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没想到的是,孙大圣死活不接我的钱,而且十分把我当兄弟地跟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咱俩之间的关系需要这样吗?老弟,老哥请你千万别把我当甲方看行不行?”
见他坚持不要,话又说得这样恳切,我只好收起这一沓俗物,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门。
礼拜六下午,东亚园林公司的会客室。
原先我一直喜欢长发女孩,可当我看到坐在我对面的木婉清把长发剪成齐耳短发时,我瞬间就改变了三十年来形成的审美观点。尤其是在笑的时候,她脸颊上那两个迷人的酒窝更加让我心神荡漾,如坠云雾。在整个谈话过程中,这种情绪如影随形,甚至导致我会不由自主停住话头,死死地盯着她看,恨不得立刻拥其入怀。我这样放肆的眼神让一贯大大咧咧的木婉清也渐渐变得有些害羞起来,不时低下那双弯弯的秀眉以回避我灼热的目光。
唉,木婉清这姑娘是越来越漂亮了,一笑一颦间,让人心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舒坦。
不过,不管现在动什么心思,在采取行动之前,我得先敲定合作之事,现在对我来说,面包比爱情要重要得多。
“怎么样,付款就这么个情况,你们公司有兴趣吗?”我笑问。
木婉清听了我的描述后吃惊道:“你这个不算垫资嘛!我们还做过比这付款方式更差劲的项目呢。”
奶奶的,这话多暖心啊。我接着问:“这么说,你们愿意参与?”
“肯定没问题。”木婉清信誓旦旦地道。
“一般你们给几个点?”
“不一定,看项目利润情况,有的多有的少。”
这话不等于没说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妹妹,咱俩之间就别兜圈子了,你看这项目我能拿几个点?”
木婉清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悄声道:“我跟你说一个数字,你按照这个争取就行了。”说完,她把三个指尖聚在一起在我眼前示意了一下。
这个划拳的动作对我太有诱惑力了,不仅这个数字我能接受,连她的人我都愿意一并接受。
“谢谢你,妹妹,我知道怎么谈了。”
正说着,木婉清她们公司的副总进了会客室,我和木婉清同时站起身。
通过木婉清的介绍,我知道此人是主管工程的副总,姓张。双方握手完毕后,张总坐到我的左侧。
搞现场施工的人在性格上大多是直来直去的,张总也不例外,他笑道:“‘水墨徽州’这个项目我听说过,好像资金不怎么样。”
“是的,因为盘子大,甲方的开发速度又比较快,难免会偶尔出现资金跟不上的情况。不过,我跟甲方的关系还不错,而且我跟他们合作过,他们对我这一块还是比较支持的。”
张总:“嗯,那这个项目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我笑了笑,又把皮球踢了回去:“坦白说,拿下它应该问题不大,关键看你们愿意用什么样的力度。”
在这样的谈判中,自然要让对方先开口,在他提出的条件基础上一点点往上加会比较容易接近目标。
张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这个项目有一定的风险,我们最多能给你这个数。”说着,他就对我亮出四个手指头。
这时,木婉清起身出门。
等木婉清离开后,我对张总摇了摇头,笑道:“这个数让我在甲方那里不好安排,我就是不说张总您也知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项目,这个数字……唉。”
张总见我这么表态,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这个我懂,哪个项目都不是靠一个人就能拿下的。这样吧,我们是第一次谈合作,我给你五个点。”顿了顿,他又笑道:“要是你觉得不能接受,那我们下次有机会再合作。”说完张总发了一支烟给我。
我端起茶杯喝了口水,心里琢磨着,看他这架势,似乎也只能有五个点了,虽然跟期望值有差距,但这个点数我也能接受。
在我信心开始动摇、打算接受这个条件的时候,我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
我放下茶杯,从兜里掏出手机。
收到的是一条短信,发信者是木婉清,短信内容是:“别松口,他做不了主,等吴庸回来再谈。”
我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把信息删除,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对张总笑道:“张总,还有没有空间?”
