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别院,公孙婴径直走向一间偏房。
房门打开,一张皎若秋月的脸映入公孙婴的眼帘,公孙婴嘴角一扬:“既然来了便不必拘谨着,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就好,绥宁。”
“多谢殿下赐名。”绥宁起身行礼,扑闪着一双明静的眼眸,细声问道:“不知殿下将我要来所谓何事?”
公孙婴不答,悠哉游哉地走到榻旁斜靠着,指了指茶水。绥宁心领神会,立刻奉上。
喝了口茶,公孙婴淡淡一瞥,开口:“现在知道让你来干嘛了吧。”
难不成只是端茶递水?
“殿下说笑,这偌大王府还差我这一个不成?”绥宁微微一笑,跪坐在公孙婴身侧锤起腿来。
公孙婴嗤笑一声,这小子,看起来温柔内敛,却是迷惑人的小狐狸!他勾起绥宁的下巴,凑近盯了许久,直到对方红透了脸,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悠悠然说道:“府里一群小丫头都看腻了,那俩杵在门口的货只知道打架,不懂伺候人。我这儿差一个舒心的人儿伺候,你若是不乐意,明儿个我亲自送你回去。”
“不要!”绥宁一时心急,喊出一声,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俯身请罪:“承蒙殿下抬爱,我得以有了自己的名字,又能够在这王府侍奉左右,绥宁必生死以报。”公孙婴被那嗓子喊的一愣,看着趴在地上一板一眼谢恩的人,一时开怀,哈哈大笑:“你这是干嘛,好像我做了什么好事一样,还有,我为什么要你死,我还要你活着好生伺候我呢。”
公孙婴起身扶起绥宁,弯腰替他打了打衣服上的尘土,说道:“我呢,要求多,自明日起,你就去袁叔那学学我家的规矩,至于章台那边,你大可不用管,一切有我呢。你要做的,就是伺候我,听到没有?”说罢,他抬头看了看绥宁,突然心有不甘,这小子怎么长这么高呢,竟足足高了自己一尺!
是夜,章台顶楼来了一位贵人。
“殿下。”嫦禾行礼,说道:“小世子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下一步我们……”
“等,公孙家现在还动不得,我只要兵符。”
“是。嫦禾定不辱使命。”
翌日一早,林渡出了门便看到候在门外的逍遥。他随逍遥来到王府前厅,看见公孙婴在审着什么,厅里跪着一个少年和昨日见过的管家。
“殿下,禄儿绝无异心,望您明鉴啊!”管家涕泪纵横,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少年亦是连连扣头,忍着哭腔声称无罪。
公孙婴眉头紧皱,不时扶额叹气,抬眼间看到被请来的林渡,瞬间缓和了不少:“二公子,你来了,请坐吧。”
林渡应声,转身要坐下,却被人一下抱住了腿,他一惊,低头一看,是跪在地上的少年。
少年死死抱住林渡,声泪俱下:“公子,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没有害林公子啊,蛇不是我放的,我是冤枉的啊。求求你高抬贵手,给我条活路吧。”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林渡拽着自己的衣服,无奈看向公孙婴。
公孙婴摆手示意逍遥拉开二人,起身回答林渡:“昨日我命人调查西域毒蛇一事,发现袁禄昨日带了一个生人进了王府,还出现在竹林一带,所以叫来你一起审审,毕竟伤及大公子,婴很是愧疚。”
林渡低头看向被逍遥压在地上的袁禄,轻轻皱了皱眉,但很快平静下来,表示原意彻查此事,绝不冤枉无辜之人。
袁禄见林渡手下留情,赶紧磕头谢恩,详细说出昨日情形。
解释了半天,公孙婴眉头皱的更紧了:“糊涂!这王府岂容你随意带人进出!你把这王府当什么了!”
