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子!”有人在黑暗中急促呼喊“傻子!你快走!黑暗就要降临了!”
“封子!”
“快走!赶紧跑!”
“谁?是谁在喊我?”张自封感觉自己头疼的要死、还有人烦他。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要撑破头骨涌出来,头疼欲裂就是他现在这种感受。
“封子!”声音再次出声呼唤他比之前的声音更急促,声音更近。
“快走!赶快走!”
“黑暗就要来临!”
“说话啊!喊个什么劲!”张自封闻声挺直坐起来,觉得脖颈处有些痒,伸手抓去发现身上披着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皮。
“赶快离开那里!离开的越远越好!”
“我离开哪里?”张自封扶住额头,觉得自己可能忘了些什么事情。这声音有些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自己在哪。
身前突然亮起刺眼的光芒,床榻上的衣物被掀飞,张自封下意识的挡住眼睛。
“赶紧走!”光芒中心一道人影挣扎着要冲破壁垒,双臂奋力前伸。
“是你!”张自封手挡在眼前,凭借人影轮廓努力辨认出对方。
“是我!你赶紧走!快!再晚他就要来了。”光芒中眉间柳的脸支离破碎,上臂前伸用尽全力想要抓住张自封。鬼使神差地张自封伸手想要抓住对方手掌,在接触刹那光芒在这一刻彻底绽放,眉间柳残破身影被光芒淹没。
取而代之是无边得黑暗,周边没有丝毫光亮,茫茫然悬浮在黑暗世界之中。眼前泛着紫色妖冶的双瞳睁开,冷漠俯视张自封。
“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这种场合,小鬼。”沙哑的声音响彻黑暗空间,张自封从声音里听出来一丝窃喜。“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冲破阻碍,咱们见面应该会更晚更正式。”
“很快,很快咱们就会再见面的!”
“在那之前我就给你点麻烦吧,要怪就怪那个女人打破我的计划。”
话落周边黑暗吞没张自封小小的身躯,空间撕扯,四肢身躯被碾为碎片,头颅面部撕裂无数碎片。
“啊!”张自封在床榻惊醒,大口喘着粗气,整个人宛如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
“给!”旁边有人适时得递上水
“哦,谢谢!”张自封手臂颤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左手扶住额头,闭眼沉默不言。
“身子骨这么弱,还学别人跑江湖?真当海水不可斗量?像你这样的愣头青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常似秋说话间打开窗,外面依旧阴雨绵绵,雨势比昨天下的还要大些。
“嗯?我以前不这样,许是这些天太累了吧……”张自封掀开被子,裸着脚踩在木板上感受温度重新回到身体里,待看清楚窗前的人惊讶不已。
“老板娘!怎么是你!”
“你们这里人进门都不敲门的吗!”张自封拿被子挡住下身,表情满是戒备。上一次他像这样被堵在房间里的不堪回忆涌上心头,抬起脸忍住不让眼泪流下。
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
“切,有什么不能看的,修士早已经脱离肉体凡胎,你还拘泥于这个。”常似秋撇撇嘴,拉过来木椅坐上去,学着张自封姿势两条腿交叉搭在窗前,藕白色肌肤完全暴露。
“讲清楚,我虽然是在这里白吃白住,但是我不卖身的!”张自封本来前倾的身子向后靠,头又疼起来,但是为了面子要忍着!不能输!“还是说你是天体流派的,那些赤身裸体的变态们!”
“就你?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阿蛮都比你有用处的多。别把我跟那些有无遮习惯的变态混为一谈,再这样说我就杀了你哦。”常似秋冷着脸,侧身划着火低头点燃烟杆,烟气淡淡,眼皮挑起眼神再明显不过是看不起张自封。
“而且谁说你可以白吃白住的?”常似秋修理精细眉毛挑起,发现张自封在神游天外,自己说的话对方很明显没有听进去。
不由恼怒道“我们这的规矩只有一晚……喂!”
“那就好,那就好,没有盯上我的宝贝肉身就好。”张自封得到常似秋的肯定以后暗松口气,神态自然很多,索性左脚踩在床榻边缘,后背靠紧墙壁。
“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呐,你后面说什么来着?”
