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珀马上岔开话题,着重强调:“大官人,现在讲的是儒商,不但能赚钱,而且还能读书,最好作点诗什么的,这才能取得更大的发展;不会作诗,你就是再有钱,也不过和包工头差不多,永远都提不上档次,也没有人敬重你。你身边的女人也就是花、红、芹、梅之类的打工妹,要真正搞到琦、卿、碧、瑶之类的知识分子,你就必须学会作诗。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你知道吧?其实是个穷酸,半吊子文人,根本就没有钱,就这样的半吊子货,还整天美酒佳人陪伴,为什么?就是会作几首酸诗。现在泡妞——”
“我知道,”西门庆不耐烦地打断王珀,“不就是你说的‘五件事俱全’:第一件,潘安的貌;第二件,驴儿大的行货;第三件,要似邓通有钱;第四件,要棉里针忍耐;第五件,要闲工夫。这五件,唤做‘潘、驴、邓、小、闲’。五件俱全,不是吗?这些我都有!”
王珀愣了一下,手点着西门庆笑弯了腰:“哈哈哈,我的西门大官人,早就落伍了,这是哪辈子的事情?现在‘挨光’讲究的是金钱和才气,金钱你自然不用说了,但是作诗什么的,你懂吗?”
西门庆一愣,哧地一笑:“王干娘,做爱还可以,作诗我就不行了。”
王珀撇着嘴说道:“切,作诗是做爱的前提,你懂不懂?不会作诗,你骗来的永远都是花、红、芹、梅。现在社会,哪个企业家后面没有琦、卿、碧、瑶的知识女性?带出去也光鲜。”
西门庆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王干娘把王婆也改成王珀,原来——”
王珀一声长叹:“我老了,谁带出去都不合适,改名字是工作需要。西门大官人,你不是很累吗,赚那么多钱还不是为了享受人生?所谓人生常在,何必忙坏,我给你带来两首诗词,你听听”。说着,也不管西门庆是否同意,就用一种嘶哑而略带激情的老公鸭嗓音吟诵,“嗯,这个、这个‘人生七十古稀,我年七十有余,前十年幼小,后十年衰老,中间只有五十年,一半又在黑夜度过。中间只有二十五年,受尽了多少奔波烦恼!’这是那个穷酸唐伯虎的诗词,你瞧瞧,活到七十岁真正属于自己的才有二十年的光景。你已经三十五岁,按这种算法,最多还有十年时间,除掉经营公司需要花费的时间,你玩的时间也就是两三年。两三年,你知道吗,西门大官人?”
西门庆吊着眉梢,斜觑着眼,目光怪怪地看着王珀,心说,这老帮菜今天咋啦?神经出故障啦?神经错乱了?不像啊,他妈的,这世事儿真邪了,王婆也学习唐诗宋词了。着,又开腔了:
“……西门大官人,元朝诗人卢挚也写了一首诗词,人家会享受生活,比唐伯虎强多了:‘想人生七十犹稀,百岁光阴,先过了三十。七十年间,十岁顽童,十载尪羸。五十年除分昼黑,刚分得一半儿白日。风雨相催,兔走乌飞。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你瞧瞧,‘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这才是人生——哎,我说,西门大官人,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西门庆恍然大悟:“我听着呢,不就是仔细沉吟,都不如快活了便宜吗?我知道。那刚才说那地方在哪里啊?”
“是一家高档夜总会,专门经营美容美发、按摩、美体之类的,全都是琦、卿、碧、瑶,根本没有花、红、琴、梅之类的,怎么样?”
“在哪里啊?”西门庆急切地问道。
王珀嘻嘻一笑:“还没有开业呢。”
“嘿!你这是干啥,王干娘,你这不是涮我吗?”西门庆长叹一声,站起来要走。
王珀开始切入正题:“西门大官人,你先说我刚才策划的方案怎么样?”
“好是好,但就是远水不解近渴,有什么用?”西门庆忽然若有所悟。
“我就是缺少一点资金,嘻嘻,一点点资金,我想,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合伙干,成立一家西门庆—王珀文化娱乐中心,你看怎么样?”