张总道:“如果资金好的话,我可以再给你多点,可这个项目……”
我以一副无比遗憾的口气道:“没关系张总,这次虽然没合作成,但咱俩也通过这次机会认识了,以后有其他项目咱们再谈。”
张总起身跟我握了握手,算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木婉清正坐在格挡后面看着电脑,我隔着格挡故意对她说:“谢谢你木经理,下次有机会我们再联系。”
木婉清笑了笑道:“好啊,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下楼后,刚钻进车里,木婉清的信息又来了。
“先别走,在楼下等我电话。”
给她回了一个确认的信息后,我放下坐椅,躺在车里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跟她们总经理吴庸再继续争取佣金点数。
不知不觉我竟然睡着了,等被木婉清的电话吵醒时,城市里已是华灯初上。
“您好,洪经理,你在哪里呢?现在方便到我们公司来吗?”木婉清在电话那头大声问。
我心里暗笑,奶奶的,这丫头也是演技派的。很明显,这个时候吴庸一定在她的身旁,她之所以明知故问就是做样子给她老板看而已。
我配合地回道:“我在办事,可能要十分钟才能到。”
“他说十分钟后才能到。”
“没关系,我们等等吧。”
木婉清和一个男声的对话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这丫头又在演戏了!奶奶的,真是好同志啊!
“行,你抓紧时间过来吧。”得到老板的认可之后,木婉清冲着电话对我说。
我在车里磨蹭了十分钟左右,这才进了电梯。
吴庸伸出手跟我握了握,又让木婉清出去给我倒了一杯水。
“你们宋总还好吧?”吴庸开口问。
“嗯,还好,怎么?吴总跟宋总很熟悉吗?”我脸上笑,心里紧。
吴庸笑了笑道:“不算熟,我们在园林局开会时碰过面,简单聊过几句。”
“哦。对了吴总,我先请求您一件事,不管我们能不能合作,还请您替我保个密。毕竟,这事如果传了出去总归也不是什么好事。”
木婉清接过话说:“你放心,我们不会的。再说这也没什么,我们经常跟其他人以这种方式合作。”
吴庸也笑道:“你别有顾虑,成不成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对了,你刚才跟我们张总谈得怎么样?”
我咂了咂嘴,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张总说给我五个点,但这个数字让我不好安排……”
吴庸笑问:“那你看几个点你能接受呢?”
木婉清笑道:“没关系,又没外人,你就直说吧。”
我看了看木婉清一眼,接着对吴庸笑道:“五个点我的确很难接受。这样吧吴总,您是前辈,我不能跟前辈提条件,要不您就给我个数字,只要能让我在甲方那里好交代就可以了,我个人多一点少一点都没关系。”
我的话让吴庸很受用,他一脸灿烂地笑道:“没关系,你提提看吧。”
我笑着又把权力还给了他:“还是吴总您提吧,哪有后辈跟前辈提条件的道理啊?您放心,不管你说多少,我都不会反对。”
其实,我在心里已经盘算得差不多了,五个点跟七个点之间相差两个点,吴庸接下来或者直接给我七个点或者就给我六个点,无论哪一种选择我都能接受。当然,我也不想为了这一两个点让吴庸觉得我是个如此锱铢必较之人,怎么说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日后还会有合作的机会,这一次我不较真,相信下一次他也会对我有所回报。因此,我在心里已打定主意趁机做回“好人”。另外,我还想通过这个大度的表态多少改观一下我飞单的“汉奸”形象。
见推辞不掉,吴庸挠了挠头思考了几秒钟,这才对我笑道:“我给你七个点吧,这是我们第一次合作,我也不想你夹在中间为难。”
吴庸话音刚落,我就立刻表态说:“没问题,我已经说过了,无论吴总您给我几个点我都会同意。”
“小木,你去拟一份合作协议,回头我们就把这协议签了。”吴庸对木婉清吩咐道。
木婉清出去后没几分钟,我又收到了她的一条信息,内容是:你再做做好人,晚上你请吴总吃顿饭吧。
等木婉清把合同拟好交给我之后,我又跟吴庸就付款方式做了沟通。最后结果是,他们拿到首笔工程款后七个工作日内,支付给我五万元,在他们收到六成款子之后,按实际结算价的七个点把我的那一部分全部结清。而且,他们以后从“水墨徽州”承接的所有项目,我都有同样比例的提成。就业内行情来说,这应当算是一个相当优越的条件了。
对照这份合同,再反观我们本公司的销售激励政策,两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奶奶的,想想真还不如就此做个职业经纪人算了,虽说风险大了点,可落得个自由自在,落得个公平合理,尤其是不用整日里面对那些钩心斗角的纷争了。