常似秋有些不愿意搭腔,其实她出现在这里也是无奈之举,常相守在下面带着人胡闹,为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偌大的金窑居然没有自己可以休息的地方,走到房门口鬼使神差的推门走进来,就看到这家伙表情痛苦在床上挣扎。
口中吐出白雾,烟杆处火光明暗闪动。房间内俩人谁也不说话,楼外雨水打湿窗台。红袖添香虽然比不上,但是骤雨不歇,花落缠绵,屋内情欲菲菲。
“那个?您要没什么事能出去吗?我头还有些疼。”美好的愿景总有不长眼的会打破,张自封头疼的有些扛不住,脖子往前伸试探性的发问,赶紧把这尊神仙送走要紧!
常似秋没有答话,自顾自扭头看向窗外。神态有些许变化,不再是冷冰冰面庞,线条略微柔和。
对面每次无聊都会炸起的琼姬今天居然紧闭门窗,看样子是没有在房间里。这样推测的话,此时张自封比琼姬还要不识趣。
“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常似秋吐出白雾,雾气在雨幕中穿插而后被雨滴打碎消散于天地间。
“额……”张自封心想什么日子关我鸟事!
“在我们这时逢八月是天最好的月份,风吹在人脸上都是轻柔的,孩子们在街道玩耍,妇人将衣物搭在庭院。男人们干完活就喜欢光着上身在大街上喝酒唱歌,见到不管是谁家的孩子谁都喜欢上去收拾两下。”常似秋手指轻轻敲打烟杆,张自封注意到她的手指修建特别干净圆滑。
“可是现在却看不到这种景象了,大批不速这客涌进城里来,街面都是披甲将士。还有这不停的大雨,处处透着诡异。这两天我总是心神不宁,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是我推演之后前面都是迷雾被人遮盖天机……”
“咳,我来的真不是时候,看不到这么烟火气的……的……”张自封一时间想到什么词来形容,紧张得手抓到后脑勺,眼角愁苦挤到一起。
“这场雨来的太突然,尤其是在今天这种日子。”常似秋耸动双肩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悠然开口道。“来的人也太多,我不喜欢你们这些外人,我不喜欢你们打破东渡海的好日子。”
“我……我这是……没打算来这里……就事情……”张自封敏锐的察觉到常似秋不是单纯的找他来聊天的,是抱有什么目的。
“你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巧合了,巧合的让我觉得这是一个局。你就是布局人投下的引子,要搅动天翻地覆。可是事后我查过所有人都没有问题,金窑里也没有被什么人安插进来碟子,而且你实在是……”
“可是奇怪就奇怪在御沐府的甲士这些天也不再招摇的找人,听说是被东城的人收拾一把,老实许多,加上那天海港失火炸死的,你现在处境要好上不少。”常似秋透过白雾眯着眼睛观察张自封。
“让你说这背后是不是太过巧合了?”
“真是,我都没有闹明白他们为什么追杀我,现在听你说轰轰死人,处境好个什么!这下他们不抓到我更加不会回去了!”张自封听出来常似秋话里的暗语,腾的站起来身,身下被褥脱落。
“嗯?”常似秋眉头不着痕迹的一挑,放下双腿并拢。
“我要赶紧走!对!赶紧走!”张自封越想头越大,胡乱抓起衣服就要往外走。“这是个好机会啊!我走的好机会。”
“呼啊!”
打开门外面可以掀翻屋顶的欢呼声将张自封吓到,动作敏捷立马再关上。很是尴尬得同常似秋对视,忽觉下身微凉。
“那个……给我件衣服吧……”
“嘿啊!”阿蛮扭动着硕大的身躯在大厅中央打滚儿,皮肤涂满怪异的颜料,嘴里乌拉乌拉乱叫。
“嘤~”鸟鸣声打断张自封思绪,开道门缝偷偷探出脑袋,五六只彩凤压着张自封头顶擦过。“什么东西?”
“哎!哎!”常相守脸涂的红一块,青一块,鼻尖上挂着彩带,眼尖看到张自封鬼头鬼脑的身影,惊喜在人群中挥手。
“哈哈哈!”人群顺着常相守所指齐刷刷看向张自封,看清楚是什么场面以后爆发更大笑声,这群人被酒香灌得没有神志了已经。
“小封子!”花姐性子最是挑逗,学着男人的样子吹响哨子。“快下来啊!姐姐带你跳舞。”
“什么?”张自封觉得外面风好凉,低头看去尽是白花花一片!
“挺白的小子!”蜻蜓坐在栏杆处晃悠着白净的长腿。“比我还白哈哈哈!”
