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役,樊燮心性大坏,差点被送进精神病院。回家后,首先,樊燮将自己的家庭改造成全封闭式的“魔鬼训练营”,盖了一栋没有梯子的读书楼,遍请乡邻,举酒发誓:左宗棠,不过是一个举人,竟敢这么欺负人!夺我的官,骂我的娘,从今天起,我遍请名师来教育儿辈,要考不中举人、进士,点不上翰林,就不配做我樊家的子孙!仪式完毕,樊燮在列祖列宗的牌位边上另立一块牌位,上书“王八蛋,滚出去”六个字,每月的初一、十五,樊燮亲自带领儿子对着牌位跪拜行礼,口中并念念有词:“不中举人以上功名,不去此牌。
”其次,樊燮还以重金聘请特级教师,把儿子们软禁在读书楼,不许下来,其他闲杂人员也一概不许上去,所有的食物、饮料都用吊篮转运,鼓励他们奋发“读”强。最厉害的一招是“樊家男儿多奇志,不爱男装爱女装”,樊燮不准樊家少爷们穿男装,必须做女式打扮,中了秀才,方许脱去女式外套;中了举人,才让换掉女式内衣。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年后,樊增祥不负父望,把对左宗棠刻骨的仇恨埋在心里,头悬梁、锥刺股,发愤苦读八股文,考秀才、中举人、中进士、点翰林,一直做到江宁布政使署理两江总督、樊增祥不但文章写得好,也写得一手好诗,是清末民初晚唐体的大家,此是后话。
胡雪岩仔细研究了左宗棠的嗜好,特别钻研了左宗棠的性格特点:第一件事情得出的结论是:左宗棠自视甚高而又飞扬跋扈,最喜欢听别人议论他和民族英雄林则徐交往的逸事,对他来讲,天下的文章书籍,除了圣旨外,不值一读;古今中外所有的英雄人物,也都不行,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都是时代造就的英雄,他们的才能根本不算什么,假如左宗棠生活在他们的时代,也是了不起的人物。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应该写成“左秦皇汉武、左唐宗宋祖”,当然还有左成吉思汗。像他这种既才华横溢又懂经济务实的人物,现在还没有。即使有,那也是三国时期的“常自比管仲乐毅”的诸葛亮,“数风流人物,实在没有”,就暂且以诸葛亮自比吧。第二件事情得出的结论是:脾气坏的人大都才华横溢、与世不同,而且富有正义感;脾气好的人则恰恰相反。
胡雪岩眨着小绿豆眼,首先笑了一下,刚提起樊燮事件以及坏脾气的人往往才华横溢时,左宗棠还有些矜持,一谈到林则徐,左宗棠脸色温和了许多,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笑了。胡雪岩知道,自己这句话搔到左宗棠的痒处,左宗棠半眯着眼,露出一点微笑,但依然态度倨傲不下。紧接着,胡雪岩送上一个写着“军民鱼水情”的牌匾,并慷慨激昂地说道:没有强大的国防就没有企业的兴旺。我们投资办企业是要赚钱,但决不能做金钱的奴隶,我们每个公民都有义务和责任为国防建设作贡献,他拿出近10万元资金,报效军队,愿意给军队这些“最可爱的人”修建一栋三层楼的休息室,还他先后捐资近400万元拥军优属。
柳如是站在一旁不停地解释,说雪岩先生从来都是拥军拥属的模范,不但急公好义,热心公益事业,还是个有心人,闻知某部官兵生活、娱乐设施落后,就主动送去科技书籍、篮球等文化生活用品;看到通往烈士陵园的道路泥泞不堪,就毫不犹豫地拿出14万元为先烈修路;听说刚创建的部队足球队缺衣少钱,举步维艰,他就亲自送上球衣、球鞋,每年为其提供29万元赞助金,去年更是增加到80万元。
胡雪岩本就没有什么文化,只能谦虚地重复几句老掉牙的话:“军民渔水情”、“军队和人民心连心”什么的,最后说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云云,准备结束告辞。
左宗棠忽然插话问道:“柳秘书,今年部队的春粮还没有到吗?”
柳如是一愣:“哦、哦……还、还没有呢?我催一下。”
“怎么还没到?抓紧时间催!吏部那些王八蛋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样吧,你陪胡先生到军营内四处转转,可以坐我的轿车去,我还有点事要忙。”左宗棠皱着眉头随口吩咐,正眼也不看胡雪岩。
刚出军营,胡雪岩就告辞了,柳如是还以为他生气,忙解释道:“胡先生千万甭生气,大帅就是那种脾气,你要见谅一下。”
胡雪岩嘻的一笑:“哪里啊!我怎么会生气呢?我高兴还来不及!这点小意思请李秘书笑纳。”说着递过来一个500大洋的银票。柳如是大吃一惊,吓得急退一步:“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胡雪岩强行把银票塞给她,并意味深长地笑了:“明天见,柳秘书!”
