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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从那几个人的口中得知再走两天就能出山,到达城山郡。他们是汀洲人,去城山郡办事,汀洲本来有官道通城山郡,但中途要经过好几个州县,骑马要花二十来天的时间,便是水路也要半个月,因此他们常常抄捷径翻山穿林,走得快的话只要五天就能到。因为本身会些功夫,又是走惯了的,从来就没遇到过危险,早就练得胆大无比,任谁也没想到这次竟然会遇到狼群。如果不是得卫林他们相助,后来又发生了那件诡异的事,只怕没人能活着回去,如今折了一人虽然不好受,但他们心中也明白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因此对卫林他们分外感激。为了彼此有个照应,最终两队人决定搭伴而行。

“我自小在这里长大,虽然也看到过狼,但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多狼聚在一起。”卫林抬着宇主子坐的藤轿边走边道。

“我也没有。”与他一起抬轿的卫成接道,“阿翼,你是我们中年纪最大的,你可曾见过?”

卫翼走在最后面,一边照顾行走有些困难的小冰君,一边担起护卫的作用。闻问,并没有立即回答。

不知是否是猎人的直觉,自昨夜之事后他们总觉得有些不安。那么多狼,如果攻击卫家村,只怕会引起毁灭性的灾难。

另一批人是由一个叫钱伍安的中年男人管事,他听到两人的对话,不由插话道:“在下往返此路已经二十余年,也不曾遇到过如此凶险诡谲之事,只怕以后这条路再也不能行人了。”

此话一出,卫林等人神色不由变得凝重起来,恨不得立即回去通知卫家村的人速速做出防备。但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出去,又有人引路,怎能前功尽弃。

“我回去报信,卫林你们跟着钱爷他们,把……把这位爷和冰君姑娘他们送出去。”卫翼突然道,在说到宇主子时顿了一下,这才省起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走在钱伍安后面的卫林停下脚步,卫成以及后面的人赶紧站住,诸人的脸色都说不上好看,皆知此时孤身一人折回实在是太过冒险,但若村子里的人对狼群的存在一无所知,只怕要吃上大亏。

“我叫天陌。”正当卫林一咬牙,想说自己回去的时候,一直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宇主子突然开了口,声音如箫韵穿竹,沉缓柔和中挟带着淡淡的清冷,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其中尤以钱伍安等人为甚。早在昨日进到洞中看到他的时候,他们就对他充满了好奇,只是他一直冷冷淡淡的让人难以接近,又天生具有一股临驾于常人之上的威仪,因此也没人敢和他说话。此时他主动开口,其他人自然不免都竖起了耳朵。

“此时任何人回去都于事无补。”只听他淡淡道。“继续往前。这片山林已是狼群的领地,不能再住人,等你们想好安排村民的办法再回转不迟。”

因为感应到他的存在,又逢月圆,方圆千里之内的狼都围聚了过来,短时内都不可能散去,直到再无法猎到食物。他之前没说,是因为在出山之前说也无益,现在既然他们有所预感,便索性指明了。

如果是普通人说这一番话,其他人必然会质问你如何知道,但从他口中说出,自然而然便有一种让人不自觉想要去相信的力量。

风轻轻从林梢吹过,四野一片寂静,连山鸡的叫声也没有,似乎是在证实着天陌的话。

“可是,陌爷……”与天陌关系较近一些的卫林有些困难地吞了口唾沫,如同其他人一样被这个或许会成为事实的可能性震慑住,脑子里浮起昨夜那些狼前仆后继的情景,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可是陌爷,我们卫家村的人世代都住在这里面,除了这里还能去哪?”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卫家村的猎人想要问的。卫家村的猎人剽悍而勇猛,一匹狼两匹狼,甚至八匹十匹他们都不会害怕,但如果像昨晚那么多,就是再多两个卫家村也不够扛的。但是要他们放弃世代居住的地方,却也是一件极艰难的事。

“山中活物多,卫家村的人暂时不会有危险,此事出山再说。”天陌伸手抚过额角,身体后靠,半阖上眼道。

看他成竹在胸的样子,便是心中有的那么一点疑惑也不由自主消失无踪,虽然觉得只凭他嘴上两句话便将村人的安危暂置一边太过轻率,但是卫林等人却无法否认原来沉重的心在他说完话之后便莫名轻松了下来。