“你需要多少钱?”西门庆问道。
“嘻嘻,也就是400万,不多。”
西门庆一皱眉头,心说,400万还不多,你他妈有多少钱?他知道,这老娘们“智赛隋何,机强陆贾”,一点也得罪不起,就假装遗憾地表示:“王干娘,项目是好项目,你怎么不早说?昨天武家炊饼那边还拿走400万,嘿,正好资金周转不开,王干娘,你再等一段时间,怎么样?”
“啧啧啧,就400万,你刚才还说武家那边生意好得了不得,怎么——”王珀撇着嘴,表示不信。
“好是好,但生意总需要周转嘛,嘿嘿。”
“西门大官人,你听我说,投资一次,啥都甭干,就等着拿钱,多好的买卖,还可以玩好吃好……”
西门庆冷笑一声,沉默不语,心说,你少给我来这八宝粥,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我也不上这个当。
两人尴尬地坐着,谁也不说话。良久,王珀站起来,说道:“既然这样,我就走了。”但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两人漠视良久,王珀眼睛发亮,忽然惊叫,“哎呀,西门大官人,你印堂发暗,脸色发乌,看来是‘火轮功’走火入魔了,赶紧住院吧,一刻也不能停留,晚了很可能凶多吉少。”西门庆吓了一身冷汗,心说,医院又不会“火轮功”,你他妈的!我这“火轮功”还不是你教的?西门庆毕竟是个聪明人,心中暗道:“我来试她一试。”拱了拱手,说道:“其实崂山的德?亨瑞和汴梁的彼得罗维奇也练‘火轮功’,我只不过没有时间……”王珀一听就急了:“德?亨瑞也会?狗屁!上个礼拜,他还找我请教呢。至于彼得罗维奇,他连大周天、小周天都不知道,也算‘火轮功’?”末了,王婆诡谲一笑,眨着昏黄的眼珠子,贴近西门庆的耳边悄声道,“武大郎是怎么死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嘿嘿,这武松尽管出家了,可武功还在练哪,听说,还创造了一种独臂拳法,一掌能劈开大青石。”
西门庆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猛一拍脑门说:“啊呀,你看我这脑子,有一笔账刚刚收回来,还没有入账,正好400万,干脆先给你周转一下。”
王珀连忙说:“那怎么行?西门大官人,公司资金这么紧张,我怎么好意思用你的钱呢?”
西门庆笑了:“嘿,客气啥?再紧张也不在乎这区区400万,王干娘,你尽管拿去用,不够咱再说。”
王珀走后,西门庆颓然躺在转椅上发呆,这是一笔药材款项啊!这时候已是正午,太阳暖洋洋地照在他的身上,一阵冷彻骨髓的寒意袭得他浑身一颤,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晕晕乎乎走出办公室,直到走下楼梯,尚觉心头突突乱跳。
西门集团有望收购、兼并濒临破产的英雄好汉造纸有限公司
这时候,在市场经济中,垂死挣扎两年多的梁山英雄好汉造纸厂终于举步维艰了,曾经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流氓无赖们的家属也陷入了困境之中。在这种情况下,北宋著名时事评论家程颢在“北宋内参”上发表文章——《最严重的警告:梁山造纸厂濒临破产的背后潜藏着严重的社会危机》,文章引用大量的数据警告说明,水泊梁山造纸厂已经不是一家普通企业的问题,而是一个严峻的社会问题,处理不好便会失控,导致梁山贼寇重新啸聚山林,危害社会。形势极其严竣,它与活火山和地震相似,能量在积累中,一旦突发,便会失控,导致政府突然垮台。
这样的警告出自有分量的学者之口,在宋徽宗等北宋高层领导人听来,实在惊心动魄。为此,北宋政府发出《关于切实做好水泊梁山下岗职工基本生活保障和再就业工作的通知》,通知指出:近几年来,水泊梁山职工下岗问题日益突出,引起全社会的普遍关注。北宋政府一直非常重视和关心梁山职工的生活和再就业问题,明确要求各级领导干部采取积极措施,切实保障下岗职工的基本生活,大力实施再就业工程。经过层层落实,这个重任就交给阳谷县主管经济工作的“神行太保”戴宗。戴县长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目标锁定蓬勃发展的西门集团,希望西门集团能收购、兼并英雄好汉造纸有限公司,帮助地方政府解决水泊梁山造纸厂下岗职工的再就业问题,并为在职员工找到一条光明之路。