袁禄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颤着舌头解释:“殿……殿下,我没带他进来,是是是他自己偷偷溜进来的,我我我……我只是看他可怜让他在府外的巷子里等着,等我拿馒头出来,他就打了我,我一时……一时疏忽被贼人闯了进去,不曾想……不曾想我……”
“不曾想你所谓的一时疏忽竟伤了贵客?”公孙婴痛心疾首,破口大骂:“你脖子上那是糟桶吗?但凡是有点脑子也干不出这种事情来!你这么多年饭都吃狗肚子里了,混账东西,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话音一落,拿起手旁的茶杯就咋了过去,顿时袁禄头破血流,众人皆惊。
“殿下!”在场所有人都拦下公孙婴,生怕他再来这么一下,人命就白白没了。
“殿下,既然凶手已经知道,还劳烦你帮我兄长讨个公道,捉拿元凶。”林渡开口求情。
公孙婴诧异地看着林渡,不解道:“二公子,你看好了,这个人放歹人进府伤了大公子,你确定你要为他求情?他可是……”
“可是他也是无辜的啊!”林渡于心不忍,无奈道“虽然兄长受伤我很是心痛,但毕竟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啊!少年心性纯真善良本是好事,我林家实在是怪不得这样的人。”
公孙婴看着天真无邪的林渡,低声喃喃:“你会后悔的。”
“不会的,我相信你。”林渡在公孙婴耳侧轻声回答。
刹那间,公孙婴眼中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温柔。
最后公孙婴还是放过了袁禄,但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还是罚了他十大板,并且下令没有特许不许他出王府半步。袁禄扶起自己的父亲下去领罚,逍遥也打发将其他下人打发下去,整个大厅只剩下公孙婴和林渡二人。
林渡声称要去看望兄长就要离开,被公孙婴叫住了:“二公子,今日请你前来,不只是审人,公孙婴还有一事相商。”
林渡回头:“何事?”
“你们兄弟何人留京一事。”
林渡诧异:“此话怎讲?”
公孙婴看了看这位天真的二公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很惊讶:“林家四口都来京城,为的是什么?二公子真的以为是来探亲的?还是来查宋家惨案的?或是只是来为皇上贺寿的?二公子逸群之才,怎么这次这样糊涂?今时今日,四境看似太平,却大有隐患,藩王列侯大掌兵权,自治封地。天子尚远,便有人自以为是土皇帝。至于京城内外,吏治混而不乱,朝堂之上盘根错节,太师府权倾朝野,将军府手握重兵,你猜此时圣意如何?”
林渡思虑片刻,不知如何说道,只好放下一句“不敢揣测圣意”。
公孙婴笑着摇头,又言:“前些时日我夜观天象,见太一暗淡无光,天枪、天棓光含射角。月入主太微,西蕃光掩,动摇不定,此乃四境不稳,军权失控之相。皇上向来对兵权有所思虑,此次西蕃异象,而西北早已没有藩王列侯镇守,所以西南必是皇上首先开刀之地。”说完,公孙婴高深莫测的看了一眼林渡,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抿起来。
听了公孙婴这番话,林渡难以置信地惊叹:“殿下年纪轻轻,不曾想竟对天象有如此研究!”
“噗……”公孙婴猝不及防呛了一口茶,没想到林渡会有这种想法。他干笑两声,转移话题:“二公子就没想过你们兄弟二人谁留下当这个人质吗?”
“没有。”林渡若有所思道:“我虽在军中,但也只是带兵而已,其他事与我而言,没什么用,我也就没想过这些东西。不过,殿下就不怕我传了出去,给公孙家带来灾祸吗?”
公孙婴一耸肩:“今日既然同二公子你讲了,我公孙婴就不怕出事。天大的事有我太公替我扛着呢,我怕什么?”
林渡忍俊不禁,想这世子仗势而为倒也理直气壮,思虑片刻便答应等兄长痊愈就回去同父亲商议此事,然后告辞去了林逸养伤之所。
入夜,寒陵来到公孙婴书房报道:“殿下,林二公子未时一刻骑马回去了,和您所料的毫无二致。”
“很好。”公孙婴放下手中的书,邪里邪气地问寒陵:“今日的戏我演的是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