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个问题还要钱?”梁逍撇撇嘴,余光无意中瞥见巷子外嘈杂的码头,这里明明地处码头中心,与汴河桥也不过一巷之隔,怎会如此清净?倒像是人群刻意避开此处的结果,这里面住着的,究竟是什么人呢?
“哎呀,你怎么听不懂我的话呀?这已经是第七个问题了。走吧,我带你去见父亲。”小童子头疼地挠挠脑袋,牵起梁逍的手。
梁逍忽地感觉到正被一股强大而纯正的内力牵着走,顿时一惊,竟没看出来,这小娃娃年岁不大,内力竟如此纯厚,怪不得他的父亲放心他一个人前来应门,原来是有恃无恐。
进门之后,是一条幽长而昏暗的走廊,明明无风驶过,两侧石墙上的烛火却无端摇曳起来,弄得人影更加飘忽不定,尤似鬼魅起舞。
“喂,小娃娃,你家住这种地方啊?”梁逍强装镇定,但声音还是出卖了他。
那小童子只闷声赶路,不答话。
“喂,你说句话嘛,不回答问题也行啊!或者,你问我问题,我不要钱的!”
“真的?”小童子转过身,期待地看着梁逍。
“真的真的,你别不说话就行。”梁逍如获大赦,激动地差点老泪纵横。
“梁逍哥哥,你是怕这个吗?”小童子说着,突然一低头,再抬起来时,那张天真的娃娃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鬼脸。
“啊——”梁逍登时惊起一身的白毛汗,下意识地紧抱着脑袋,蜷缩在地上。
小童子摘下面具,疑惑地挠挠小脑袋,不明白这只孙大圣的面具哪里吓人了。
“梁逍哥哥,你还好吗?”正当小童子上前安抚梁逍之时,梁逍猛地一抬头,吐出一条九寸长的红舌头。
“啊妖怪,哪里逃!”小童子竟面不改色,浑圆的眼睛一瞪,起身一个旋踢,正中梁逍下巴。
“啊——”幽长的走廊里,又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
杨必与故人围炉饮酒,忽感杯中酒面晃动了几下,耳畔跟着便传来那声惨叫。
“虎父无犬子。”杨必端起酒杯,敬于久别重逢的故人。
“见笑了,见笑了。”故人亦回敬杨必,嘴角上的疤笑得更狰狞了。
引梁逍入席后,小童子便乖巧地退了下去。
梁逍只见此处乃一所民居的偏厅,风格疏阔,简洁质朴,颇有军营之风。最典型的表现是,窗户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长弓和一只盛满羽的箭篓,弓、篓表面皆有磨损,但却擦拭的很干净,足见主人对它们的爱惜。
屋子中央有一只炭火盆,主人与杨必正围炉而坐,交谈饮酒,气氛甚是融洽。
“这位就是梁勾当吧,真是少年英豪,久仰大名!快请坐!”主人并未起身,只笑着邀他上座。
梁逍却在主人侧过脸的一瞬间,猛吃了一惊。那主人左侧脸上有一道骇人的长疤,从嘴角一直划到耳朵根,端着不笑,就已经令人头皮发麻了,如今笑起来,直看得人浑身掉鸡皮疙瘩,太瘆人了!
梁逍不禁怀疑,就这长相,怎么生出来那么个可爱的小娃娃?
“老魏,延庆军最厉害的神射手,也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待梁逍落座后,杨必向他介绍。
“延庆铁军,久仰威名!魏兄,小弟敬你。”
“什么铁军不铁军的,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魏某现在就是一讨生活的市井小民,这汴京城里,以后还是要多仰仗梁勾当才是啊!”
“魏兄,哪里的话!您既是兄长的兄弟,就是我梁逍的兄弟,日后若是有需要跑腿的地方,吩咐一声便是。”
“梁勾当既然这么说,那魏某便托个大,今日旧友重逢,又喜结良朋,咱们哥仨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就都是一家人了!来,干一杯!”
三人共同举杯,梁逍只闻了一下,便猜出这酒是眉寿饮。没想到,这老魏看着粗枝大叶的,喝酒倒挺有讲究。
老魏饮尽杯中酒之后,又往旁边一盏半满的酒杯里,添了些许。
梁逍正疑惑,见杨必也提起酒壶,和老魏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而他二人,谁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梁逍只好将好奇的话憋了回去。
“今日,我见到师姐了。”杨必不经意地开了口,眼睛淡淡地望向手中的筷子,加了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
“你的事,我也听阿初说起过一些,只可惜,我三年前才来到汴京,否则,当年你出事的时候我一定……算了算了,不说了,过去的事情咱不再提,重要的是现在你回来了,咱们兄弟又可以团聚了。”
“老魏,我去过师姐住处,听说宅子是你替她找的,这些年多谢你照顾她。”
老魏的眼神有刹那的闪躲,但很快恢复常态。
“你说宅子啊?机缘巧合而已,刚好我有个朋友急着出手,我见环境不错,便推荐给阿初了。这些年,与其说是我照顾她,不如说是她关照我,你也知道,丞相之女说句话,可比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跑断了腿还管用。”
梁逍听着这话,心中觉得十分别扭。阿初姐姐虽是丞相之女,可他们结交,又不是因为阿初姐姐的身份。这个老魏,上来就攀附权贵,这些年铁定没少从阿初姐姐身上捞好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路人,兄长怎会与他相交?
“今日,我还去了龙庆坊,说来,还撞见一桩怪事。”杨必未接他的话,亦未置评,接着喝了一口酒。
“哦,什么怪事?”老魏添酒于杨必,眼眸渐渐暗了下去。
“龙庆坊望火楼下,居然有人借用兵营之地做起生意,望火楼的潜火兵非但不查,反而增派了一倍的兵力替他们放哨。其中有两个斗蛐蛐的士兵,更为有趣,龙庆坊明明荒无人烟,又值官假,他二人却不敢尽兴叫喊,直待送走了营帐中走出来的一个家仆,方才肆无忌惮地玩起来。你说怪不怪?”
“呦,谁家的家仆,居然这么大架子?”老魏避重就轻,将话题引开。不料,却被杨必三言两语又带了回去。
“我也很好奇,于是便跟了上去,结果发现,那家仆的架子不大,反倒是从营帐中带出来的那只食盒,架子颇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