“嗑嗑!”烟杆自张自封身后伸出,无情的敲击门扇,震得咔咔作响。
“穿上点吧,就你现在还招架不住她们。”常似秋将身上白梅服从头顶盖住张自封身躯,免得他再丢人。
“我穿着衣物呐!你们这些混蛋!”张自封还想要骂什么,后面被人拽着拉进房间。
大厅里寂静无声,常相守在张自封被拉进房门那一刻就惊讶说不出来话,花姐闭嘴不言眼神哀怨,白露手里瓜子撒了一地,蜻蜓差点从栏杆上摔下来。
“这家伙真是小妹养的家雀?”常相守若有所思摸摸下巴。“白面公子现在水平有这么高吗?”
“嗯~嗯~”阿蛮背着身子没有看到那一幕,还在扭着身子舞动。
“不行,我要上去看看!可别出事。”常相守眼睛里爆发的不是愤怒,而是热烈的火苗,这是嗅到什么了不得事情的火苗。
说罢扯下身上不知道谁的衣物,急呼呼的抓着扶手就要上去,半路身子忽然僵住,有所感应的回头看向大门处。
“请问,这里是不是住了一个外乡人?”烛光阴影里来人笑的很畅快,轻声询问道。
“打扰了诸位的真是不好意思”
梁诚易走出阴影,灯火照在他脸颊,自是满面红光。顺手自鬓边向后抹去,将发丝打理的严丝合缝。“没想到啊没想到这真是个好地方啊!”
梁诚易走进这里只觉得身上百脉皆通,年轻时候的活力仿佛又回来了。
常相守弯着腰双手扶住荆峻木打造的扶手,食指指尖敲击纹路边。酒气尽散说道“让我好好瞅一瞅,闻闻这同类的气息!”常相守吸一口气,顺势站直身子。
“既然是同道中人就要好好招呼这位朋友”
大厅内的桌椅茶碗轻微颤动,白露扭头吐出瓜子皮,扭动着腰肢走向常相守,白花花大腿若隐若现。二楼围栏处蜻蜓上身摇摆,前后伸展幅度越来越大,最后头朝下栽落。
“哎哟!我的心肝!”常相守夸张的舞动宽阔袖口,火急火燎的蹬等往下跑,伸出双臂做接。可是蜻蜓在半空如同飞舞的仙女,彩衣裹着曼妙的身姿,笑声在大厅回荡。“哈哈哈!”
“碰!”常相守滑倒在地,拿自己身体当作垫子接住蜻蜓。蜻蜓披头散发的坐直身子,歪着脑袋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失误。
“小心肝?咱们能下来了吗?你这个丫头看着瘦!是真沉啊!”常相守吹开挡在自己脸前的彩衣,笑嘻嘻说道。
“抱歉抱歉!”蜻蜓赶忙起身拉住常相守手臂。“我在半空发不出来气力……”
“啪啪啪!”梁诚易此时已经坐在桌旁,双手轻轻拍击。“精彩!真是精彩!好友舍身救美,算的上是君子。”
“还在这傻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去别在这丢人现眼!”花姐笑着搂过常相守胳膊,狠狠瞪了蜻蜓一眼。蜻蜓完全不知道什么叫怕,反倒吐着舌头笑着跑上楼。
“没大没小的!”花姐看着蜻蜓跑进张自封房间,估计是去找老板娘理论了。
“远来的都是客!都是客!”常相守搂过花姐肩膀,笑着走向自觉打扫饭菜的梁诚易,心想这个人也是真实诚,也是真不讲究。
“但是我看你这的架势可不像是要迎客的,再多说两句怕是就要拔刀了。”梁诚易笑着放下筷子,双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道。
对面常相守搂着花姐,背后是神态各异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隐隐将常相守护在最中心,从梁诚易角度看就是孔雀在炫耀自己的羽毛。
“这是头孔雀王啊!”梁诚易在心中暗自叹息,说心里话他是一点也不愿意跟这位打交道,尤其是他这种经常在外面跑动听到的风言风语,可是实在是没办法啊。
“嗯?来一点?”常相守拿起酒桌上酒壶,冲着梁诚易晃晃。
“不了,上回就因为喝酒误事,这次长记性了。”梁诚易摆摆手示意自己喝不了。
“哦?那真是可惜,出了名的酒蒙子居然看到好酒不喝了?”常相守很意外,嘴角微微上扬,只能给自己倒上。“既然不是来喝酒的那就是来动刀子的,朋友来了有好酒……”
“实在是昨天误了大事,不过说起来那场意外有些蹊跷啊!”梁诚易重新拿起筷子,伸手却又退回来,这一退一进就很有嚼头。
常相守像是没有听见梁诚易的话,专注于自己的酒杯,思绪万千。听罢眼皮微微抬起,直视梁诚易的眼睛。“怎么?你以为是我做的?”