于是队伍继续往前,没有人再争着要冒险回去报信,而钱伍安一行人则不由对天陌三人更加地感兴趣。

两天后,一行人终于走出了山林。

城山郡位于大晋东北部,背依横跨大晋北部绵延数千里的伏龙长岭。伏龙长岭东至抹海,西至大涂荒漠,在其中段位置,也就是靠近宛阳的部分改称天阙岭,有最高峰天阙峰,再往西则称青色岭。小冰君不熟悉中原,不然定会大吃一惊,因为从宛阳到城山郡足有千里之遥。眨眼间移千里,这是只在神话传说中才会有的事。

进入城山郡,钱伍安邀请天陌等人到他们的落脚处,天陌也没拒绝。卫林等人第一次出山,什么都不懂,不觉都以天陌马首是瞻,小冰君和春姬就更不用说了。

说是落脚处,其实是一个很大的庄子,里面雕梁画栋,院落重重,一看便知道主人财势不凡。卫姓猎人们哪见过这种富贵,一时间都有些目瞪口呆。

钱伍安显然地位不低,当下便拨了个院子给诸人住,晚上又设宴款待,还安排了伺候的下人,为春姬请了大夫。天陌不喜别人靠近,所以还是由小冰君服侍着。

对于钱伍安的殷勤,卫林等因本性就热情淳朴,也没多想,而天陌则安之若素。

“主子,这中原的人真好。”小冰君拧了毛巾递给天陌,看着他擦脸,想了想突然笑道。

无论是卫家村的猎人,还是钱伍安等人,都是如此热诚而好客。她生在冰城深宫之中,又在黑宇殿生活了那么久,这两处地方的人就算是笑着,也会让人觉得冷漠,因此面对卫林他们的感触不由分外深刻。

天陌对此语不予置评,擦过脸和手后,才淡淡道:“你的脚怎么样?”

这两天小冰君都是自己上的药,感觉到他的关心,心中欢喜,眉眼间自然而然便显了出来。

“没那么疼了。”她抿嘴笑。

天陌瞥了她一眼,感到有些纳闷,不明白她在乐什么。

“过去请卫林他们几个过来。”看她接过毛巾,他突然吩咐。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要见外人,小冰君有些意外,应声后往外而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主子,大家赶路累了,这会儿只怕已经歇下。”这一路上都是这样,每到晚上休息的时候,除了守夜的人外,那几个猎人都是倒头就睡。

“你去便是,他们今晚当会离开。”天陌摆了摆手,探过身体去拿放在床头的手杖。

小冰君闻言不敢再多言,忙匆匆走了出去,没想到刚出门就与正从厢房中出来的卫林几人迎头碰上。卫林五人本来分住几间房,平时休息时也很少见他们几个聚在一起闲聊,因此见到他们从一间房内出来,不由得不让小冰君想起天陌的话。

见到小冰君,几个人都怔了怔,还是卫翼先反应过来。

“冰君姑娘,陌爷睡没?我们商量了下,决定现在就回去。”

小冰君目光扫过卫林有些黯然的脸,心中虽然感叹宇主子料事如神,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笑吟吟地道:“主子有请诸位壮士。”

如同她初时一样,卫林等人听到宇主子要见他们,都露出愕然的神色,他们从小与山林和野物打交道,并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心中想什么,脸上便都显了出来。

“不知陌爷有何事吩咐?”还是卫翼问的,他年纪在五人中最大,也是最沉着的。

小冰君微笑摇头,“主子不曾说,诸位请随我来。”说罢,转身往回走。

回到屋内,天陌已经坐在了外间的小厅内,手旁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是早前院内下人送过来的。小冰君走过去,站在了他身后。

同行数天并没有让卫姓猎人们在面对天陌时显得更自在一些,一跨入厅中,都不觉紧张起来。

“请坐。”天陌手微抬,做了个请的姿势。

因为是院中的正屋,小厅内有足够多的椅子,五人坐下后还有空余。在天陌面前,便是卫翼都局促地忘记了要说什么,更不用说其他人。尚幸天陌也无意等他们说话。

“如我所料不错,卫家村其实在我们去之前便已经有了迁移的打算。”轻柔徐缓的语调让人不自觉间放松下来,屋内的气氛也随之而稍稍缓和。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神色各异。小冰君是不解,卫林是莫名其妙,余下四人则是一脸的怪异,有被猜中的愕然,还有疑惑。

