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人们，仿佛沉醉在了琴声之中，一动也不动，只有左常会偶尔抬起左手喝上一口酒。
半晌，琴音由急变缓，而后渐渐归于宁静。
“怎么，连你也觉得我做的不对吗。”左常似乎带着笑意，道：“我这可都是为了宗门着想。”
“当年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但这也不是你有恃无恐的理由。”竹林之中，声音忽远忽近，也不知这来人所在何处。
“哦？”左常眉毛一挑，右手挥剑随手圈出几朵剑花。
剑花飞出，连续斩断了数十根竹子，飞速朝竹林深处飞去。
四个端坐的长老同时睁眼站了起来，看着左常，满脸皆是的不可思议的神情。
“叮—叮叮—”
一连三声琴音在竹林中响起，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
“你确定让我有恃无恐的，是因为你们对我的愧疚？”左常还是那样一副慵懒的模样，缓缓开口。
“你突破了。”竹林里的声音再次传出，显得格外平静。
“你…”一名长老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一甩衣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诸位长老，我现在可以收这个少年为徒了吧。”左常翻身落地，与其说是在询问四位长老，倒不如说是在通知他们。
“可这次大会的十个弟子已经选好了。”一个长老开口道，似乎还是不想改变主意。
“那就收十一个。”左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掸掸衣裳上的灰尘，看向王康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王康微笑着点头，拱手。
全然不顾各处复杂的目光，左常一步步走出了小院，朝着不远处的拱桥走去。
看着左常仿佛连走路都走不稳，一副烂醉如泥的样子，谁又能想到他已经是连柳山宗长老们都要重视的人了呢？
“喂，小子。”左常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驻足，头也不回道：“跟上。”
所有人都知道左常说的是谁，易安自然也清楚，但还是下意识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确定没人会阻拦自己，这才小跑着跟上了左常的脚步。
左常看似走得很慢，但其实速度很快，易安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阳光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往竹林外走去，留下身后一群心情复杂的人。
当多年后人们提及这一对师徒的时候，只道是什么师父教出什么徒弟，当初的小小少年身上满是他师父的影子。
……
一路无言，两人一直走到了拱桥中心的最高处。
左常驻足，左看看右看看，大致认定了一个方向，随即用手点着附近的几个山头喃喃道：“一、二、三。”
易安顺着看去，左常最开始所指的是离这边不远的一个山头。
以现在所在的山为中心，左右各还有三个山头，七座山连成山脉。虽然称不上横亘千里，但占地确实颇广。
而左常最终指向的，正是离此最远的一个山头。
“我就在那儿等你。”左常说着，声音不大，但易安刚好能听到。
接着，左常将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往那个山头的方向探出，顿时一把长剑顺势出现。
左常随意的跃上长剑，随即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躺在剑上，但平衡却保持的很好。
紧接着，长剑朝着左常先前所指的山头飞出，瞬间就变成了远处的一个小黑点。
易安傻楞楞的站在原地，看了看已经快要到那个山头的小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去那座山？
在拱桥上站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确认再无他法之后，易安开始往下山的方向走去。
虽然几座山连绵不绝，可以顺着往那边走，但相比之下，最好走的路应该还是先下这座山再上那座山了。
一个人默默的赶路，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易安此前当然有过独自赶路的经历，可那是从小石镇去小池村，满打满算也就一炷香多一点的时间。
可这次显然不同。
刚下山时易安还能保持良好的心态，毕竟那山头看起来还是很近的，但当走了半个时辰之后距离还是没有明显缩短之后，易安便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决定了。
足足花了两个多时辰，在太阳已经在西边落下，天空已经只剩下晚霞的时候，易安终于来到了山脚下，而此时的易安已经双腿发麻，几乎没了知觉。
这座山也有供行人上山的阶梯，但如今这些阶梯已经破烂不堪，上面还有许多落叶树枝，明显已经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虽然百般不愿，但为了在天黑之前上山，易安只得咬牙前行。
这个季节的天黑的很快，直至晚霞消散，天色暗沉，易安这才勉强爬到了山顶。
和之前那座山不一样，这座山上来之后虽然也有一个广场，但比之那座山上的要小了不少，而且也没有山门，只有一旁已经开始长青苔的大石头上写着“合二为一”四个大字。
小小的广场的尽头，也有一个山门，但是这个山门明显没有那边的大，气势也弱了很多。
山门有些破旧，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了，易安抬脚走了进去。
两边的高墙上也有一些壁画，但由于已是晚上，所以根本看不清内容，易安只得在淡淡的月光下摸黑前进。
出了这边的露天长廊，是一条小路，路旁是一些小房子。这条路并不长，没走多远便来到了一个圆形的空地上，空地中间是一个高楼，楼门上满是灰尘，却挂了一把成色尚新的铜锁。
这边的设计十分简单，就是一大片房屋，房屋中间有着一个十字路，十字的交汇处便是那个圆形的空地，就是那个高楼。
这一片房屋之中只有一个里面亮了灯，不用想也知道，那便是易安此行的目的地了。
这一刻，疲惫的易安却紧张了起来。
今日所经历的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怎么回忆都显得不太真实。虽然之前在那个小院里发生的一切自己都是亲眼所见，但这个叫左常的人对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现在却依然不能确定。
“咚咚咚…”
易安踟蹰着敲响了房门，却没人回应。
静静候了片刻，易安正当准备再次敲门的时候，房门开了。
左常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与白天神气的模样全然不同。
左常看着易安，楞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易安的身份，这才有些不满道：“怎么这么慢。”
易安不言，只是尴尬的笑笑，暗道这可已经是我的最快速度了。
易安进屋。
屋里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没有一个多余的东西，甚至桌面上连茶杯都没有。
“坐。”左常说着，自己当先坐了下来。
易安闻言也坐在了左常的对面，这一坐下，双腿立马像是受到了解脱一般传来舒适的感觉。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既然说过了要收你为徒，我便不会食言。而且我也确实很好奇，八星资质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左常下意识抬起左手，却发现酒壶不在手上，于是大手一挥，本在床上的酒壶就出现在了手中。
易安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好奇，却不是好奇左常这一手隔空取物的能力，而是好奇这个酒壶里的酒就喝不完吗？
饮下一口酒，左常仿佛清醒了许多，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大徒弟了，至于以后还有没有师弟师妹，以后再看。还有，我叫左常。是柳山宗的第十代弟子，以后呢，你就是柳山宗的第十一代弟子，明白了吗。”
易安忙起身跪在地上给左常行了师徒大礼，道：“弟子易安，拜见师父”。
虽然没见过修仙之人拜师，但要论这普通人拜师的礼数，易安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起来吧起来吧。”左常说着，随即易安便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自己扶了起来，这力量虽不大，但自己却丝毫无法反抗。
“出门右转第七个屋子是厨房，里面应该还有一些食材，你要吃什么自己做。”左常起身，缓缓往床边走去道，“还有这附近的屋子都是空的，你去随便选一个，收拾出来住吧。”
易安忙答应道：“是。”
左常在床上又躺了下来，摆摆手，道：“你先去吧，明日辰时再来找我。”
易安闻言，拱手退下。