于是,在一个落叶飘零的黄昏,戴县长和英雄好汉新任总经理阮小九联袂拜访西门大官人谈造纸厂的收购事宜。戴县长亲自上门,西门庆不便回绝,换上西装亲自接待,还蒸了“桑拿”,双方相见甚欢。但是,一谈到收购事宜,西门庆一阵沉默,但最终还是答应研究一下再说。最后,西门集团董事会开始研究这个问题,经过一番考核论证,独立董事王珀竭力主张收购梁山好汉公司,其理由如下:
一、英雄好汉造纸厂不仅在北宋政府有重大影响,而且有一定的品牌影响力,梁山108条好汉的声望震天,妇孺皆知。一旦兼并这个厂,不但可以提高西门集团的社会地位,还可以获得政府每年一次的扶贫贷款,西门大官人很可能因此进入政界参政议政,为西门集团积淀政治资本。因此,收购行为可行,不但可以取得一定的经济效益,还具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二、西门集团的核心产业——西门大药房连锁加盟有限公司亟需向外扩张,收购梁山英雄好汉造纸厂后,西门大药房可以借此东风跨地区发展。公司刚刚研制出一种壮阳药——“英雄贴”,将名正言顺,如果能借梁山好汉的名号为此药的市场拓展推波助澜,将省去上千万的广告费用。另外,武家百年老店也可能借此东风,取得飞速发展。
三、即使收购行为完全失败,西门集团最大的损失也不过3000万。“英雄贴”的市场推广费、西门大药房跨地域经营公关费还有公司的社会行为投资,加起来将远远超过3000万。另外,英雄好汉造纸厂位于八百里水泊梁山的上游,从集团公司未来发展战略看,西门大药房的产业链将势必向制药业延伸,该地方环境优美,空气洁净,水质优良,具备得天独厚的制药环境。所以,收购梁山英雄好汉造纸厂可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两个月后,西门集团终于开出收购梁山英雄好汉造纸厂的条件:
1,收购完成后,政府不得干预英雄好汉造纸厂一切经营活动,政府每年补助英雄好汉造纸厂的扶贫贷款必须由西门集团支配,政府不得干预。
2,请戴县长协调,梁山好汉的后人须扮演其英雄父辈,手拿武器,为西门集团研制的壮阳药品“英雄贴”做市场推广工作。老英雄武松必须身披袈裟为“百年武家炊饼”做广告。为此,西门集团自愿出资50万,为武老英雄出家的六合寺修缮庙宇,为“四大天王、弥勒佛、韦驮及无量寿佛殿的十八罗汉像重塑金身。请相关人士出面,邀请西门集团负责人西门庆担任阳谷县佛教协会理事。
3,阳谷地方政府应无条件允许西门集团旗下的西门大药房跨入本地区经营,西门大药房应严格遵守本地区相关法规,合理纳税,不做违反国家相关法律的事情。
戴县长思虑再三,反复斟酌,觉得这三个条件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第二个问题中,至于聘请西门庆任佛教协会理事这种事儿,尽管难办,但经过努力还是能做到的。就是请武松做广告一事可能有点难办。想到这里,觉得还是应该向上级主管部门汇报一下。戴县长本来就是“神行太保”,所谓日行千里,夜走八百。不消几日,便来到梁山地区领导机关汇报工作。
梁山地区的领导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智多星”吴用。原来梁山好汉招安后,北宋政府封吴用为“武胜军承宣使”,吴用本来就是知识分子,觉得和平年代,“智多星”不可能在部队发挥更大的作用,就自告奋勇转业到山东梁山地区任行政专员,阳谷、清河两县正是他的管辖区。当戴县长把西门集团的谈判条件给吴专员汇报完后,吴专员沉思了一会儿,又详细询问了西门集团的人事结构,最后,同意了戴县长的条件。关于让武松做广告的事儿,吴用表示,愿意亲自出面找武松谈一次。
半个月后,西门集团终于收购兼并英雄好汉造纸有限公司,西门庆任董事长兼总经理,所有的人事均由西门集团组阁任命。西门庆也如愿以偿,成为阳谷县佛教协会理事兼人民代表。武松也身披袈裟,挥舞拳脚,亲自为武家百年炊饼做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