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雾气蒙蒙，晨光熹微，潜藏在林间的鬼魅精怪趁着太阳快要出来最后一点时间，聚集到溪边活动，而今天跟平时不同的是，有人闯进他们的生活圈。
胆子小的躲在层层树叶间观察正在洗漱的两名男子，有胆子大的凑到霍思邈脚边，仰着头颅审视这位鹤发童颜的男子。似乎是在示威，这是他的地盘。
“爽！”张自封蹲在溪边，双手捧起溪水照着脸拍打，水花飞溅。
“乖，走吧。”霍思邈轻轻抚摸精怪，精怪那跟娇小身躯不对称的硕大头颅摩擦霍思邈手掌心。
霍思邈手掌顺着精怪头颅向下，四根手指背面拍打精怪。再次催促道“快走吧，让人看到你会被抓回去的。”
精怪疑惑不解看着刚刚还跟他很亲昵的人类，触手缠绕霍思邈手指。对方身上有好闻的味道，跟他平时吃的花果味道很相似。
“他是在撒娇啊，你要带着他走？高人啊，这么点时间就能抓到精怪。”张自封停下动作，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打湿脚下的石块。
“小家伙太好骗，给！”霍思邈从怀里掏出指甲盖大小的褐色木片，在精怪面前晃动，而后中指抵住食指将木片弹飞。
“嗖！”精怪在木片弹出同时飞掠而出，一前一后消失在灌木丛中。
“你也赶紧洗洗吧，洗把脸凉爽的很！”张自封手肘撑在膝盖，保持平衡，手指向下指着溪流。“咱们时间可不多了，御穆府的人现在应该反应过来，派人追杀了。”
“真是白忙活！辛苦潜进去，什么都没有找到还搭进去这些年住的狗窝！”张自封郁闷不已，抹去脸颊水珠。“盛家的早饭还是可以的，现在怎么办？又要东躲西藏？”
“不要慌，没听昨天晚上那俩小厮说吗？御穆府有比追咱们更重要的事。”霍思邈移动到溪边，双手捧起溪水放到嘴边灌下。
“啊！透心凉！”
张自封安静听完霍思邈说完话，抬手抹去脸上剩下水珠，站起身走到旁边，拽下搭在剑闸上的衣服。
周围的雾气开始飘散，山风拂面吹动绑在头顶的布条，有沾水发丝贴在脸颊。
“真好！”张自封闭着眼深吸一口气。
霍思邈仰着脸感受清风，不经意间瞟到张自封站在晨曦下的身影，青衣短衫裘裤，真是俊美的少年郎！想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兴许此时还在呼呼大睡，张自封却要因为他当年的失误被人暗算，不得不东奔西跑。
“放心吧，以后这种好时节还有很多。”霍思邈甩甩脑袋压下心底的叹息，站起身向张自封走去。
“我信了你的邪！当初说好的一年就能治好，结果呐！跟着你跑了十年！从凌风渡跑到祜禄山！瀛奎郡到这童庆关！结果呐？别的什么东西没找到，偷盗的本事我是学了一身！”张自封就不能听霍思邈这种话，加上昨夜在土堆里被活埋，心底里的火气腾的就起来，压也压不住。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多大点事啊！”霍思邈手扶住张自封手臂一脸的讨好之色。“再有一年！绝对给你治的好好的！到时候再给你说门亲事，生个大胖小儿！”
“狗屁！还有一年！我有那么大命吗！”张自封甩脱霍思邈，抓起剑闸背在身后，急步离开。
“我找风林术师给你算过，你这孩子天生大富大贵之相，断然没有夭折可能！”霍思邈紧跟在张自封身后好声好气劝慰。
“我都十六了！还夭折！你说这话让谁信？”张自封鄙夷目光投向霍思邈。“还大富大贵之相！这个剑闸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收下，我能被毒物侵袭，我能受这罪！”
霍思邈控制自己表情，献媚讨好的眼睛都快挤没了，视线不自觉的投向张自封背后的剑闸，当初他收到这玩意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现在细细想来那矮子处处透着古怪。
“咱消消气，消消气，不会白受罪的，你看你现在这一身本事，别的不敢说，寻常五六品的小毛贼近不了你身。”霍思邈也不敢太刺激张自封，口气温和劝解道。
张自封突然停下脚步，霍思邈吓得不敢乱动，以为这小子又犯病了，赶紧手背在身后，指成抓状随时准备按倒他。