“没、没有这……”卫林刚说了几个字,突然发现同伴的神色异常,不由停了下来,满眼茫然。

卫翼带着些许歉意地看了卫林一眼,才沉声道:“没错。陌爷如何得知?”说这话时,他的语气中隐含着警惕。

天陌右手肘尖撑在椅子护手上,拇指轻划过鬓角,眸深难测。

“不难揣测。无盐,以及无后可继。”

卫翼滞了滞,很想再问他又怎么会知道,嘴张了张,终究没有问出来,而是颓然地点头承认。

“是。经历了数代,先祖当初积存下来的盐已经快告罄了,这本也没什么,只要找到出去的路,咱们拿猎物和药材跟外面的人换也是行的。但是这几年村子里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少,不是出生后就夭折,就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健全的少之又少。老人们都说是村子遭了诅咒……”

卫林显然并不知道此事,闻言大吃一惊,差点从椅中跳起来。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他瞪大眼,脸涨得通红,只觉得委屈无比。

卫翼苦笑,沉声道:“盐的事只有村里的长老们知道,至于诅咒,也只是他们的推测,没告诉大家是不想引起恐慌。我们之前也不知道,还是你来找人送陌爷他们出山的时候,长老们想不如趁机让人出来探探路,才私下叮嘱我们几个。本想着如果能找到出路倒也罢了,如果找不到,便索性一直瞒下去。”

他这样一说,卫林突然想起离开前一夜阿公对他说的话,满腹委屈立时转化为担忧。

“只是没想到会出现狼祸,只怕也顾不得许多了。”没等他说出什么,卫翼垂了眼,有些悲凉的道。

其他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在没安排好一切便迁移出来,卫家村的村民们只会沦落为无根之蓬,无所可依。

没有人说话,卫翼沉默片刻,不由又振起精神,道:“能早一刻是一刻。陌爷,我们这就打算连夜赶回去,你们……你们保重!”他自认护送天陌他们的事还没了结,就这样撒手离去未免失于厚道,心中愧疚,声音不觉低了下去。

“不差这一刻。”天陌的目光落在自己修长而刚劲的手指上,神色不变。“现在走,你们永远也别想回到村子。”

卫翼等人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狼喜夜间活动,此时正是最危险的时候,他们谁也不敢奢望那天夜里的奇迹能再发生一次。

“大不了跟那些畜牲拼了!”卫武忍不住插道,“总比呆在这里干着急好。就算死,咱们也要跟村子里的人死一块儿。”

他的语气虽然有些冲,但显然说出了其他几人的心声,便是一向很敬畏天陌的卫林也没有出声责怪。事实上,在决定立即启程回去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天陌眸转,淡淡扫了他一眼,只看得他心脏漏跳一拍,满腔激忿化为乌有。

“汝等便是如此迫不及待地想以身饲狼?”明明是平淡无绪的语调,却令人听出了浓浓的讥诮意味,除了卫翼,年纪较少的几个都不禁涨红了脸,既恼怒又羞愧。

“也许、也许事情还没糟到那一步……”卫翼讷讷地道,却在天陌的注视下咽住了余下侥幸的话。

他虽然也淳朴,但比那几个又多了数年阅历,立即从天陌的反应中捕捉到一丝隐约的讯息,眼中不由露出期盼的光芒。

“陌爷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够……能够……”在绝望中看到一线希望,他激动得有些辞不达意。

闻言,卫林等人都愣住了,只因他们从来没想过可以向天陌寻求解决的办法,毕竟他对谁都是那么冷漠,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会帮助什么人,更何况他自己的处境也并不好。

天陌端起茶杯,用盖子拨着飘浮在水面上的茶梗,却不喝。

“没有。”他一口否决,不理会那些不懂掩饰失望表情的猎人,慢条斯理地道:“明知回去无济于事,不过多陪上几条命,何不就此留在外面,至少还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此话一出,便是沉着的卫翼也变了脸色,赫地从椅中站起来,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驳起,总觉得这听着似乎很有理的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若是主子遇难,我便是无力相救,便是会白白丢了性命,也是宁可要与主子在一起的。”一直静静听着他们对话的小冰君突然轻声道,语气中透露出让人无法置疑的坚定。她想她能明白他们的想法。

她的声音虽然小,在场众人却都听到了,卫翼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像是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消散得七七八八,看向她的目光不自觉充满了感激。