初次接触,吴庸就让我感觉他也是一个为商不奸之人,倒并不完全是因为他很爽快地给了我他能接受的最高提成点数,而是在我们吃饭时候,他跟我聊了很多私人之间的话题,完全没把我当外人或者说是一个合作者。
“你还没对象吧?”吴庸坐在我的对面,笑着问我道。
我笑道:“唉,没人看得上我。”
吴庸开玩笑地道:“是你外面太多了吧?”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他的这个玩笑之语简直是太“雷”人了。很难想象,一位企业的掌舵人会跟一个初次合作的商业伙伴开这种玩笑。当然,通过这个玩笑也能看出来,吴庸是个平易近人的老板,而且可以说对人不设防,这点在接下来的谈话中很快就得到了证明。
吴庸先是用幽默的语言跟我回忆起了当年他追求他老婆时用的那些小伎俩,接着又对我谆谆教导,告诉我该怎么去追女孩子,用什么方式去讨好她们,这些轻松的话题让我们在吃饭的过程中笑声不断。
不仅幽默,吴庸还十分热心。他跟我说他公司有个女孩子,人很本分,相貌也过得去,要是我有意思,他就做回月老,帮我俩牵上线搭上桥。
这话让我的精神无比振奋,我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指的这个“本分的女孩”就是木婉清。就在我满怀期待地打算表示同意时,吴庸又补充了一句:“这个女孩才毕业,在我们公司做设计,要是你们能在一起,那以后可算是夫妻比翼双飞了。”
瞬间,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吴庸不知道,我现在满脑袋里都是他身旁的木婉清小姐,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姑娘了。
见我没有明确回应,吴庸转过来继续跟我探讨我该找什么样子的姑娘做老婆:“你要找对象,一定要找老实本分的,千万别找那些爱玩的女孩子,保不准哪天就飞了。”
我笑道:“是啊,现在女孩子心眼活,不容易拴住。”
木婉清白了我一眼:“你这么有本事,什么样的女孩子拴不住呢?”
看到木婉清可爱的表情,我忍不住拿她打趣道:“现在的女孩子要求都太高了。”
“咦?听这话,好像你有目标了?”吴庸好奇地笑问。
我笑道:“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对方人倒是不错,可是我达不到她要求的条件。”
吴庸又好奇地问:“那她都要求什么条件呢?”
我答:“对方说,开国产车的一概不考虑,除了车子,主城区没有住房的也得靠边站。吴总,您说,我现在哪有这个经济实力呢?所以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仪的鲜花被别人摘走了。”
说到这,我转过脸对木婉清笑道:“木经理希望未来的老公是什么样子的呢?”
“不告诉你。”木婉清说完就起身去了厕所。
当然,我说这些话局外人可能听得云里雾里,但木婉清心里很清楚,因为我这话实际上就是对她说的。我没事的时候常通过QQ跟木婉清聊天,有一次聊得兴奋起来,我就跟她开玩笑说让她下嫁给我算了,谁知木婉清给我来了一句:“你去买一辆欧美车,然后再去市区买一套住房,有了这两样我就嫁给你,否则,你就看着我流口水吧。”
因此,当我说了这些之后,吴庸不清楚,但木婉清是心知肚明的。
聊完爱情又聊工作。刚开启话题,吴庸就连声叹气,说做这一行太苦了。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他跟我举了一个很简单的例子,说他有一天几乎就是在澡堂子里泡过来的。那天上午,他陪一个客户去洗了桑拿,午饭后,又陆续来了两拨客人,每一拨都让他带去洗澡,结果,他一天之中洗了三次,几乎把身上的皮给泡掉了一层。
正聊着,木婉清第三次给我发了信息,内容是:你别在老吴面前二五郎当口无遮拦的,他这个人很精,几句话就能猜出你的意思。
木婉清的这个提醒让我冷汗涔涔。我倒不是怕对我有什么影响,而是担心万一让吴庸看出我和木婉清走得近的话,可能会让他误会木婉清也在这次的合作中拿了好处,这样的话对木婉清的影响可就大了。
我赶紧收起嘴巴,在后面的聊天中,尽可能地少说多听,以免祸从口出。
八点多钟,晚饭结束,我起身去付款,吴庸拦住我,坚持让木婉清去付。但一来我是诚心要花这钱,二来木婉清是故意给我做好人的机会,最后结果自然是我冲在了前面,为这顿饭买了单。我的举动让吴庸甚是不好意思,连声对我说下次不管跟哪个老板出来吃饭,一定要让老板买单,并说,这是每一位老板的义务。他不好意思,我却感觉无比舒服,因为我用这样充满诚意的举动多少回馈了一部分吴庸对我的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