周遭的密林被山风刮过，飒飒作响。俩人鼻翼同时微动，有风里带着不寻常气味。
“有血腥味！”张自封侧着耳朵聚精会神，而后手指着北方“在那边！”
“臭小子！明明是西面！”霍思邈则手指着西面。
“咱们赶紧走！别让人发现！”张自封脚下步伐加快，向着东面狂奔。“死老鬼你还不赶紧走！风紧！扯呼！”
“他这个胆小的性子学的还是挺像回事，我身上那么多优点怎么不学。”霍思邈嘲讽的摇摇头紧跟着张自封大步离开。
俩人在密林间穿梭，不时停下脚步确认方位，每每有打斗声传来二人就向着反方向移动。他们这方面是特别默契，不用言语闷头狂奔。
“这是？”张自封手扶住干瘪的树干，瞪大眼睛看着前面被钉死在树干上的尸体。
“御穆府的覆面人，看样子那俩小厮还是太小看那位二公子。”霍思邈则凑近到死人跟前，双指掀起伤口观察。
“伤口还在流血，刚死没多久血液还没凝固。”霍思邈眉头紧皱，明明已经躲着他们走了怎么转来转去，反而撞到他们包围圈里。
“不应该啊，明明是躲着对方走的。”张自封站在原地没有动，低头思索道。
“对方有风火山林，这片山林都被禁锢了。”霍思邈仔细查验尸体，翻开死人面具，瞳孔倒映出被红线缝割的面容。“除了这个我想不出来别的解释，据说御穆府里藏着个大杀器，真舍得啊，把风火山林都派出来。”
“御穆府那位二少爷的兴趣很独特啊，我昨天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他玩真的。”霍思邈不自觉抚摸自己面庞，重新将面具扣在尸体脸上感慨道。“这得有多疼啊！”
“咱们该往哪跑？让谁发现这片区域还有外人在场都不会放过咱俩。”张自封满脸的无奈。“才出龙潭又入虎穴，这气运背到家了！”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霍思邈抚摸自己下巴陷入沉思。“肯定有办法跑出去，有办法。”
“最好赶快，我闻到对方的味道了。”张自封抓住霍思邈的衣领拽到自己身后，脑袋左右晃动，拉着霍思邈手臂快步离开。
“等……等……，把这玩意撒到身上！”霍思邈被张自封拽的脚下步伐混乱，急忙从怀里掏出瓷瓶，用牙咬开封蜡。
“这是啥？”张自封察觉的对方越来越近，躲是躲不过了，索性停下脚步。
“能遮蔽气息的粉末，你知道有一种夜间行动的慧鸟吧？身形娇小反应灵敏，受到威胁会散发气味躲避天敌，这是………”霍思邈这时候还有心情解释。
张自封受不了霍思邈呱呱乱语，夺过瓷瓶先撒在霍思邈身上，而后噗噗洒满全身。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省着点！那么大点的慧鸟我等它排泄多久才能凑满一瓶啊！”霍思邈心疼的眼角抽搐，手指比划出来指甲盖大小。
“这是排泄物？我信了你的邪！给我上去！”张自封动作停顿一下，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他绝对跟霍思邈没完，抱起霍思邈让他踩着自己肩膀爬上树干。
“再往上点！我够不到！对！对！好了！”霍思邈踩着张自封肩膀够不到，索性直接踩在张自封头顶，将将才够到树杈。
“呸！完事再找你算账！”张自封在下面被踩的满脸都是脚印，双脚用力把霍思邈送到树杈。
“来！抓着我的手！”霍思邈手臂捶下好让张自封抓着他手臂爬上来，不曾想被对方拍回去。
“嘿！”张自封到底是年轻啊，借着树干表面抓手两三下蹿上旁边树梢。
“嘘！”张自封稳住身形，食指放到嘴边示意不要出声。
林间两道黑影倒飞轰的砸在地面，张自封下意识眯起眼睛看清，是昨夜抬着他俩离城的两个小厮，此刻都躺在地上浑身浴血。
“好小子，差点就着了你们的道，要不是小少爷交代我跟上。只是昨夜没有跟着那群畜生他们逃跑，是想再去库房偷东西才耽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零散脚步声传来。
“库房……”张自封听完陷入沉思，胸口隐隐作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