天陌神色微不可察地凝了一下,转瞬恢复如常,从容地放下手中茶杯。

“罢了,且都安心住下,我保你们全村安然便是。”

直到走出天陌住的房间,卫翼几个还有些晕晕乎乎的,没太明白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说保,他们怎么就信了?要知道他双腿已废,连出山都是他们抬的,又用什么来保全村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而最怪异的是,便是到了此刻,他们竟然仍相信他是能做到的。

众人走后,厅中一下子显得有些空寂。小冰君见天陌手旁的茶已凉,忙重拿了个杯子,沏了杯热的端给他。

“主子,要睡了么?”她问。

天陌接过啜了口,摇头,“你……”顿了下,他才柔和地道,“难道不认为我是在骗他们?”其他人对他毫无所知倒也罢了,她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按理应该想到他是无力做什么才对,为何反应竟也和其他人一样。

小冰君呆了下,而后笑开,“主子说能做到自然能做到。”

看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天陌突然有些无语,不知是该为她盲目的信任感动还是无奈。

“你去歇着吧。明天去探探这家人的情况。”他吩咐,自己却仍坐在椅中没有动的意思。

小冰君应了,先进内室将床铺好,关好窗,才端着装水的盆退出去。

她没关门,天陌透过敞开的门能看到烛光照射着的园子,此时已入秋寒之季,花木叶片稀稀拉拉的,渐现沧桑残态。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幻帝宫中也曾经有过这样一园能随时令而变化的花草,那是苍所喜爱的。与所有喜欢生命永远处于永恒美丽的族人不同,苍沉迷于短暂生命蓬勃衰败的轮回更替当中。

因为短暂,所以才分外让人觉得珍贵,便是枯亡也有一种沧桑凄凉的美好。这是苍的原话,他忘记了很多事,却对这句话记忆犹新。

在幻狼盛世的时候,他如同其他族人一样,无法理解苍的想法,又或者,身为天祭司的他一直不容许自己去理解。然而,在独自活了悠长的岁月之后,他才明白苍是对的。

有风从门口吹进来,带着草籽以及枯叶的味道,还有秋的凉意。

细碎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天陌握了握已经变凉的茶杯,看到小冰君去而复返。

对于人族来说,眼前的女子是绝色无双的。目光静静随着小冰君窈窕的身影而移动,看她走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暖炉。

“我找主人家要的。”小冰君笑嘻嘻地将暖炉塞到天陌怀中,“主子,我陪你坐会儿吧。”

这会儿用暖炉其实早了点,但她担心他腿会疼,也顾不得寄人篱下,巴巴跑了去麻烦人找出来,放上烧红的炭便抱了过来。

暖意从怀中传递到全身,天陌素来无情无绪的眼中隐隐出现了些许波动。

“你也坐吧。”他看了眼身旁的椅子,道,间接默许了她的请求。

小冰君欢喜地微侧身面向着天陌坐了下来。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风吹着烛焰轻轻摆动,在白瓷花瓶上划过粉色的薄光。

“主子,咱们还要回黑宇殿吗?”目光落在近在眼前的俊美侧脸上,小冰君在片刻的怔神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突然有些发烫,忙转开眼随便扯了个问题打破这让人无措的静默。

“你想回去?”天陌依然看着外面在夜风中摇曳的花枝,没有察觉她轻微的心思变化,不答反问。

“我……”小冰君顿了下,不由将目光又移了回来,偏头想了想,才认真地道:“主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这话她以前曾经说过,天陌想起她开始代卫姓猎人说的话。

若是主子遇难,我便是无力相救,便是会白白丢了性命,也是宁可要与主子在一起的。

因为这句话,他突然觉得自己试探卫姓猎人们的做法甚为无聊,才会果断地停止。她已经如此做过了,所以他无法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只是,对于身为幻狼族天祭司的他,面对危难时一向要考虑的只能是怎么做才能将伤害降倒最底,而不是任性而为,因此完全无法理解他们的想法。

“你喜欢我?”他微侧脸,问。他记得她说过喜欢就是时时想跟那人在一起,无论是人族还是幻狼族都能为了一个喜欢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来,因此他自然而然便想到了这个理由。

小冰君不防他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眨了眨眼,脸腾地一下红了。

“喜……喜欢……你?”她磕巴,从来没往这上面去想,因此被他蓦然点出,一时间竟然有种被说中心思的慌乱。“我……我……”她想否认,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不字。所以,她是喜欢他的吗?

