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新雨后,天地间显得更加空旷。树叶淋透的水还有沥干,一滴又一滴往地上滑落。远方的天边不时有一只或者两只孤鸿穿越过山峦,直上云霄。太阳从地平线艰难地爬了起来,它愤怒了,把天边的云彩都烧红了。
素妍又来到黑风口,双手抱剑伫立在洞口,沉思着该如何安全穿过这片峡谷。
今天的洞口已经没有烟雾飘荡,不过峡谷还是一眼望不穿。昨天的马匹已经牺牲在里面了,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危险。有时候不怕前路有多么危险,就怕敌暗我明。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现在素妍对谷内一片茫然,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今天这条峡谷必须要穿过去。
素妍突然心中妙生一计,“何不把敌人引出来?”
素妍抱了一大堆枯草,又捡了一堆枯柴。幸运的是她还打来一只野鸡。素妍生了两堆火,在峡谷口处生了一堆茅草,并没有点燃。她让这些茅草闷着,取点火种过来,让这些茅草七窍冒烟。团团烟雾不一会儿袅袅升起。不过现在风向不定,烟雾也飘荡不定。
素妍在旁边把枯柴烧起来,搭上架子把野鸡放在上面烤了起来,坐等风向来帮忙。不一会儿烤鸡的香味飘满山野,素妍扯下来一块鸡腿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真是馋涎欲滴。这时风向突然定了,一个劲地往峡谷里面捣鼓。素妍赶紧丢了鸡腿,又堆了几小堆茅草放出浓浓烟雾。然后把野鸡越烤越香,让烤鸡的香味也随着风和烟雾吹进山谷里面。
素妍又去找来一根粗粗的树藤,横着洞口绑在两边的树下。然后她藏身在旁边的大石头后面,等待鱼儿上钩。
一会儿,果然有一个男人骑着马儿从峡谷内冲了出来。素妍拉好的树藤把这人搅得人仰马翻,素妍飞身而出就把剑挂在人家的脖子上了。
“说,你们是什么人?”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其实这个从马背摔下来的人已经不能动弹了,“我们是黑风口绿林好汉。”
“绿林好汉?我看是见财劫财,见色劫色吧?把衣服脱了。”
素妍把那个男人手脚给绑了起来,嘴巴塞上布团。她穿上那个男人脱下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然后把发式也盘成那个男人的样子,骑上马朝峡谷内直奔而去。
素妍一路狂奔,穿梭在弥漫的烟雾里。她穿过峡谷才被埋伏在谷涯的“绿林好汉”发现。四五十个“绿林好汉”立马像一窝蜂策马追赶素妍。他们一边吆喝着素妍听不懂的山歌,一边挥着马鞭,像围剿猎物一般。素妍又怕又急,马鞭像闪电一样在马屁股上抽了又抽。慌乱之中素妍竟忘了该往哪里走,随着马儿自由狂逃。
这“一窝蜂”把素妍围堵在了悬崖断壁上。马儿惊吓得跳起双脚,才刹住。素妍往下一看不由得心惊胆颤,下面可是无底深渊,石头滚下去听不到声音。
四五十人把素妍围在巴掌大的断崖上。素妍拔出剑,“别过来……”
领头人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这个领头人是一个独眼龙,少只眼睛自然就失去了面相的客观性。
“这漂亮的脸蛋,优柔的身段跟你这辣脾气好像不太般配呀。”独眼龙笑呵呵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紧追我不放。”
“姑娘,这深山老林的,我们自然是野人了。哦,不对,应该是野兽,饥饿的野兽。”领头人挤眉弄眼的。
素妍身上的包袱往地上一扔,“我身上就这么多。钱,你们拿去,放我走。”
“哈哈哈……”独眼龙突然狂笑起来,“你已是我的盘中肉,傻子都知道怎么做。你拿什么跟我做交易?本大爷可是有半年没有开荤了。”说完,领头人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让马一步一步往前走。
“你站住,别过来。”素妍的马不断地往后退,碎石子像瀑布一样往悬崖里撒,“我当然有筹码跟你做交易。那就是我的命——我会让你什么都得不到。”素妍说完做出跳涯的姿势。
“告诉你,这悬崖下面可不像武林传说那样有世外高人住着。你这么下去,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要被摔得粉身碎骨,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姑娘就要被千万虫子爬满身上,或者这娇嫩的身体被野兽一块一块地撕扯掉吞进肚里,我都觉得不寒而栗。过来吧,我的压寨夫人的位置一直还空着呢,我觉得你不管气质和面貌都非常符合。我会怜香惜玉的。”独眼龙洋洋得意,仿佛志在必得。
“痴心妄想。”只见素妍飞身而起,就往马屁股狠踢一脚。受惊的马冲向“蜂窝”,“蜂窝”被搅得人仰马翻,有些一声惨烈的喊叫声掉进了悬崖里。素妍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悬崖里。
独眼龙也吓得不轻,见素妍跳了崖更是大吃一惊。他试着往前走几步,看着无底深渊和滚动的泥石竟胆颤不敢向前。
“天下竟有如此女子,把贞洁看的比生命都重要。”领头摇摇头惋惜地说。
骆掌门在廖经的府上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他知道无极崖现在正在追杀安志匡,他决计投靠无极崖。哪怕它无极崖是武林公敌,人人痛恨它,恨不能灭之而后快。但是仇恨和羞辱让他忘了自己还是名门正派。只要能够一雪前耻,什么名声,现在完全没有名声了,武林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正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连廖府的管家都敢拦,哪怕是无极崖的力量又何妨?于是,骆掌门决计独上无极崖去了。
“骆掌门今日怎么想到了我无极崖来了。”雷震天还是煮酒礼待骆掌门,“天下人对我是恨之入骨,承蒙骆掌门看得起,我这穷乡僻壤蓬荜生辉呀。来,干了。”
“雷崖主笑话了,既是手下败将,何来的蓬荜生辉。”骆掌门不由自主地搓起手来。
“不知骆掌门今日上无极崖,有何指教。”
“不瞒雷崖主,我知道你在追杀安志匡,并且一直没能得手。我呢,恨不能吃他肉饮他血,我依然只能在脑海里恨,没能力杀了他。既然安志匡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何不联手对付他呢?”