“你刚到这里我的船就着火!船上压货的修行者没有一个跑出来!连个功法波动都没有!”梁诚易说话音调有些高,站在二楼三楼的姑娘停止交谈,都看着大厅相对而坐的二人。“你让我怎么看都觉得是你们做的……”
“对方是个老手,而且是冲着你们来的,你们琼家仇家那么多你在这里怀疑我是不是过分了!”常相守眉头紧皱,轻轻抿下酒水。“就是你掩盖的再好,总会有人看出来线索是你们琼家的货船,在这方面走外八行路子的野修数不胜数。”
“那我想问问东渡海的二当家!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小地方!”梁诚易重重拍下筷子,桌子上其他碗盘跳起。
“我是来看自家妹子的,姑娘家的在外面闯生活我怕被人欺负啊!”常相守将双手撑在后面,很懒散的摇晃着脑袋。“你是不知道有个妹妹要多担心,总有些臭苍蝇在外面乱飞。那些臭家伙也不撒泡照照自己,几斤几两啊都。”
“………”梁诚易沉默不语,对上这个混不吝家伙拿势压他是没办法,只好好言相劝了。
常相守仰着脖子,对着上面姑娘努努嘴,挤眉弄眼寻亲。惹来上面阵阵笑骂声,胆子大的直接扔下手帕。
“别想了,现在大雨围城,对方敢在这个时候对你们动手是强大的自信,或者说是你们身上东西有极大的诱惑力!诱惑他们冒着被所有人围攻的风险也要动手!”常相守伸手抓住手帕,盖在自己脸上闻着香气。
“你不是来这里问罪的,你是来寻求庇护的!”常相守透过丝帕观察梁诚易,对方的轮廓透过丝帕看静止不动。“是对面那个老头告诉你的?我来了这里?”
“我要跟你们东渡海做笔生意!”梁诚易起身拿起酒壶,慢悠悠的倒上酒水。
“琼家的生意?还是你个人的生意?”常相守还是保持玩世不恭的姿势,对生意他其实兴趣不大。
“而且做生意你是找错人了,全世界人都知道我坐不了主。家里当家的是我大哥,我啊!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常相守摇晃着脑袋,舞动衣袖扮作戏游子,上面姑娘的笑声更大。
“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东渡海的二当家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在这里只能跟你做生意,我们琼家家训最重要一条,无论你做什么一定要找对人!而你!是我觉得这里分量最大的,也是最能拿捏局势的!”梁诚易手肘搁在桌面,他知道常相守无时无刻不在观察他。
“哦?梁先生这么看的起我?”常相守被梁诚易这番话勾起兴趣,拿下丝帕重新审视这个来者不善的家伙。
“现在所有的山海行船都离开港口,这里面虽然有两庭在施压。但是你要说这里面没有东渡海在其中授意,那些常年跑船的凶神恶煞要走也不会撤的这么干净!”梁诚易将另外一只手搁在桌面,华袍底边遮住木椅半边。
“嗯嗯,继续说。”常相守手指在酒杯边缘摩擦,眼里低垂看模样是完全提不起来兴趣。
“我们琼家的船是借的你们东渡海,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船只失火这么大的事,你连话都没有问过。二当家这事有些怪吧?”梁诚易手掌压住桌面,语气有些微怒。
“你们琼家没有听东渡海和两庭的劝告,船只失火。这事我们应该负责吗?你这样谈生意可没有意思?”常相守嘲讽笑出声,仰头喝光杯中酒。
“花姐!送客!我还有别的事,那混蛋玩意!还没有出来?让我进去抓出来他剁碎了扔进海里喂鱼。”常相守放下酒杯,利索的起身喊人送客。
“我们没有离港是因为我有黄泉的线索。”梁诚易也没有在乎常相守的态度,悠悠说出来他最大的底牌。
常相守原本要踩在第二层的脚步悬在半空,右肩微动半个身子扭向梁诚易。
“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