黑宇殿十年,虽只闻声而不见人,对他的尊崇却早已深刻在了心中。她知道,那当不算喜欢。至少不是男女间的那种喜欢。否则她不会选择离去。如今,如今她却有些不确定了。或许自从他虚弱地将头靠在她怀里那一刻起,又或者是在睁开眼睛看到他专注地给她脚上药的时候,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天陌也不介意,手指摩挲着暖炉,陷入其它思绪当中。事实上那个问题只是他一时兴起的念头,喜欢还是不喜欢,于他来说其实无关紧要。

见他不再追问,小冰君暗自松口气之余,又隐隐约约感到有些失落。也许,那种心思终究还是希望他能知道吧。

这一夜小冰君没睡好,辗转反侧间总是天陌漠然离去的背影,好不容易睡着,又梦到他丢下自己,越走越远。天还没大亮,便被雀鸟叽喳声吵醒了过来。

扶着有些沉重的头,她从榻上坐起。为了便于照顾春姬,两人仍然睡一个房间,春姬睡床,而她则睡在外间的榻上。

“你扰了我一夜。”隔着珠帘,里面传来春姬不悦的声音。

小冰君怔忡片刻,穿上鞋走进去,虽然仍笑着,却明显的有些心不在焉。

透过窗隙的淡青晨光中,春姬睁着眼一脸的清醒,显然真如她所说被扰得无法入眠。

“那你再睡会儿,我出去走走。”小冰君满眼歉意,她一夜睡不好倒也罢了,春姬身受重伤可不行。

“这会儿哪还睡得着,过来扶我一把。”春姬没好气地道。或许是真正放下了对天陌的感情,又或许是终于重回“人间”,她对小冰君没再像以前那样防备,语气变得随意起来。

“我很好奇,是何事让一向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夏夫人烦恼了整夜。”看着倾过身将软枕垫在自己背后笑得美丽的女子,春姬脑海里突然浮起两人初见的情景。

那一天将雨未雨,天色铅沉,一身红色嫁衣的少女站在玄天深涧的一端看着横跨两崖的吊桥,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让人仿佛觉得四周其实是阳光明媚的。片刻的恍神之后,她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为那能融化冰雪的温暖笑靥。

或许在那一刻,她便已预知了自己今日的结局,只是心中的不甘让她始终不愿意看清这个事实。

小冰君直起腰时正看到春姬眼中的苦涩,微愣后方垂下眼,笑道:“吵到姐姐,是冰君的不是,可能是……”昨晚与天陌的对话自是不便与其他人说,她正想推在认床上面,却被春姬蓦然打断。

“冰君?为何改了名?”自从受伤醒来后,春姬精神都不太好,后又与天陌划清界限,心情郁积下并没注意到小冰君名字的转变,此时听到不免诧异。

“我原本便叫这个名字,进了黑宇殿才叫的夏姬。”在床沿坐下,小冰君想到那日宇主子给自己脚上药时的专注表情,不由笑得甜美,眸子柔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主子让我换回来的。”

睨了她一眼,春姬难掩心中浮躁,“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乐成这样?”

小冰君没有反驳,微曲了修长的颈项,伸手为春姬掖了掖腰边的被角,柔声问:“姐姐在家时唤什么?”

“家……”春姬怔忡,而后别开眼,“哪来的家,不过是别人养的玩物。”撇了撇唇,她语带自轻的鄙夷。或许一直对自己的出生感到自卑,因此无论如何努力和伪装,在面对身世高贵的小冰君时她始终无法忽略心中那低人一等的感觉。

“姐姐……”小冰君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不由微抿了唇,眉间浮起一抹皱痕。她不喜欢这种说法,只是也没立场劝什么,那些义正词严正气凛然的大道理不过是显示自己另类的优越感而已。“姐姐,我自从出生起便注定了要被送……送……要去和亲。可是我很欢喜、很欢喜能嫁给主子。”冰城少主又怎么了,其实用途跟春姬口中的玩物没什么区别,只是她从来没看轻过自己,从不看轻自己。相较于恋儿,她们已经很幸运了,至少不会被人争来抢去。

“我不是他,别在我面前扮纯情……”春姬嗤笑,随即又敛去脸上的讥讽,轻叹道:“你不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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