“嗯,继续说。”雷震天饮了一杯酒,又斟满酒。
“无极崖人多势众,可以出力。我武林名门正派,可以冠冕堂皇地为你收集情报。”
“这么说跑腿的事你干,打仗的事我去干。看上去好像蛮公平的。”雷震天站了起来,走到骆掌门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骆掌门,打仗是会死人的,你知道吗?那你想从中得到什么利益?”
雷震天这一拍,拍得骆掌门心惊胆颤。他本打算说利益平分的,突然改口说,“我什么利益都不要,只要安志匡的人头落地。”
“那怎么行呢,你什么利益都不要,到时候出卖我怎么办?”雷震天盯着骆掌门的眼睛说。
骆掌门此刻感到坐立不安,说要利益也不好,说不要利益又不能获得雷震天的信任,只得恹恹的说,“一切雷崖主说了算。”
“哎,既然是合作关系,那又怎么能我说了算呢。平分?”
骆掌门望着雷震天狡猾的目光,傻愣愣地点了点,马上又摇了摇,“不不不……”
“那就三七吧。你三,我七,如何?”雷震天凑上前问道。
“好。”骆掌门点了头。他心里仿佛又有点后悔了,少说自己还是青铜门掌门,既然是合作,竟是这般低声下去,奴颜婢膝,还不如被廖府的管家拦下。最起码能甩人家一巴掌,人家还不敢还手。
“不知骆掌门今天带来什么好消息呢?”雷震天问道。
骆掌门赶紧站了起来,凑近雷震天的耳边说起悄悄话。
雷震天听完后,不禁开怀大笑。笑声仿佛是决堤的河流,从嘴里奔涌而出,滔滔不绝。
所幸素妍没能掉下无底深渊,所幸她还活着。一根树藤,在石缝里顽强的生命,竟是素妍最后的救命稻草。素妍绝望地拽紧这根救命稻草,在绝壁上晃来晃去,感觉这树藤马上会被自己扯掉。
素妍想找一个受力点,最好能飞上去。她抬头望去,不,太遥远了,仿佛崖顶在云霄之上,如果不能往上多爬一段距离,根本不可能飞的上去。
“志匡,诀别了。亲爱的志匡,永远诀别了。你不会知道此刻我心里有多恐惧,有多绝望,有多想你,我挣扎在生死边缘。你在哪里,你能来救救我吗?你不可能再见到我了,你梦中的旧人……”素妍眼中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滚滚而下。这绝望的泪水,深情的泪水随着碎石往深渊里落。这一刻谁都不会感觉大自然的神奇瑰丽,因为它在吞噬一条美丽动人意志坚强的生命。上天怎么忍心夺去这样可爱的生命呢?
“志匡,咱们下辈子再见……”
突然树藤把石缝摇开了,素妍像石头一样垂直往下滚动。情急之中,素妍使出洪荒之力,把剑往石壁上一插,自己的身体竟停了下来,不再往下掉。
“不,志匡,我要活着找到你。我要活着好好爱你。我不能轻言放弃。我离家出走,就是为了能见到你。我还不能死去。”素妍又顽强地活了起来。这把剑竟神奇地成为她的救命稻草。
“志匡……”素妍左手持剑,右手艰难地攀爬。只是这些岩石太可恨了,素妍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被石头磨破了皮,只要是被她抓过的石头,上面都留有她的顽强的鲜血。虽然还能坚持往上爬,但是一不小心随时都有可能掉进无底深渊。都说十指连心,皮绽肉开的疼痛让素妍没爬一步都默念一句“志匡”。唯有“志匡”才能覆盖她心里的痛。
终于素妍爬上来了。她如释负重地躺在地上。纵然她的右手浸染了鲜血,纵然她的鞋底也磨破了,但是她欣然笑了。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战胜恐惧,战胜死亡,她自己都觉得意外。素妍都开始忘了,自己原来是将军府的小姐,衣食无忧的将军府小姐,竟然活出了另外一种味道。
“天无绝人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