个说法，可是还没有迈出第二步身子就完全塌陷，摔倒在地散成黄沙。
“老二啊！老二！你下手这么早干什么。”杜甲惋惜的摇摇头，颇有些责怪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咱们也吃了御沐府这么久的饭，当家的已经没了二少爷，现在大少爷你都不能放他回去？非要绝了人家户？”
“大哥，还留着他干什么？他御沐府要不是这次事情太大，舍得让咱们兄弟出来吗？就凭这个咱们没有把他们御沐府全毒死不错了！”杜丙说话是向着老二的。“我看老二这次没办错，犹犹豫豫的能办成什么事？”
“更何况只要咱们拿到黄泉契约，天高海阔找咱们？找个屁吧！”
“就是！咱们把黄泉契约搞到手，不说别的还怕他两庭吗？”杜丁说话声音有些尖细，在旁边帮腔。“跟咱们接头那人可是说好的，事成之后……”
“哎！”杜甲制止自家兄弟再说什么，满含深意从兄弟三人脸上挨个瞟过，点头算是默认。
“朋友！山水有相逢！你们这样做不怕琼家事后算账吗！”梁诚易冷漠看着穆辛散成黄沙，内心满是戒备，这群玩毒的修士下手最是刁钻，默默运转功法，五感封闭眼角跳动出声喝止。
“把你们都杀了谁知道？”杜乙伸出猩红色舌头，看梁诚易如同看待死人。
梁诚净垂着眼皮面无表情看着地面，身影突然消失。
“没有意义的！”领头矮个黑衣人抽出弯刀对着左侧空气砍下去，长剑和梁诚净同时出现，刀剑交错。“人命我要，东西我也要！”
矮个黑衣人在面罩下冲着梁诚净咧嘴，发出怒吼。“动手！”
其余黑衣众或是动作敏捷的攀爬，或是围拢在梁诚易周围，或是疾步奔到琼姬的房门口，抽出武器准备一涌而入。
屋外风雨更甚，按琼宵，赋金楼，地动声名，枕水卧溯石，数间屋，梅一鸣，待共结，良朋侣。
“有血腥味！”正和和两庭谈话的常相守闻到味道，脚尖点地跳到二楼，疾步走到窗边。酒楼外众多黑衣人围着酒楼大门处，当中有人更是踩进水坑，抬起手指翘起斗笠冷眼看着大厅，身后无数人影闪现。
“就是这里！”披蓑戴笠黑衣人嘶哑着嗓子挥挥手，示意手下将酒楼包围。
“外面的搞定！”浑身铁链黑衣人手里抓着两个脑袋走上前。半空雷霆乍起，无数亮光闪过，手中头颅赫然是拦住常相守的甲士，死状睁大眼睛怒目突出眼眶。
“要不要这么血腥！”旁边黑衣人看不过眼出声呵斥。
“只是费了点劲，没办法，他们非要挣扎。”铁链黑衣人随手把头颅扔到路边，翻滚两下栽倒在水坑中，血水顺着雨水流淌。
“没有你的事就不要看热闹！”铁链黑衣人察觉到常相守偷窥，毫不客气抬头警告。
常相守神色平静看着滚落在水坑里的两颗脑袋，不理会黑衣人的挑衅，咧嘴露出惨白的牙齿，转头阴深深的看着黑衣人道。
“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