胡雪岩长驱直入成为福布斯排行榜上最著名的富豪
第二天一早,胡雪岩派人运了五船的粮食送给左宗棠。中午,左宗棠特意邀请胡雪岩共进午餐,商量解决部队军饷的事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胡雪岩酒酣耳热之际,向左宗棠特别献上筹款计策——让四处逃命的太平军官用钱买名,以罚款作为粮饷。胡雪岩主张,由左宗棠贴出招安的告示:太平军只要投诚、缴纳罚款,朝廷一概既往不咎。左宗棠依此行事,果然获得一大笔军饷,隐匿各处的太平军纷纷出面,接受朝廷的招抚,“一时四海闻动,朝廷惊喜”,左宗棠心花怒放,自此胡雪岩成为左宗棠的铁哥们儿,两人因此产生牢不可破的官商关系,达成了“军中不可一日无左宗棠,而左宗棠不可一日无胡雪岩”的目的。
自此以后,阜康集团终于找到新的靠山,其经营业绩蒸蒸日上、步入辉煌,进入真正的一日千里、飞黄腾达的阶段。
左宗棠设置福州船政局,阜康集团负责船政局的全部采购工作;左宗棠创办甘肃织尼总局、开凿西北高原的泾河,胡雪岩则协助左宗棠采办各种机器、购买开凿运河的机械设备。此外,部队所有的军营建设、军品采购、节假日礼品采购都由阜康集团操办,与此同时,胡雪岩并没有忘记左宗棠的好处,他的女婿——前两江总督陶澍的儿子陶桄,获得阜康集团10%的干股,并出任阜康集团财务总监。
一段时间后,由于朝廷严重拖欠军饷、钱粮,阜康集团终于出现了周转资金问题,左宗棠屡次申请解决,但由于李鸿章从中作梗,总出现问题。迫于无奈,胡雪岩向左宗棠提出新的融资措施——向洋鬼子贷款,即引进外资、洋为中用。但那时候,引进外资是需要国家政策特别批准的。在经济政策方面,清朝政府严禁任何企业向洋人借款,即使皇亲国戚、高干子弟办的企业也不例外。
不久前,咸丰皇帝的弟弟“恭亲王”奕忻拟向洋鬼子贷款一千万两白银,准备购买船只、军舰,武装大清海军,但申请报告递上去后,军机处的批文只有六个字:“中国断无此法。”
但事情到了左宗棠这里总有些例外。左宗棠亲自上书慈禧老佛爷,说自己近来身体不舒服,经常拉肚子,头晕眼花,不能正常上班云云,希望回家“舞鹤于升平世界、归隐于田园之下”,后面则附着一份要求向洋鬼子贷款的申请。慈禧太后是个聪明人,考虑到捻军起义对大清朝的威胁,权衡利弊,觉得还是郭嵩焘说得对:“故中国不可一日无湖南人,湖南不可一日无左宗棠。”就签字画押同意左宗棠对外开放、招商引资。
从此以后,左宗棠忙,胡雪岩更忙。同治六年至光绪7年,14年当中,胡雪岩以左宗棠西征筹款之名向洋鬼子借款6次,总计达1800万两,利息累计达800万两,仅此一事,胡雪岩从中净赚约200万两银子。
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后来对此事作了详尽的调查,在其《使西日记》中,曾纪泽愤怒地揭露:“葛德立言及胡雪岩之代借洋款,洋人得息八厘,而胡道(时胡为布政使衔在籍候补道)报一分五厘。奸商谋利,病民蠹国,虽籍没资财,以汉奸之罪,殆不为枉,而复委任之,良可慨已!”
当左宗棠带领他的6000名的湖乡子弟保家卫国、长驱直入之时,胡雪岩的财富“富埒王侯,财倾半壁”,身价达到4000万两白银,相当于当时清廷年收入的一半。其本人也成为中国著名的“经营之神”,他连续几年被美国著名的《斯布福》杂志评为“中国十大首富”、“十大具有突出贡献的民营企业家”等。
在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阜康集团乘胜前进,以几万倍的发展速度茁壮成长,所向披靡。其产业遍布到金融、房地产、娱乐、军工制造以及矿山开发等各个领域。为了工作方便,左宗棠调任陕甘总督时,力保胡雪岩任布政使、从二品,使胡成为当时全国头号官商。至此,胡雪岩开天辟地,走出一条具有自我特色的“商而优则仕”的人生道路,这种人生经历,在以儒家为主的中国传统文化中非常罕见。台湾著名的历史小说作家高阳在其《红顶商人》中有详细的记载,本文不再赘述。
《史记?项羽本纪》曰:“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胡雪岩非常同意楚霸王项羽的观点,他衣锦荣归,开始在自己的家乡大兴土木、修建别墅。不说胡雪岩本人的住宅如何骄奢淫逸,单说胡雪岩为纪念其父胡芝田修建的“芝园”:迎面是一座仿照西湖灵隐寺前“飞来峰”修建的人工假山,假山内洞壑宽广,冬暖夏凉。名曰“悬碧”、“皱青”、“滴翠”、“颦黛”,分别与江南园林艺术所注重的“瘦、漏、皱、透”相吻合。洞中辟有“炼丹井”、“洗药池”等,洞洞相通。其“滴翠”溶洞是由一个“奇壑”擘成的大洞,四周峭壁嵌满碑迹,顶上石乳累累下坠,清泉从石乳中滴下,正合“漏”的意蕴。嵌刻在峭壁上的董其昌、郑板桥、唐伯虎、文征明等名家的书法石刻作品,文采闪烁,蓬荜生辉。假山之巅筑有“冷香院”、“荟锦堂”和“影怜院”三座楼阁。居于最高处的“荟锦堂”是全部住宅的制高点,在此南望钱塘江、北见武林门,江干、湖墅、西湖、吴山,尽收眼底。
正在这时,法军攻占了中越边境上的重镇——镇南关,战火烧到中国境内。两广总督张之洞积极迎战,起用70岁的老将——广西提督冯子才率兵作战,中国的壮、瑶、白、彝等少数民族也前来助战,越南人闻讯,也不甘示弱,建立了忠义军五个大团共两万余人在关外配合作战。经过一场激烈的白刃战,终于将法军逼离长墙,压在山谷。法军不服,兵分三路,再次发起冲击。冯子材身先士卒,英勇作战,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向法军,经过两天两夜的激战,中国军队大获全胜,法军全线崩溃,狼狈逃出镇南关,这就是著名的“镇南关大捷”,法国茹费理内阁因此含恨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